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林城四周的石柱上,傳來了凄厲的獸角號聲。
衣衫不整的羅芳罵罵咧咧的從自家宅子里沖了出來,敞開的門戶內,可以看到幾條正忙不迭往身上披衣服的白花花的肉蟲。作為第三隊的隊長,羅芳平日里也沒有什么娛樂,在神煌戰場仙人也無法正常的修煉,除了繁衍后代這點事情,他也沒別的事情可以做。
毫無疑問,被人從香艷的被窩里驚動出來,羅芳的一張臉都是黑漆漆的。
但是當殷血歌將命運雙子和多爾伽德丟在他面前,老刀疤急匆匆的將事情的前因后果三兩句話解釋清楚之后,羅芳的眼珠子頓時噴出了錚亮的光芒,亮幽幽的好像是惡狼的眼珠子。
“妙啊,咱們黑林城發達了。”羅芳興堊奮得手舞足蹈,還沒系緊的褲腰帶突然松動,一條長褲‘哧溜’一下就滑了出來,露出了他兩條黑毛叢生的大腿。
不以為然的拎起了褲子,用力的扎緊了腰帶,羅芳瞇著眼仔細的盤算起來。
“黑林城這點人口,全部遷進斬神城絕不成問題。”羅芳看著老刀疤,沉聲說道:“給戶部的幾個頭目,給他們一點仙石,十幾萬人而已,斬神城內還有足夠的空地容納咱們這點人。”
老刀疤飛快的搓動著手指,他的眼珠子同樣在發光:“只要大家都能挪進斬神城,咱們就對得起那些死掉的兄弟伙了。嘿,他們的后人,以后也就不用在這鬼地方冒險了。”
‘嘩啦’一下,殷血歌驚愕的看到包括羅芳這個一品金仙在內,身邊的數十位黑林城的老卒同時流下了兩行熱淚。而那些道行遠不如這些老卒的土著修士們更是控制不住心緒,一個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一股酸溜溜的悲戚之情在四周回蕩,殷血歌等新兵不知所措的相互使著眼色。他們沒有在黑林城生活過,沒有在這里戰斗過,沒有在這里活過,也沒有在這里死過。所以他們無法理解這些黑林城的人對于進入安全的主城的情緒。
那些痛哭流涕的土著修士們,他們低沉的哭喊著,就好像脫離了囚籠、身負重傷的野獸一樣,痛不欲生卻又絕處逢生那樣的哭喊著。更有人緊握雙拳,一次一次的捶打地面,哪怕將雙手捶得血肉模糊好像血葫蘆一樣,他們依舊不知道疼痛的捶打著地面。
“召回所有出去狩獵的兄弟。”羅芳下達了命令,他冷漠無情卻又狂熱無比的看著多爾伽德和命運雙子,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不能拖延,既然被那些神靈發現了我們的行動那么我們就要用最快的速度出手,盡快的將兄弟們挪進斬神城。”
老刀疤急忙點頭,他發出一聲尖銳的唿哨聲,十幾名老卒同時從袖子里掏出了黑林城最緊急的傳訊令信,抖手將它們打了出去。帶著刺耳的鳴叫聲,十幾道火光劃破虛空,迅速飛進了黑林城一旁的地裂峽谷,用不了多久,外出狩獵的老卒們就會帶著自己的同伴返回黑林城。
這是黑林城最緊急的召集令,只有黑林城面臨生死存亡的要命關頭比如說被數以萬計的神靈大軍圍攻的時候才會使用的令信。接到令信的老卒們,哪怕是明知道返回黑林城就是送死,他們也會用最快的速度返回這里——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們是罪囚,他們是不容于仙界的罪囚,他們是一群該死的卻又在神煌戰場掙扎求存的邪魔。但是在黑林城,他們是一體的,他們活在一起,他們也死在一起。
躺在地上的多爾伽德冷厲的看著殷血歌等人的動作,他把殷血歌等人的商計都聽在了耳朵里。當這些令信傳出后多爾伽德突然冷笑道:“神罰已經出現,我命運一族的戰士也將趕到。”
“我知道你們的目的,想要用我們的王子交換財富?你們想要的我們命運一族可以給。”多爾伽德沉聲道:“你們想要多少,我們可以給你們一倍、五倍、十倍甚至是百倍。只要我們的王子能夠安全,我們可以給你們夢寐以求的財富。”
羅芳狠狠的一腳踩在了多爾伽德的臉上,將他剛剛重新長出的大牙全部踩得稀爛。
“我們不和你們這群該死的神靈做交易。”羅芳冷聲道:“神煌戰場,沒有任何一個仙人會和你們做交易。你真是老糊涂了,你忘了我們之間的仇恨了?”
