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麻煩大了。”
天煞城,殷血歌剛剛置辦下來的一套宅子里,楊鼎偷偷摸摸趕來見到他后的第一句話就是‘麻煩大了’。說這話的時候,楊鼎的臉上都纏繞著一層黑氣,可見他的心情如何。
窗外風光明麗,這套宅子內的山水園林花費了極大的力氣,硬是營造出了青山流水、飛泉瀑布的景致。兩人會面的地方,就在一條飛瀑旁的亭閣中,但是原本秀麗明媚的園景,硬是被楊鼎臉上的那一層黑氣沾染,令得整個園子都變得陰氣森森。
那一隊三百名青年男女,都是媯家嫡系。
領隊的那個金仙巔峰的青年男子,名為媯龍,而和他對應的還有一位女子,名之為媯鳳。除開他們兩人,其他的青年男女中,男子以諸般仙獸為名,而女子則是以各種仙禽入名。
他們是媯家特意培養的年輕一代的精銳,他們是媯家為媯培養的直系班底,他們被外人稱之為媯家禽獸,而這個不甚雅觀,甚至有點貶義的稱呼卻受到他們自己的歡喜,最后他們干脆直接以‘禽獸’自稱。
“他們這次來做什么?”
看著滿臉焦慮、無奈的楊鼎,殷血歌不由得問道。
“歷練。”楊鼎無奈的苦笑著,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后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媯圣是媯家傾力栽培的繼承人,媯家禽獸這一群青年,則是媯家為媯圣培養的未來班底。他們還在母胎內,就以珍稀的天材地寶滋養培育,出生后更是以巨量的資源,強行讓他們擁有了尋常仙人一輩子都無法得到的恐怖實力。
年輕卻掌握了可怕的力量,更兼他們出身不凡,而且有著注定光明的前程,這些媯家的禽獸們自然是驕縱驕狂不可一世。而驕縱驕狂的禽獸們,自然沒資格成為媯圣未來的幫手。所以這些媯家禽獸就被送來了神煌戰場,媯家的主事人們,希望這些禽獸在殘酷的神煌戰場上歷練若干年,讓他們千錘百煉’成為真正的精銳。
神煌戰場血腥、殘酷,無數量劫來仙庭在這里和神靈一族鏖戰不休,神煌戰場已經衍化為一個精密、龐大的戰爭機械。這些媯家禽獸只要融入了這具戰爭機械中,只要他們循規蹈矩的按照神煌戰場的戰爭規律一步一步的成長,他們自然就能成長為媯圣所需的精英下屬。
但是神煌戰場又是如此的危險,以這些禽獸的實力,很可能被這個殘酷的戰場一口吞下、尸骨無存。
所以楊鼎就成了他們的保姆,媯家給了楊鼎嚴令,他必須負責這些禽獸在神煌戰場的安全。在保證他們安全的前提下,楊鼎還要給予他們足夠的歷練,讓他們學習軍陣指揮的技巧,學習公文往來的手段,無論是文職還是武職,都要讓他們按次就班的歷練一番。
“我聽說過他們的惡名。”楊鼎苦澀的看著殷血歌:“但是我真沒想到,他們會,會驕橫如此。”
殷血歌被帝嚳艦送到神煌戰場,這些媯家的禽獸和殷血歌同船而來。但是殷血歌到了斬神城后,就直接被發配去了前線服役。而這三百禽獸,則是丟開了媯家護送他們的仙人,自顧自的去各大主城逍遙自在,見識異域風情去了。
如果不是這次斬神城爆發了大戰,這些家伙覺得立功受獎的機會到了,他們也不會來找楊鼎。
“他們真的要你傾巢而出,將天煞城的所有兵力全部調派給他們,由他們指揮作戰?”殷血歌驚愕的看著楊鼎。這種大話,殷血歌是絕對不敢開口的,數千萬仙兵仙將的調動,這種大規模的軍陣指揮,殷血歌自認為他沒有這份能耐。
這些媯家的禽獸,他們或許自幼接受的教育比殷血歌要高明不少。
但是就連楊鼎這個在神煌戰場熬煉數十萬年的大羅金仙,他都不敢夸口全殲命運神族的那些神靈以及他們掌控的妖獸妖禽,這些剛剛來到神煌戰場才幾個月的媯家禽獸,他們何德何能就敢吹出這樣的牛皮來?
