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加迪沙外的荒漠上。
沒有槍聲,沒有任何情況出現,敵人仿佛忽然蒸發了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林木雪仍然暴露著,賽義德仍然在不遠的地方匍匐在毫無遮攔的沙丘后面。而敵人,仍然無影無蹤。
有那么一瞬間,兩人似乎覺得敵人已經離開了,但是隨即,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盯著他們的感覺,讓兩人都知道,敵人其實一直都在,一直都在等待著,之前那一槍,不過是在提醒兩人,他的存在罷了。
怎么辦?雖然相隔幾百米,但是林木雪和賽義德心里同時騰起一個問號,同時在考慮下一步該如何。貿然的暴露,貿然的以身為餌,其實就是大意輕敵,幾天來的順利,讓兩人以為,這次的敵人,也不過是冒險之后,就可以消滅掉的,但是,眼前的事實卻推翻了他們的想法,讓他們進入到一個尷尬的境地。
美國人能稱霸世界,自然有他們的資本,或許,他們的謀略,他們的戰術,他們對戰爭的眼光沒有深厚的底蘊,但是士兵的素養,卻有其值得學習的地方,貿然,和輕敵是對敵人最大的不敬,也是對自己最大的不負責任。
“老大,怎么辦?”林木雪絲毫不敢挪動自己的位置,她怕自己溜號的瞬間,失去唯一可以扳平的機會,在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前方的同時,林木雪用輕的可以忽略的聲音向送話器詢問道。
“不知道。”賽義德的回答更加干脆,匍匐在沙丘上,雖然可以阻擋敵人的視線,但是卻讓他無法顧及到林木雪那邊發生的一切,如果下一秒敵人扣動扳機,那么他只能繼續匍匐在這里,然后等待敵人在干掉林木雪之后,從容的壓制自己。
“要不,你先撤吧?”聽到賽義德的話,林木雪愣了愣,忽然開口道。
“那你咋辦?”賽義德反問道。
“等,我就不信,我沒他有耐性。”林木雪想了想,再次開口道。
“等到什么時候,如果再來個巡邏隊怎么辦?你這樣,人家一眼就能發現你。”看著半跪在沙丘上的林木雪,賽義德沒好氣的說道。
“那咋辦?”林木雪再次巡視了一遍毫無動靜的沙丘,反問道。
“不知道。”賽義德甕聲甕氣的回答道——
賽義德匍匐在地上,雖然四周一切皆不可見,但是他卻知道,此刻的危險卻遠比看見敵人要恐怖的多。前面遮掩身體的沙丘,對于敵人來說,甚至比不上裝甲車那薄薄的裝甲。雖然可以阻擋視線,但是卻將賽義德牢牢的限制在這里。
眼前的困境要如何解決?賽義德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兩個人中,必須放棄一個人,僵局才會被打破,不,應該說,當一個人率先離開時,敵人才會從容出手,干掉另外一個人。敵人為他們出了一今生死難題,題目之一就是考驗兩個人的忠誠,是的,這不是一時的激憤,一時的熱血,在互相鼓勵中爭當靶子,爭當誘餌,而這一次,是敵人為他們提供了充足的考慮時間,讓他們決定,到底是由誰來選擇可能的生存。
賽義德回頭看看,沙丘身后是一片連綿的山坡,距離近的只有幾十米,只要自己能成功上山,那么就算敵人裝備了導彈,也打不到自己。他思索了片刻,再次看了看遠處的林木雪,后者仍然舉著槍瞄向前方,賽義德知道,對于一個狙擊手來說,這樣全神貫注的狀態其實堅持不了多長時間。換句話說,林木雪此刻在挑戰自己的極限。
林木雪不可能安全逃離,賽義德知道,如果自己還有一點點逃生的希望的話,林木雪則連一點希望都沒有。是的,林木雪從跳出來舉槍時,就已經成為最大的威脅,敵人之所以沒有殺她,僅僅是為了怕暴露隱藏地點,怕自己這個誘餌可能成為第二狙擊手,但是,當自己離開后,林木雪將會第一時間被狙殺。
陣陣微風從遠處吹來,風聲中,似乎隱約傳來發動機聲和喊聲,賽義德知道,做出選擇就要快,否則,一點敵人召喚來的后援出現的話,那么兩人將沒有一個人能離開。林木雪還有希望嗎?沒可能,自己還有希望嗎?