多爾伽德用力的搖擺著腦袋,不顧疼痛的強行將自己的面孔從羅芳的靴子底下弄了出來。張開血肉模糊的大嘴,多爾伽德厲聲喝道:“但是我們可以給你們的,是你們做夢都想不到的財富。把我們的王子販賣給那些高階仙人,你們能得到多少?”
“你們得不到太多,反而會得到我們命運一族的仇恨,你們會被我們永世追殺,我們會不惜代價的追殺你們。但是讓我們的王子安全的返回命運一族,你們會得到十倍、百倍的財富,你們還能得到,我們的友誼。”
多爾伽德的身體猶如離開水的魚兒一樣劇烈的跳動著,他聲嘶力竭的尖叫著:“我們的友誼!該死的,卑賤的生物,你們知道命運一族的友誼有多么珍貴么?你們能明白么?”
羅芳面色冷厲的看著多爾伽德,他冷聲喝道:“神靈的友誼?咱們兄弟們看不上…命運一族?哈,老子親大哥就是在三千年前,被你們命運一族的族人打得魂飛魄散,你當老子會和你們交易?”
“生死不重要。”多爾伽德還在竭盡全力的想要說服羅芳:“利益才是永恒,這不是你們仙人一直以來的準則么?仇恨,不要讓虛無的仇恨蒙蔽了你們的眼睛,利益,你們想象不到的利益,貪婪的仙人們,你們真的能夠放棄百倍的利益么?”
“不要和我提什么親情和道義,你們這些該死的罪囚。”多爾伽德厲聲尖叫著:“我知道你們的底細,你們都是一伙該死的罪囚,你們貪婪,你們無恥,你們無惡不作,你們道堊德敗壞。你們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丟到這里來送死,為了利益,你們…”
羅芳舉起了沉重的佩刀,狠狠的捅進了多爾伽德的胸膛。
他用力的攪動刀鋒,聲嘶力竭的尖叫著:“沒錯,咱們都是罪囚,都是該死的惡棍。但是老子的親大哥被你們宰了,老子就和你們玩命。我們這么多兄弟被你們弄死,我們就要弄死你們,就這么簡單。”
羅芳咧開嘴猙獰的笑著,他的笑聲讓殷血歌都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
“咱們當然不是好人,但是咱們多少還有點底線。
”看著刀鋒兩側的血槽中不斷噴出的金色血漿,羅芳厲聲呵斥起來:“老青頭他們人呢?怎么還沒死回來?一個個都被那些妖獸吞了,變成了糞便了么?”
劇痛讓多爾伽德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雖然神靈的生命力比仙人還要強韌無數,但是利刀貫穿胸膛,這樣的痛苦依舊讓多爾伽德難以承受。他急促的喘息著,絕望的看著躺在身邊動彈不得的命運雙子,眸子里隱隱有瘋狂的怒火在燃燒。
殷血歌看出了多爾伽德眸子里閃耀的瘋狂之意,他一言不發的拔出血歌劍,劍光一閃,鋒利的劍鋒干凈利落的斬斷了多爾伽德的四肢,然后一腳將斷肢踢飛了老遠。胳膊、大腿都齊根而斷的多爾伽德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怒吼,他怒視著殷血歌想要叫罵什么,但是殷血歌一劍刺進了他的咽喉。
氣管被割開,多爾伽德再也無法發聲。
以多爾伽德的強橫,這樣的傷勢雖然讓他難受至極,但是依舊無法讓他殞命。他的喉嚨里不斷發出‘咯咯’的怪響,一對怪眼怒睜,怒氣沖天的死死盯著殷血歌。
羅芳、老刀疤都不解的看著殷血歌,羅芳攤開雙手,皺了皺眉眉頭:“殷血歌,給我個解釋。”
殷血歌指了指多爾伽德,淡然道:“這老家伙,想要拼命。我怕麻煩,所以給他添了點麻煩。”
羅芳立刻接受了殷血歌的解釋,他向殷血歌比劃了一個干得好的手勢,然后再次怒吼起來:“老青頭他們人呢?該死的,他們在外面碰到了一群母猴子,一個個被搞得兩條腿發軟了,都沒力氣回來了么?”