“你答應他們了?”殷血歌猶如見鬼一樣看著楊鼎。
“我能不答應么?”楊鼎攤開雙手,一臉苦澀的反問殷血歌。
媯家的禽獸是媯家的嫡親血裔,而媯家是楊家的主家。這些禽獸天生在身份上就壓過了楊鼎一頭,而這次他們更是奉了媯家高層的諭令前來歷練,楊鼎只是他們的保姆,僅僅是保護他們安全、為他們擦屁股的保姆而已。
“媯家的那些人,不至于讓這些禽獸胡作非為吧?”殷血歌很是不解的皺起了眉頭。
怎么說媯家也是現在仙界頂級的仙家豪門,媯家的那些長輩仙人不至于作出這么糊涂的事情。如果媯家的那些長輩仙人都和這些禽獸一樣的驕縱驕橫,媯家怕是早就傾覆無數次了。
“他們手上有媯圣的親筆諭令,著我配合他們‘便宜從事’。”楊鼎的臉色很古怪,他偷偷的看著殷血歌,壓低了聲音咕噥道:“換言之,無論這些禽獸在我這里想要做什么,我都得讓他們‘便宜從事’,而且還必須保證,他們不會闖禍鬧出亂子來。”
“他們想要讓天煞城的軍隊傾巢而正,這就是在闖禍啊。”殷血歌有點無力的搖了搖頭。
“但是我無法拒絕他們的要求。”楊鼎苦澀的連連嘆息:“媯家是本家的主家,本家是媯家的家臣。我雖然是本家的嫡子,但是在媯家的這些嫡子面前,我們哪里有說話的余地?”
“家族的意志甚至可以…”殷血歌的目光有點游離不定。
“家族的意志,絕對勝過了仙庭的仙規戒律。”楊鼎緩緩站起身,很是沉重的說道:“家族的意志高于一切。哪怕這些禽獸對我的要求,和神煌戰場的軍規軍紀相悖,但是我只能遵從他們的意志。”
“那就不要理睬他們。”殷血歌擺了擺手他冷眼看著楊鼎冷聲道:“要記住,現在你奉我為主,我才是你的主上。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禽獸,把他們全部拿下,找個囚牢關押起來再說。”
殷血歌正向楊鼎發號施令,一臉慘白的楊義已經渾身哆嗦著闖了進來他嘶聲尖叫道:“尊主,大將軍,媯家的諸位公子小姐,他們直接拿出了公子的諭令,勒令天煞城的所有軍隊傾巢而出。”
猶如一道霹靂當頭轟了下來,殷血歌和楊鼎都被震得昏天黑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楊鼎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而殷血歌則是不可思議的朝著楊義厲聲喝道:“沒有楊鼎的軍令,天煞城的軍隊怎么會被他們調動的?”
不等楊義開口,楊鼎已經干澀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回答道:“天煞城諸軍的統軍將領,大半都是媯家、楊家的旁系子弟。因為都是自家人的關系平日里我指揮他們固然是如臂使指,但是那些媯家禽獸的身份遠高過我,更有圣公子的親筆諭令在,那些媯家、楊家的子弟自然會聽從他們的命令。”
殷血歌身體一晃,化為一道血光從窗子里遁了出去,飛上了高空向四周張望過去。
高空中已經出現了三千條仙庭特有的運兵龍舟,這些長達千丈,可以輕松容納上萬士卒的龍舟內,滿載著天煞城所轄的四千五百萬仙兵仙將,已經在高空中組成了一座巨大的法陣。
一道一道刺目的仙光在龍舟之間流動在這些龍舟內,堆積如山的高階仙石頃刻間化為灰燼,龐大的仙力波動裹住了三千條巨型龍舟只聽得一聲巨響,虛空突然裂開,這些龍舟同時沒入虛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晚了,晚了。
”楊義跳著腳喊叫起來:“我被幾位媯家的公子用定身法兒禁住,他們都已經召集諸將發號施令調集兵馬準備出發了,我才好容易掙脫了他們的禁制。”
殷血歌的嘴角一陣陣的抽搐,這簡直是荒唐!
