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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受降城下月如霜(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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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專門毫不避忌提起萬貞兒是自己徒弟,事實上就是在警告錢皇后不要下黑手。…頂點小說,

  下層百姓的印象里,丁容城是公正和正義的化身;軍中士卒的心里,丁容城是戰無不勝的旗幟。但丁某人的護短,在朝廷大佬之中,是眾所皆知的。事實上萬貞兒此時還活得好好的,錢皇后做人還有底線是一部分原因,但其實更多的,是私底下宮里大太監都知道,她是丁一的徒弟。

  宮斗不是戰爭,不用錢皇后去下什么命令,她只要表現出一個意向,自然有人迫不及待,去把阻在前路的人和事都掃平了:都已經到了皇后身邊女官可以杖斃太子宮里的宮人了,朱見深想起建庶人都觸景生情了。

  但沒有人去動萬貞兒,就是因為丁一此人極護短。

  殺了石璞的兇手,到現在還沒首尾呢,此案在刑部也是最后把罪名弄到了某個江洋大盜的身上,然后斬了腦袋算是結案。那可是掛著兵部尚書銜,還協助過于謙處理過一段時間兵部事務的大人物啊!

  就因為他為難了丁如玉,結果就身首異處,朝廷的大佬們,私底下都以為,這事就是丁一做的!宮里的大太監消息靈通得很,所以他們沒有人敢去動萬貞兒,丁一這種護短起來就不講理的主,到時算帳,可不會去找真正下手的人,總歸要為自己小命著想啊。要知道石璞也不是親自做那些事的啊,也是手下幕僚、長隨的腳手,但可曾見丁某人講理了?

  信里提起這茬就是警告錢皇后。最好別太過份。

  這時丁一終于落筆,這是一封沒頭沒尾的信。沒開頭也沒落款、日期的信。

  入眼就是一句重復的話:“干我底事?”一連寫了七次。

  要指定誰繼承大統,丁一問英宗。關他什么事?為什么要拿這樣的問題來問他?

  不過在這么寫七句之后,丁一接下來,就給英宗講了他“于倭風聞之趣事”:有打行的大頭領不知道把家業傳承給哪個兒子才好,于是就派了自己的兒子,每人去經營一間打行,以一年為期,每處打行各出一批人手,進行生死決斗,誰贏了就得以繼承家業。但是最后家業并沒有傳給那個最后取得勝利的兒子。打行的大頭領說那個兒子品行不好,盡管他最有能力,也不能把家業傳給他,結局是打行大頭領喜愛的兒子繼承了家業。

  在最后丁一寫了這么一句:“此事由聽聞之后,我以為不過怪誕,后來聽聞有丐兒,是故事中那當年連倭國幕府將軍都以禮相待的大頭領后代,尋來問之,居然確有其事。大奇!故錄下以供一笑耳。”然后丁一讓文胖子去尋了懷恩過來,把這封回復給英宗的信,教懷恩看了記熟,“你回去以后。教萬貞兒在場,然后把此信一字不漏,復述與見深聽。就告訴他,是我叫你這么做。”

  “大哥放心。”懷恩記性極好。當場把信復述了一次,一字不漏。

  丁一招手教文胖子過來:“到了出云。安排船只送懷恩回去復命,他出來太久,宮里等得心焦。”

  有些貪玩的懷恩開始有點不高興,但后面自己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

  丁一看似沒有表態,其實已經表態,只不過在明面上把自己摘出來罷了。

  英宗不可能讓朱見深和錢皇后的兒子,各自去治一縣的,不說安全問題,朝廷大臣能把英宗噴得不敢上朝,因為這嚴重侵犯了士大夫階層的利益啊。不過,給皇子弄些少年內侍之類,教他們去操練成軍,倒是能做到的。

  而丁一提出一個警告,就是如果這么做之后,以各種名目質疑勝利者,不認帳,反至傳位給失敗那個人,以富商而論,是會破家的,不然要不是家業破盡,怎么曾是幕府將軍座上賓的大頭領后代會成乞丐兒呢?

  看上去丁一的提議貌似公正,甚至還是更偏向于錢皇后的兒子,因為朱見深沒娘啊,錢皇后要幫她兒子弄多些資源什么的,絕對很方便的事情。加上如果英宗更喜歡錢皇后的兒子,那么自然就更加方便了。

  但是,不要忘記萬貞兒是丁一的弟子,在京師里、皇宮里,天地會、忠義社的成員,怎么聯系,萬貞兒都是知道的。萬貞兒不是一個會束手侍斃的角色,要不然她也不會托懷恩捎話給丁一了。

  如果論下黑手的話,安全局衙門暫不去提,關外的大明第三師還是陳三的掌控之中,也暫不去說,單是萬貞兒可以調動的宮中人手、京師人手,可以從丁家商鋪支取的銀子,不見得就比錢皇后那邊差多少。而如果搞到撕破臉皮,京津的四海大都督府守備處,那關外的第三師,說實話,別說丁一了,相對于朝廷來講,他們絕對會聽從有著丁一徒弟身份的萬貞兒。

