1644年11月4日,農歷十月初六。王鰲永死后第七天,遠在青州的趙應元已經成功邀約了大批反清武裝聚集,聲勢一時為之大震,為了提高自己的號召力,他開始琢磨著準備擁立青州城內的衡王,并打算十月初八那天讓衡王朱由棷正式登基。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上個月的時候,由于招降登州不應,王鰲永就已經上奏要求北京派遣援兵過來。清廷同意了他的所請,然后命梅勒章京和讬、李率泰兩人率軍進入山東,而在今天,這股清軍已經悄然抵達了濟南。
濟南到青州輕裝行軍的話也不過就兩天的路程。而青州城內最近發生的一切早就傳到了位于濟南的山東巡撫方大猷那里,原本手頭只有六百兵、驚慌失措的他在看到來了一萬多援軍后心里頓時大定,更何況這一萬多人里面還有兩千余“真滿洲官兵”,這讓他一下子有了重新奪回青州的底氣。
而在此時的膠州城內,東岸人也在進行著出發前的最后準備。昨晚東岸人又在城內“征集”了一些大車、騾馬,本地縉紳開辦的糧鋪更是重點照顧對象,他們將這些糧鋪主人召集起來,然后宣布按照存糧不同征收十石到一百石不等的糧食。這些人雖然不愿意,但目前形勢比人強,善財難舍的人恐怕立時就會被這些東岸黃衣賊吊起來,因此后勤參謀很順利地征集到了大約四百多石糧食。
征集完糧食后,后勤參謀又奉命將倉庫內僅剩的一些陳年糧豆分發給城內無余糧的百姓,然后又給予牢里面大約三百多名囚犯以自由。這些囚犯有江洋大盜、有被構陷的普通百姓、有被抓獲的順軍殘余武裝,這些人中大部分都表示愿意跟東岸人走。最后,東岸人還照例在城內招募墾荒的流民。不過只有寥寥百余人愿意跟這些“賊寇”去未知的地方屯墾。如今限于糧食不足,東岸人已經不再使用強制手段遷移明人百姓了,因此此番在膠州城里他們總共只弄到了這三百多人。不過這也夠了,這些人基本都是青壯,是干活的好手。人要是多了還不一定養得起呢。
另外,昨天下午的那場戰斗他們一共抓了四百多名俘虜,另外將近五百名清軍戰死,其中包括大約六七十名漢軍旗官兵。而東岸人的傷亡則異乎尋常地輕微,除了6名騎手戰死、9人受輕傷外,就只有挺身隊戰死了15人、傷31人。總計傷亡61人,與清軍比幾乎不算什么。不過戰后看了挺身隊參戰各中隊長們口述的作戰經過后,作訓參謀和作戰參謀一致認為挺身隊還需要加強針對性訓練,以提高戰力,否則將來遇到硬茬比如滿洲人的時候可能會吃虧。
而關于這些俘虜的處理,莫茗很快拿定了主意。全部帶走發配黑水煤礦勞動改造。如果在改造期間表現良好的話,那么他們還有機會成為“正常人”,否則就是在煤礦里干活干到死的節奏。這些已經剃了發的清軍官兵被軍夫隊的軍夫們用繩子一個個串著捆在一起,然后往大車旁邊一扔,準備讓他們與那些裝著糧食的大車一起行動。東岸人在膠州城內繳獲了柯永盛的七十多輛大車,加上民間征集的一些,大概有了一百輛;再加上此次出行所帶的四百余匹朝鮮馱馬。一次也能運個幾十噸的貨物了。
“海軍的船到了大沽河口沒有?”莫茗攤開地圖,開始詢問情報參謀。按照計劃,海軍的兩艘武裝運輸艦、兩艘運輸船和兩艘炮艦將沿著山東海岸行駛,且與陸上的大軍保持密切聯系。依照出發前制定的計劃,這幾艘船將在膠州灣內的大沽河入海口附近駐泊,等待陸軍派人與其聯系。
“已經到了。”情報參謀很肯定地點頭說道,“昨天下午我就派治安隊的斥候前往大沽河口偵查,他們發現了海軍的艦只,六艘船都在那里,早上的時候我還派了一個小型車隊去給他們送過給養。”
“那就好。”莫茗點了點頭。這些繳獲的糧食、物資和牲畜都得盡快運上船只。招募來的三百多人口以及捕獲的四百多清軍俘虜也得盡快裝船運走。現在已經十一月了,今年這樣子看起來又是一個冷冬,煙臺港沒準在最寒冷的那會兒又會凍起來,那樣船只就沒法靠港了,所以現在能運的東西還是趕緊運吧。而且黑水港、大泊港的一些拓荒移民也要從速運到利尻島過冬營地上去。不然港口封凍后就沒法子了。
于是,在莫茗的命令下,東岸人的軍夫隊迅速行動了起來,他們將物資裝運上大車和馱馬背上,然后在兩個中隊的挺身隊官兵護送下,朝不過十公里出頭以外的海邊而去。在留下一個挺身隊中隊在膠州城內看守倉庫后,莫茗帶著剛剛吃完早飯的大軍再次踏上了征程。