區區三百名主家的公子小姐一群沒有經歷過戰場血腥廝殺的紈绔們,居然就能輕松的從楊鼎這百戰余生的大將手上,輕輕松松的將兵權給奪走。這真正是荒唐!
同時他的心里也一陣陣的發寒媯家對臣屬家族的影響力居然是如此的可怕?這些媯家的禽獸只是出示了一份媯圣的諭令,居然就能破壞神煌戰場的軍紀軍法直接從楊鼎的手上拿走軍權?這未免太過于恐怖了一些。
媯圣,媯圣,這個一次一次下令想要殷血歌性命的圣公子,他在媯家內,他在媯家的臣屬家族中,居然有這樣的聲望。
但是媯圣在媯家的地位越高,在媯家擁有的影響力越大,在媯家的聲望越隆,這對殷血歌的威脅也就越大。看著天空中,天煞城仙軍消失的方位,殷血歌雙手抱在胸前,陷入了沉思中。
楊鼎則是已經帶著楊義匆匆離開。他才不相信那群媯家初出茅廬的禽獸能夠漂亮的打一仗,在那群混蛋東西將天煞城的仙兵仙將折損光之前,楊鼎必須和五大主城內媯家陣營的高官顯貴們商量一個章節出來,看看怎么樣才能給這群紈绔公子小姐擦干凈屁股。
在這一刻,楊鼎真的很想親手掐死這群混蛋。
“那個楊鼎,我真想親手砍下他的腦袋。”
與此同時,媯龍也在一條運兵龍舟中如斯說道。
三千條運兵龍舟從神煌戰場某一處虛空中跳躍而出。仙庭在神煌戰場經營了無數年,他們已經將神煌戰場經營成了一個巨大的殺局。以斬神城為核心,四周的虛空都標注了無數的空間坐標點,仙庭的運兵龍舟,可以直接通過傳送陣法,破開虛空準確的抵達神煌戰場的任何一處坐標點。
媯龍他們如今所在的地方,距離斬神城還有老遠的距離,但是距離命運神族在山嶺之中的那座傳送陣,卻近乎咫尺之遙。以運兵龍舟的速度,他們只要全速奔馳三個時辰,就能抵達那一片山嶺。
這里,也是距離命運神族開辟的傳送陣最近的一處空間坐標點。
在媯龍的命令下三千條龍舟猶如惡狼一樣向著命運神族的傳送陣撲去,志得意滿的媯龍站在一條龍舟的船頭,正故意的板著臉,向身邊的媯家禽獸們抱怨著。
“那楊鼎,定然是有異心的了。”某位不知名的媯家禽獸如此說道。
“可不是?大哥要他調動天煞城的兵馬,交給大哥統領立此蓋世奇功他居然推三阻四、猶猶豫豫,他還記得自己的出身,記得自己的本分么?”
“楊家,只是我們媯家的臣屬,說白了就是家奴一般的人物。他楊鼎雖然修為比我們高深些許,年紀比我們大一些,但是我們是主子,他是仆人,他連這個道理都忘記了?”
“沒有我們媯家撐腰,他當他在神煌戰場能一帆風順,做到一城大統領的高位?”
“可不是么,他雖然在神煌戰場也立下了些許功勞,但是如果不是本家為他在仙庭說了好些好話,每一次論述軍功,都給了他額外的評價,他能有這么高的職位?”
“一切都是我媯家賜給他的,我們是媯家最尊貴的血脈,我們要他做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不過是調動他城內的這點人手,他居然還敢給我們打馬虎眼,真忘記了自己的本分。”
一群媯家禽獸七嘴八舌的抨擊著楊鼎,媯龍和媯鳳則是連連點頭,在一旁冷笑連連。
過了好一陣子,媯龍這才舉起雙手輕輕一按,七嘴八舌的禽獸們這才閉上了嘴。
“楊鼎的確有問題,這么明顯的立功的機會,他居然都不肯好好的配合我等,這筆賬,我給他記下了。”媯龍目光一轉,向自己的同伴們掃了一眼,冷聲說道:“本家還說要我們在楊鼎麾下好好歷練,就他的這點眼界,這點能力,也配我們在他手下辦事?”