有可能。如果自己選擇逃跑,賽義德相信,即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種情況,他也不會背負哪怕一點點的責備,作為軍人,這樣的決定永遠是保證勝利的最正確選擇。
賽義德想了想,忽然下決心一般站起身來。緩慢的,一步步的挪動著。他知道,敵人不會開槍,敵人不會為了殺掉他暴露自己,而成為林木雪的靶子,所以,想到這點,賽義德一步步,緩慢,但卻堅定的向林木雪的方向走去——
賽義德希望對方能開槍,哪怕一槍就把自己打成兩截,這樣至少可以讓身后的林木雪有機會找到目標,有機會扣下扳機,有機會替自己報仇。
不過敵人仍然沒有開槍。顯然,敵人也明白,此刻開槍,就如同宣告對方,自己答應一命換一命。狙擊手不是自殺襲擊者,沒人愿意用命換命,所以,賽義德寄希望的槍聲并沒有如愿響起。
身后,林木雪仍然在瞄準著,如同一座雕塑,槍口和瞄準鏡不斷掃過賽義德身前身后,尋找著不同。沒有,仍然沒有,敵人仿佛蒸發了一般,絲毫不見蹤影。就仿佛剛才那聲槍響,那發警告般的子彈都是自己的幻想一般,感覺著身上的汗水不斷流淌下來,目送著賽義德不斷向前走著,她只覺得自己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被榨干。
敵人仍然沒有出現,對方仿佛已經下定了決心,沉住氣,等待即將到來的短兵相接。看著賽義德一步步向前走去,林木雪此刻心里如同被吹炸了一般,又漲又疼。他知道,無論賽義德是否能走到前面那處土坡上,都代表著他絕對不會活下來,敵人至少有兩人,一名狙擊手,一名觀察手,以一抵二,絕對兇多吉少。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敵人沉不住氣,飛來一顆子彈,如此近的距離,足以讓賽義德被強大的沖擊力撕成碎片。那么,即便自己能找到敵人,并且擊斃對方,結局仍然無可改變。
沒有什么比看著自己的戰友一步步向前去送死要讓人更壓抑的了,有那么一瞬間,林木雪甚至想要自己沖上去,可惜她知道,如果自己貿然上去,結局將是兩人都會被打死。
想到這里,林木雪發瘋一樣,不斷轉動著槍口,尋找著那個敵人,寄希望與自己能在賽義德走上前面土坡的瞬間,先一步發現敵人,終結這折磨人的一切。
沒有,還是沒有,而前面,賽義德終于小心的接近到了土坡上,并且緩慢的向前攀登著。在瞄準鏡里,可以清晰的看見賽義德解開腳踝處匕首的扣鎖,并且利落的將手槍掂在手里,順著山坡貓腰向上爬著。
有那么一瞬,林木雪認為,賽義德說不定真的會贏,可是一種從敵人剛開始出現時就籠罩在心頭的陰霾,此刻卻仿佛百年不洗的厚棉被一般,壓在他胸口,讓他喘不上氣來。
不對,一定有哪里不對,敵人絕對不可能這么沉悶,或者說,這么安靜。一定有哪里沒有考慮到,林木雪不斷攪動著腦汁,翻來覆去的想著,忽然,一股強烈的危險感如同黑夜里的白影,迎面撲了上來。
美國衛星情報中心,此刻的索馬里,已經成為美國高度關注的地區,熱點從最初的白色,已經提升到橙色。地球同步軌道上,超過三個美國的高空間諜衛星,在關注著自由聯盟和亞丁灣已經索馬里南部地區。
隸屬于國防部的衛星情報中心,當初在恐怖襲擊中,和很多部門一樣,都是隱藏在深深的地下結構中,并沒有遭到破壞。如今,地面上五角大樓的廢墟還在清理之中,最少還需要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夠清理完畢。
而最近一段時間內,美國國防部每一個官員,都好像來了大姨媽,總之就是超級難看。特別是衛星情報部門,一個小小的疏忽或者錯誤,都會被問責。
這也導致每一個工作人員,在工作的時候,都是小心再小心。然而小心也沒有用,現在可不是那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時候,要是拿不出有價值的東西,結果也是很悲催。
特別是衛星情報中心,這一個月來,已經連續受到了好幾份責罰。特別是在自由聯盟海軍突然出現的時候,更是讓整個部門受到了一個記過處分。
所以,對于索馬里的關注度,瞬間就被提高了好幾個級別,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了,再有錯誤,他們每一個都會以瀆職罪被送上軍事法庭。到時候,也不會有人替他們求情,而想要接替他們的人,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