  因為他們大部都草原的牧民,骨干是都音部落的人,他們更崇拜、服從,把他們打到服氣的阿傍羅剎,更相信丁一會帶領著他們走向勝利。所以丁一才會在最后警告英宗:要不干脆喜歡傳給誰就傳給誰,不要玩貌似公平,最后不認帳的把戲。

  看著文胖子在熔火漆,走過來要取過書信用火漆封口,丁一卻伸手按在信上,不教文胖子抽走。他有點動搖,管不管?這封信要不要發出去?這是立儲啊!再怎么隱晦,再怎么摘出自己,一旦把這信發了出去,就是自己的態度啊!

  但這時,那個當時口吃還沒好的小人兒,結結巴巴地叫著:“三、三、三叔!”的情景就浮現在腦海之中,朱見深那種深切的視如父兄的依賴,丁一是能真切感受得到的,他終于松開了手,點了點頭,示意文胖子用火漆把信封了口。

  “從今日起,你就呆在艙房里,不要外出,飲食自然有人奉上,懷恩,這事不容有失。”

  懷恩一臉苦澀,他現在還是個好玩鬧的性子,不過他也是知道輕重的,聽著丁一的話,也只好無奈地點頭應下,丁一便教文胖子派了兩名警衛員,把懷恩送回他自己的艙房:“設一班崗哨,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觸。”

  “是。”文胖子領命下去,這時就有士兵入內來報,已近出云海面。

  而很快的,楊守隨和李秉兩人,就入內來請示:“我軍已結束齊整,請先生訓示!”

  “依計而行。”丁一并沒什么長篇大論。

  然后他便教警衛員搬了椅子,坐在甲板上用望遠鏡觀看戰況。

  曹吉祥跟了丁一這么些年,還是頗有些水準的,他統領的第一旅非常快就進行了搶灘登陸,不過因為沒有火炮的支援,而出云這邊已經得了九州地區的線報,攝津守護細川勝元、北近江守護京極持清及播磨守護赤松政,都以屯積軍兵在島根郡。

  并且有了九州的警示,這些軍兵并沒有守著松江城,而是分股聚集在幾處明軍可能登陸的灘頭左近,以防集結了大股人馬之后,被明軍設在艦上的法陣召來天雷轟殺。所以曹吉祥指揮的三個團,在登陸并沒有遇著什么抵擋,只是倭人幾艘小船直接被大明的艦隊行駛時翻出的波浪吞沒了而已。

  所以曹吉祥命令那些朝鮮士兵,不要修筑灘頭陣地,直接整頓好了軍列,向著出云城的方向而行,他派給師部的通訊兵是向蘇欸復述曹吉祥的話:“兵貴神速,攻敵之不備。”搶功的心態,絕對是很明顯的。

  倒是魏文成指揮那個旅,老老實實按著操典在修工事,設立灘頭陣地和指揮所等等。

  前指參謀找李秉下到外籍兵團第一師的前沿陣地,聽得匯報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就在這時,視野中猶仍可見的曹吉祥所部,突然之間一聲鼓響,阡陌道路之間無數身背小旗的足輕、弓侍兵從草叢暴起,每股有四五百人上下,分六七股開始向曹吉祥前頭開道那個營發動攻擊!

  曹吉祥所部傳令兵四出奔馳,只見前面那個團其他兩個營都撲了上去,企圖將被包圍的那個營接應出來,而另外兩個團也只在展開陣形,可以說曹吉祥的應對并沒有什么大問題,可是他的出發點錯,他以為攻敵不備,人家早就有備,而且還是很有針對性的短兵相接,連弓侍兵也只是遠遠做遮斷射擊,而不是先用箭雨壓制之后足輕再行沖鋒。

  倭軍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和明軍糾纏在一起。

  而還沒來得及展開軍陣的另外兩個團,很快被更多的倭軍包圍,都是一股四五百人,但幾十股這么蜂涌而來,望遠鏡里除了撕殺卷起的煙塵之外,已然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好,曹公危哉!”李秉透過望遠鏡看著被伏兵突出包圍的曹吉祥那個團,一時不由得被嚇愣了,蘇欸也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派出一點增援的力量?他手上可是有著一個警衛團調過來的營,只要派這個營上去,應該就能把曹吉祥接應出來。

  這時卻聽身邊丁一的聲音傳來:“我信得過你,你信不過老曹?他還沒有發出求援的信號呢。”

  這回不單李秉臉上頗為苦澀,連蘇欸也低聲道:“先生,伏兵突起,沙場之上多有不測。”他的意思,是曹吉祥會不會在這突然的伏擊里,根本就來不及發信號!

  “汝自決之。”丁一笑著這么對蘇欸說道,“依我之見,就暫不要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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