此次他們的目標是位于膠州西北的高密。高密縣目前掌握在地主武裝手里,領頭的便是前明青州守備李士元——當然他現在是大清的青州守備。這座縣城在五月中旬的時候還掌握在大順手里呢,只不過后來該縣的鄉紳發動叛亂,逼走了大順縣令孫握玉及其隨從(此人在正史中被殺)。不過此番孫握玉作為挺身隊第7中隊的中隊長又大搖大擺地殺回來了,令人不由地感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茗等人當年戲言的以后要組織大順還鄉團,沒想到第一個實現的竟然是他孫某人。
李士元此人手頭這時候大概擁兵兩千余,戰斗素質較差,基本都是剛當兵吃糧沒多久的泥腿子鄉勇,對付他們基本上不用費太多力氣。高密縣城離膠州不過二十多公里,東岸人的行軍速度極快,騎兵晌午時分就抵達了高密城外,而大隊步兵則到了太陽落山時分才抵達此地。
雖然高密縣城低矮破舊,但眼看天已擦黑,東岸人卻也沒有急著進攻。軍夫隊的軍夫們開始安營扎寨,打水做飯,東岸人準備休息一晚明天再攻。雙層鐵絲網的營地再配上數量眾多的哨兵、軍犬,李士元此人夜間終究是沒敢派人過來襲營。不過更大的可能是他手下那幫士兵患有夜盲癥,根本沒有夜間作戰能力。
11月5日,隨著清脆的小號聲響起,東岸人的大軍在高密縣城外緩緩列陣。先是挺身隊4個中隊一千人,再是八旗新軍兩個營一千五百余人,然后是炮兵、火槍手。至于那五百名騎兵,更是早早地就分散到了部隊兩翼進行警戒。
敵人不敢出城野戰,那么事情就好辦多了。
戰斗依舊是老三樣。在用榴彈炮粗粗清掃了一遍城頭后,炮兵連的副連長貝爾尼尼中士便將八門長管加農炮通通拉到了城墻不遠處。這個地方城頭的敵人沒法攻擊到,而他們的炮彈卻可以很輕松地打到城墻上。而在看到東岸人拉出來的大炮后,城頭的清軍顯然也很是騷動了一番,不過他們很快就在軍官的呵斥下勉強了安靜了下來。
東岸人也不理他們,只是一味集中八門輕重火炮朝某段看起來修補過的城墻開始猛轟。戰斗的過程對東岸人來說多少顯得有些無聊,但對城內的李士元部清軍來說卻絕對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在臨時搭建的活動板房內悠閑地吃了一頓專用廚師烹制的牛排、魚子醬午餐后,莫茗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打開了一瓶香山干紅。這個時候,聯絡參謀匆匆走了進來,向他報告城墻被轟塌了大約六七米的缺口,目前擲彈兵已經在炮兵的掩護下抱著火藥桶準備上前爆破了。
在將紅酒交給自己的勤務兵后,莫茗抓起了指揮刀,然后不緊不慢地走上了前線。此時炮兵已經將幾門榴彈炮也拉到了前面,這些8磅榴彈炮向缺口處發射了不少爆炸彈、葡萄彈,將擁在那里堵缺口的清軍一掃而空。尤其是那一打一串的葡萄彈,將那些在軍官逼迫下上前搶修缺口的清軍都變成了殘缺不全的尸體。這些本就士氣不高的清軍哪里經受得住這種場面,頓時一哄而散,任軍官打罵也無濟于事。
英勇的擲彈兵們在炮兵和幾個排的火槍手的掩護下靠近了城墻缺口,然后迅速挖掘坑道、埋火藥桶、布設引線,整個過程井井有條。五百余騎兵和大約百來名治安隊的斥候徘徊在城頭清軍的射程外,隨時準備突擊出城逃跑的清軍。
終于,在一切準備就緒后,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原本就被加農炮轟得搖搖欲墜的城墻大面積地坍塌了下來。在炮兵陣地旁邊列隊的東岸步兵大陣發出了一聲震天的歡呼聲,很快,作戰參謀下達了突擊的命令,挺身隊打頭陣,炮兵則在兩個連東岸火槍手的保護下也朝前方行進了過去,然后是指揮系統和八旗新軍。
最終的戰斗同樣在太陽落山前落下了帷幕。戰力不濟的鄉勇武裝野戰打不過東岸人,而他們后來發現,似乎就連巷戰也打不過他們。這些黃衣賊軍從不和他們硬拼,他們結成嚴密的陣型,長矛手在外,火槍手夾雜其中,任何妄圖靠近的鄉勇都被打成了馬蜂窩。而遇到鄉勇據守的房屋,他們更是直接拉來大炮,將房屋整個轟塌。面對這種大巧若拙的戰法,這些鄉勇們很快就崩潰了,守備李士元帶著百余名心腹率先打開城門逃跑。李士元跑后,城內殘余的一千多名鄉勇頓時失了主心骨,他們大部分也隨之潰散,少部分則干脆棄械投降,高密縣城在一天之內就宣告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