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上的人物,向來很少有黑白分明的。》頂點小說,之所以一開始李紹說要接收民權、兵權,丁一會沒去計較笑笑答應了,是因為李紹這人先前給丁一印象還不錯,當時土木堡之役,英宗在貓兒莊的時節,多少朝廷官吏紛紛南遷家口,覺得大明藥丸了!丁某人門下第一走狗徐珵,不還跳出來說天象啟示得遷都么?
而這位李紹,卻能說出“主辱臣死,奚以家為?”的話,沒有跟著別人把家口往南遷。
就沖這一點丁一是敬他的,因為這個時代的人,知道于謙能扛下也先十萬鐵騎的,也就丁某人了,別人是不知道這歷史走向,能有這骨氣扛住,這算是大節無虧。這樣的人物,所以丁一才會沒在意他的冒犯。
但越過越后面就不對勁了,感覺這貨是要替士大夫階層來打臉的,那丁一自然也就不客氣了,別說李某人有骨氣,真到發現對方是要來打自個臉,便是岳武穆當面,丁一也不能等著扇吧?
“我向來很講道理,汝說我欲行不臣之事,敢問從何說起?”丁一邊吃著一串類似章魚丸子的東西,踞腿而坐,就這么很不客氣的向李紹問道。說完他隨意地扔掉了竹簽,拿了筷子夾起一塊生魚片,吃得有滋有味。
李紹習慣性要站起來戟指怒罵,結果看著一臉微笑的曹吉祥,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咽了口唾沫才開口:“殿下暗中下令軍民不聽下官調派,擁兵愚民以自重,這豈不是要圖謀不臣之舉么!”
“噢。是這樣。”丁一看是吃夠了,放下筷子向曹吉祥揮了揮手。端起泡好的茶,喝了一口才慢條斯理地說道。“看來但凡考評中下的官吏,都可依著克述這腔調,向朝廷申訴,說是上一任官員要謀反了,要不然怎么自己調派諸事不順,導致賦稅交不上去,民生也凋零,對吧?”
李紹被丁一這么一嗆,對于他來說。真如手指被拗得骨折還痛,要知道打架這事,這年代士大夫在奉天殿都能上演全武行的,還真沒什么,就是痛嘛,這瓦剌圍城敢不把家口南遷的李紹,痛過之后還能忍住的,不過被丁一這么嘲諷,一時無言以對。卻就快要憋到內傷了。
不過他很快又尋著噴點:“公文上是寫得分明,由下官與項侍郎參贊軍民事,殿下直接行文,卻不把各級官吏與下官兩人引見。不將軍民事務一一交接,這卻就是殿下的不是!”至于先前他誣陷丁一要謀反,那似乎就被秋風吹過一樣。他選擇性就不提了。
丁一聽著點了點頭,對劉吉道:“把旨意取來。”于是劉吉就去架上把供著的圣旨取了過來。丁一指著李紹道,“克述看來怕是有耳疾。教他看真切了才好。”說著又把剛才李紹遞交的兵部、吏部公文也推了過去,向李紹道,“這旨意最后五字,克述識得么?”
最后五個字,除了后面落款、日期、部閣簽押、御寶等等,就是“余如故,欽此。”
丁一站了起來,又指著兵部和吏部兩份公文上同樣的字眼,向李紹問道:“克述可有眼疾?識得字么?”丁一指著的字眼,是“參贊”兩字。李紹一下子就愣在那里,一時想不出什么反駁的詞句。
“上面寫著是‘參贊’啊!”丁一操起那案上的兵部和吏部公文,不停地往李紹臉上抽,“你瞎了么?你是眼瞎還是心瞎?哪里有叫你和項侍郎來總督軍民事?”丁一真是越說越火,邊問邊抽,李紹想躲,倒不是疼,公文嘛,能痛過剛才手指骨折?而污辱性太重了,可哪里躲得過去?講道理他說不過丁一,論動手他更不是對手,丁某人是一抽一個準,連著抽了十幾下,直是把臉都扇紅了。
“什么叫‘余如故’?你也是進士出身,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丁一卻不放過他,把公文往他頭上一甩,連烏紗都抽落了,一巴掌就往李紹抽了過去,“啪”的一聲,極為響亮的耳光,“哪一處說是教我卸了兩大都督府的差事?哪一處是說讓我停了代天征倭的軍務?”
丁一說著,抬手指著文胖子和曹吉祥兩人:“你們這兩個孬貨,一點長進也沒有!聽著他說我要謀反,就高興得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來。這種皇帝輪流坐的戲碼,華夏大地上演了這么幾千年,還沒看膩?有本事就外面折騰去,一天到晚盯著華夏本土這一畝三分地,多大出息?”
文胖子和曹吉祥算是躺槍了,但丁一正在火頭,他們也不敢出言分辯。劉吉看著,心中不禁暗暗欽佩,方才他覺得丁一這么痛快就行文交割,還覺得太便宜李紹了,現在才發現,丁一是挖了坑讓丫跳啊!而且回頭想來,李紹就算明知是坑,還不得不往下跳!