“等這次我們立下了蓋世功勞,將這些不知道死活的神孽掃蕩一空,再有圣公子在仙庭運作一二,我們自然就能將楊鼎取而代之。”媯龍傲然昂起頭,冷聲笑道:“到時候,我自然會和他好好計較。”
媯龍面色陰沉,一掌狠狠的劈在了船頭的護欄上。五金精英熔煉而成的護欄‘咔擦’一聲裂開,偌大的龍舟表面一陣光芒閃爍,整條龍舟都輕輕的顫抖了一下。
“真把我們當做不懂事的孩子了么?以為弄一些奢華的庭院,美食美酒伺候著,就能讓我們沉迷其中?”生得有八九分顏色,但是嘴唇極薄,天生透著一股子刻薄之氣的媯鳳也冷笑了起來:“當我們從哪個旮旯角鉆出來的鄉巴佬,沒見過這些東西不成?”
眸子里奇光閃爍,媯龍壓低了聲音,向四周的同伴低聲笑了起來。
“不過,這幾個月我們在神煌戰場各處所見所聞,這里的確是大有可為的地方。”
“只要我們多立功勞,在這神煌戰場,多操控幾座城池,未來對圣哥也是有用。”
“不要怕犧牲,這些下賤的低階仙人,就是拿來送死的。”
“我們要大展拳腳,勇猛精進,讓大家都能得到好權位。”
一眾媯家禽獸同時大笑起來,他們的笑聲中滿是舒爽和快意,同時充滿了對楊鼎的不屑,對神煌戰場這些神靈的鄙夷和輕蔑。不就是區區神孽么?他們在仙界的時候,也曾經跟隨家族長輩斬殺過流竄的神孽,那些神靈的后裔,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在他們這些媯家培養出來的精英天才面前,那些神孽就是一群土雞瓦狗,輕松就被掃蕩一空嘛。
三千條龍舟氣勢洶洶的向著命運神族在山嶺中的傳送陣撲去,這是自從命運神族兵圍斬神城后,唯一的一支在野外出現,并且敢于向命運神族發動進攻的仙軍。
龐大的艦隊在高空中剛剛飛行了不過一刻鐘,媯家禽獸們的笑聲還在虛空中回蕩,一座被黑白二色神光包裹的大山就憑空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這座高有百里,底部方圓千余里的大山猛烈的燃燒著,帶著滔天的火焰猶如一顆流星般筆直的撞向了這支天煞城的艦隊。
正得意洋洋的盤算著這次全殲命運神族后,能夠獲取多少軍功,能夠在神煌戰場得到多少好職司的媯龍等人驟然一驚。自幼養尊處優,只是偶爾出手斬殺過幾個毫無威脅的小妖小怪的他們,根本就沒有應付這種突然襲擊的能耐。
倒是天煞城仙軍中的那些將領和神靈一族打了無數年的交道,不等媯龍他們下令,伴隨著虛空中無數道仙識的急速穿梭交流,三千條龍舟已經驟然向著四周擴散開來。龍舟在空氣中拉開了一條條乳白色的氣浪,看上去就好像一朵突然盛開的白色蘭花。
但是那座大山也驟然炸開,整整齊齊的炸成了三千塊大小很是均勻的巨石,帶著刺耳的呼嘯聲繼續向龍舟轟殺了過來。
只聽得連綿的巨響聲不絕于耳,本來猶如游魚一樣在空氣中靈動穿梭的龍舟突然停滯在空中,導致這些巨石幾乎是同時命中了自己的目標。
能夠抵擋巔峰金仙全力一擊的龍舟通體出現了無數的裂痕,大量的濃煙火焰從裂痕中噴出。
大群大群的仙兵仙將口吐鮮血,被巨大的沖擊力震得從龍舟上飛了起來。
四周的天色突然一暗,無數稀奇古怪的妖禽從四面八方沖突而來,將媯龍等人團團困在了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