遠遠的傳來了老青頭蒼老滄桑的聲音,他大聲的怪叫著:“來了,來了,頭兒,就算有母猴子,那也得全部抓回來讓頭兒您先上啊!除開頭兒你,誰有這么好的福氣和那些母猴子同床共枕的?我們這不是回來了么?”
另外一個生得牛高馬大,面孔上疤疤癩癩幾乎毀容的老卒駕馭著一道狂風沖了回來。他拎著一柄造型奇特的大斧,很是茫然的東張西望了一陣。
“頭兒,有人來攻擊黑林城?”被稱之為老鬼臉的大漢含糊的咕噥著:“沒人啊?敵人在哪里?風平浪靜啊,平安無事。是不是頭兒你又要納妾了?忙著找我們回來幫忙?”
羅芳指著老鬼臉就是一通破口大罵。
不多時,外出的幾支狩獵隊已經紛紛趕了回來,就連駐守在城內的第三隊老卒們也都聚集在了校場上。羅放一腳踩在多爾伽德的腦袋上,壓低了聲音,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述說了一番。
事情很簡單,殷血歌他們抓到了一對兒能夠賣出大價錢的獵物。
命運一族神王的后裔,單憑他們的王族血統來歷,就能在中堊央仙域換到三個以上富饒的修士星球。加上他們是孿生雙子,而且是神秘而珍稀的命運一族的神王之子,他們的價值起碼會增加十倍以上。
也就是說,如果將他們送去斬神城,聯絡到合適的買家的話,黑林城第三隊可以換取三十個中堊央仙域的修士星球,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足以讓第三隊的所有仙人、修士從此吃喝不愁。甚至他們可以賄賂上官,整個黑林城的人口都能住進主城內,從此安享太平。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在于——神罰軍的神靈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命運一族的神靈們也會接踵而來。仙人和神人之間早就結下了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一旦他們逼近黑林城,那么整個第三隊都有傾覆之危。
“所以,我們必須做一個決定。”羅芳嚴肅的看著第三隊的所有成員。
“神煌戰場有神煌戰場的規矩,我們第三隊的收獲,就是我們第三隊的收獲,就算是五大城主,他們也不能從我們手上弄走半點兒好處。”羅芳厲聲喝道:“但是現在,我們面臨滅頂之災,我不是夸張,我們真的面臨滅頂之災。”
“我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將我們所有人挪進黑林城,否則無論是傳說中的神靈一族的神罰軍團,還是命運一族的瘋子們,他們都不是我們區區一個黑林城能對付的。”
羅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身后也有靠山,不瞞大家,這么多年,老子在五大主城里面,也找了幾個有力量的靠山后臺。如果我們愿意將這次的利潤分出去一大塊,那么我們就能夠在將這兩個小崽子出手之前,就讓所有的人住進主城里。”
殷血歌第一時間舉起了手:“我同意。大家的安全,最重要。我們必須趕在那些神靈出手之前,將黑林城所有人都遷進安全的主城。為了大家的安全,放棄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的利益,都是必須的。”
老青頭也舉起了手:“老子也同意,這次的肥肉太肥,就算神煌戰場有神煌戰場的規矩,我都怕我們會被噎死。找個后臺靠山分擔壓力,是必須的。”
老刀疤、老鬼臉等一眾第三隊的老人也紛紛開口附和羅芳的提議,大家都沒有猶豫,沒有反對。
在神煌戰場,容不得優柔寡斷、猶猶豫豫的作風。任何優柔寡斷、遇事不能決斷的人,早就被神煌戰場碾成了粉碎,變成了狼藉的血肉喂了妖獸。所以殷血歌他們返回黑林城后,前后也就是兩刻鐘不到的時間,黑林城的所有仙人,就已經達成了一致的意見。
不,不是所有的仙人!