其實丁一沒有劉吉想得這么猥瑣,他就是覺得李紹這人氣節還行,那他要是能搞定倭國這邊的戰后安撫重建工作,就讓他干吧,東亞的土地,丁一真沒有什么留戀的,再過幾年小冰河就來了,他現在想著是快點回廣州,看看杜木把那兩廣工場的搬遷,進行到了哪一步。
但是這李紹自己沒本事,還要來把屎盆子扣到丁某人頭上,那丁一當然就不能容忍了。
“說吧,這倭國民事,你有什么章程?”丁一也懶得再抽他,要想出手,怕就把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李紹抽死了,所以回身坐定之后,對曹吉祥說道,“這杯茶喝完,他要還說不出個章程,就不用說了,報個通倭賣國。然后老曹留下來撫民,等朝廷那邊派了人手過來,你再去廣州跟我會合。”
曹吉祥諂媚地躬身答道:“老奴遵命!”
不過李紹卻就讓曹吉祥失望了,當絕了作怪的心思,這人于民事上,還是有一定本事了。
只是他說的辦法,卻就沒有什么新意了,不外又是大明設置宣慰司之類的手段。
“這樣的話,為何還要你治民?兩件事,一個是銀子;一個是教化。若是這兩項辦不到的話,你也就不用回華夏了。”丁一也很直接了,搞那些什么萬邦來朝的虛名有什么用?得實際控制得了這區域,收得上來賦稅才行啊!
人總歸是逼出來的,這么在死亡的威脅之下,李紹卻就咬牙道:“那便不理會誰來治理這地方,教倭人自治也可,反正每年賦稅交不上來,就換人;每四年,這九州數國,各派五人去華夏諸府城赴試,若中秀才者不足二人,則此后四年賦稅加重,如有二人以上中了秀才,則可酌情減免賦稅!”
丁一不予置否,只是對項文曜說道:“若有反明之舉,那便族誅連坐在所不惜,除此之外,駐于九州的軍馬,不得涉及倭國內政。”又仔細叮囑了,駐在倭國的軍兵,一定要保證海外服役的補貼,當然這補貼是要加在增收的賦稅上。
不過李紹緊接著又向丁一提出一個新的問題:“如若倭人交不上賦稅,四年一度去赴考,又不能得中秀才,賦稅又勢必要加重,這如何是好?”他問的是對點的,治民之事,總要把各可能都考慮周全才是。
“交不齊稅賦就讓他們交人,差多少稅賦,就殺多少人。”丁一對這個問題很冷冰,甚至向李紹說道,“若是我聽聞,稅賦不夠,你又殺不夠人,朝廷不治你,我回來治你,殺差多少,從你身上算起,五服之內,有一個算一個,殺到夠數為止。”
李紹聽著打了個寒磣,喃喃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這最后人都殺光了,不是成赤地了么?那、那如何是好?”交不起稅,差多少人的稅就殺多少人,他擔心要年景不好,這不是越殺趙少么?
“不用殺光,他們不是劃了幾個國么?”丁一冷笑著把殘茶喝盡了,似乎說起倭國的事,總會教他熱血沸騰,以至不得不用這涼了的茶水,去冷冷那熾熱的心血,“八年為限,凡交不齊賦稅之國,全皆為奴,從華夏移民過來,將其一國之人,盡配華夏人為奴!”
李紹聽著當真忍不住了,他是也先圍城都不認慫的人,剛才那是又打不過又說不過,不是他怕死,聽到這節,他忍無可忍站了起來向丁一問道:“殿下欲絕倭國血脈么?如此嗜殺,與武悼天王何異?”武悼說的是冉閔,也是十六國時期的一條血性漢子。
“武悼有什么不對?”丁一猛然一拍桌子,毫不避讓瞪著李紹,“若生彼時,某當為武悼!內外六夷,敢稱兵杖者斬之!”這句就是冉閔的名言了,不過丁一又加了一句,“此時非十六,華夏之內,不論關內關外皆是大明子弟,華夏本土之外,凡敢稱兵杖者斬之!”
李紹望著丁一良久,長嘆了一聲:“若鎮守倭國九州官吏昏庸,豈不是只要敢黑下心來殺人便成了?”
“這就是你的事了,章程我給你定下來,怎么這實施都要我來想,你這參贊是白領朝廷俸祿的么?”丁一也沒什么好臉給他,對曹吉祥道,“幫他把指骨正好,帶他下去,交接民事,自即日起,筑前民事由李紹操持,入冬之前,艦隊返回廣州府。”
看著曹吉祥領了李紹下去,丁一對楊守隨道:“七日蕩平九州,入冬之前,完成戰略目標。”
沒有等楊守隨回答,門外卻就有身著黑色軍服的女兵入內來,向丁一跪下磕頭:“予我一萬朝鮮軍兵,二百華夏虎賁,入冬之前,巫都干要教倭皇跪在那顏面前,為您脫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