前些日子因為連續觸怒羅芳,被打成重傷還沒痊愈,這幾天在第三隊充當雜役的李代儒,他并沒有資格出席校場上的商議。他藏在一間破爛的屋子里,透過窗子之間的縫隙怨毒的看著羅芳等人,目光不時掃過躺在地上的命運雙子,在那一瞬間,他的目光變得無比的貪婪。
“你們這群該死的罪囚,你們有什么資格享受這些?”李代儒的眸子里閃爍著瘋狂的火焰,他慢慢的解開自己的發髻,從發髻內掏出了一枚沒有絲毫法力波動的淡紫色玉符。
“一切都是我的。我可是李家大少爺,你們敢這樣對我,你們就必須付出代價。”
李代儒猙獰的笑著,他輕輕的一捏那玉符,一抹極淡的紫色煙霞擴散開來,李代儒的身形就在煙霞中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絲毫的法力波動散開,殷血歌、羅芳等人,沒有一個發現李代儒的消失。
下一瞬間,李代儒直接出現在斬神城內一座華美的宅邸中。
斬神城、白虎市集,只有五大主城真正的高官大員,才能在白虎市集擁有一座屬于自己的宅邸。而李代儒所在的這座宅邸,更是白虎市集內排名足以進入前百位的豪宅。
長寬數十里的宅邸內戒備森嚴,到處都是全副武裝的仙兵仙將往來游走。精巧華美的園林內,巧笑嫣然的俏麗侍女正嬌媚的笑著,在水邊、花叢中追逐嬉戲。
一名身穿白色長衫,雍容從容的斜靠在座椅上,手捧一卷道書正仔細品閱,身邊環繞著數十位鶯鶯燕燕的中年男子抬起眼皮,瞇著眼看了一眼突然在自己身前出現的李代儒,輕輕的擺了擺手。
“代儒啊,聽說你想要依仗自己的力量,在神煌戰場建功立業。二叔本來還以為,起碼三五十年內不會見到你呢。怎么,這才幾天的功夫,你就動用了那枚保命的符箓?”
李代儒恭謹的向自己父親同胞而生的嫡親二叔行了一禮,他恭恭敬敬的笑道:“那是侄兒太猖狂了,侄兒這些天慘受蹂躪,這才明白了二叔的提點才是真正的至理名言。只不過,侄兒來找二叔,實實在在是有天大的事情要讓二叔您知曉。”
李代儒的二叔,斬神城兵部負責一應士卒分配調動之職的行軍大司馬李三笑丟下道書,接過身邊侍女遞過來的茶盞,輕輕的品了一口香茶。他不緊不慢的說道:“哦,天大的事情?什么事啊?”
眸子里一抹兇光閃過,李代儒沉聲問道:“二叔您修煉的本命兩儀化身,可有了合適的天材地寶借以寄身化形?”
李三笑呆了呆,他瞇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李代儒:“我修煉的大玹洞乙兩儀修神術,需要兩具本命兩儀化身,才能斬三尸、成大道,真正踏足無上道祖之境。奈何我本命仙魂強橫異常,需要兩件同源同根而成的天地奇珍才能凝神化形,成就本命兩儀化身。”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李三笑淡然道:“尋訪了數十萬年,這種先天成對的天材地寶,尋常哪里得見?”
李代儒死死地咬著牙,他厲聲喝道:“二叔您也不用找了,就黑林城那里,有您要的寶貝。”
俊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綠氣,李代儒的笑容變得格外的猙獰而丑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