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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威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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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一用刀去拔那灘對方吐出的物件,卻是齊根咬斷的舌頭。

  這時那矮壯漢子已臉色青灰,死得再無氣息。卻是沒有了舌頭,嘴里大量出血,血液涌入氣管,造成的窒息死亡。

  “不悔?”丁一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道,“你以為自己姓楊么?”

  丁一望著房里兩條死尸,這個局,看來已經不容他慢慢謀劃了,已經有江湖豪客被人洗了腦,覺得把他丁某人閹了,是為國為民。再拖下去,下回來個七八人,裝備了弓弩之類,他現在這身軀,又沒一桿突擊步槍在手,怕是扛不下的。

  “忠叔!”丁一走出房間,大聲地叫喚著老管家,先跑出來的是睡眼惺松的劍慕,卻被丁一吩咐道,“回去睡你的覺,不叫你不許出來!”

  “少爺,有些事也許該跟你交代一下了。”在丁一頭頂的飛檐上,傳來了忠叔的聲音。

  然后便見忠叔極為輕盈地從飛檐上縱身躍下,立于丁一面前的忠叔便是那個忠叔,但忠叔已不是那個老管家忠叔。

  他的背不再佝僂,便是這年邁的骨架也足以看出忠叔昔年必是魁梧雄壯的體魄;他的眼皮不再半垂,他抬起頭來,臉上深刻的法令紋使得尚未開口已然不怒自威:“少爺,老夫從他們給狗喂藥炊餅時,就守在這里了。”

  忠叔這么說,丁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那便是這個過程忠叔都看在眼里,無須再去掩遮粉飾。

  他不再自稱老奴,因他本就不是奴仆。

  要么不說,要么說實話。

丁一伸手一讓,對忠叔說道:“請  忠叔走進屋子里,并沒有馬上問丁一什么話,而是掌著燈,仔仔細細看了每個角落。

  然后他坐下問了一個跟房間里兩具死尸毫不相干的問題:“你把雷九天做了?”沒等丁一開口,他便指著墻上掛著那刀,“老夫認得那把雁翎刀,三十年前雷九天的父親跟大哥借了六十兩赤金,才購得那把百煉秋水雁翎刀。雷九天但使一息尚存,這把刀便不會離身!

  “為什么?”

  丁一望著大馬金刀踞坐在椅子上的忠叔,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忠叔必定是殺過人的,而且還是殺過不少人,殺人多了便有殺氣,或者說因為殺得人多的某些細微動作,會讓敏感的人感覺到一種恐懼——正如狗見屠夫不吠——前世丁一接觸過的那些毒梟、殺人犯身上的那種殺氣,遠遠沒有挺直了腰背的忠叔來得濃烈。

  其實丁一早就覺得忠叔有問題,不必等到他老人家自言自語說漏嘴的那句:“縱橫江湖…”丁一幾乎很難查覺到忠叔的腳步聲,方圓二十步內要躲過丁一這種人的耳朵,絕對不比蚊子躲過蜘蛛的網更容易。

  “為什么?說!”忠叔再一次問道,聲音仍舊不大,但已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味道。

  丁一并不慌亂,他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忠叔并沒有發現自己已不是那個丁秀才。

  因為忠叔查看了現場,現場里干掉那兩個殺手,并沒有超乎這個身軀的力量或敏捷,尸體上致命傷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印記,只要查看了尸體,可以看出丁一的決斷、兇狠,但也可以看出一個普通人的取巧。

  “我姓丁。”這就是丁一給忠叔的回答。

  這三個字看似簡單,卻是丁一在這片刻之間給忠叔所做的心理側寫,然后推斷出最符合對方性情的回答。

  果然,忠叔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下來,甚至還帶著幾分贊許:“雷九天很小心,他從不對沒有必殺把握的對手出手。”

  “無論怎么看,他都認為可以用一個指頭捏死我。”

  忠叔臉上贊許之色便愈濃了:“他有百煉秋水雁翎刀。”

  “我有兩根鐵釘,在街市的打鐵鋪子隨手順的。”丁一并不打算扯出天然呆來,忠叔也許對于丁秀才來說,是一個可以信重的依靠,對于此時的丁一來講,卻不過是一個認識了一天不到的陌生人,丁一沒有把自己所有的事情,向剛剛認識的人全盤托出的習慣。

  “他從不獨行。”

  “的確有四個強悍的伴當。”丁一點了點頭,看來忠叔至少對于容城里江湖人物,是心里有數的。

  忠叔站了起來:“老夫去料理了那四個伴當,你稍等片刻。”

  “你殺不了他們。”

  忠叔白眉一揚,卻不等他開口,便聽丁一說道:“你的刀再利,終歸沒辦法把死人再殺死一次。”

  “你怎么做了雷九天的?”重新坐下來的忠叔,望著丁一,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便如聽聞晚輩高中的長輩一般。

  “跑。”

  忠叔不解地問道:“跑?”

  “跑了五千步,他們坐下,我就結果了他們。”

  然后忠叔便不再問問題,他也沒有告訴丁一其他的事情,而只是垂下了眼皮,站了起來佝僂著腰背,幾根白發在燭光里搖曳著,看著象是老墳邊上的荒草隨風飄蕩:“少爺,這等事,以后您還是跟老奴說便是。”

  “好。”丁一點了點頭。

  忠叔稍有些驚訝:“少爺您沒有什么要問?”

  “若你想告訴我,不用問;若不方便,何必問?”

  忠叔點了點頭,半晌沒有說話,過了良久才開口:“少爺,你讀書,可惜了。”

  然后佝僂著背的忠叔,扯著兩具尸體的腰帶,便輕若無物一樣,把他們拎出了丁一的臥室。

  丁一搖了搖頭,他一點也不認同忠叔的可惜。

  他完全能理解忠叔的意思,不外就是江湖少了一位豪俠。

  忠叔殺氣再重,手底下工夫再強,局限于他的視角,他看到的東西和丁一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丁一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對不會去行江湖路。

什么叫豪俠?此時已是大明,不是春秋也不是漢唐,豪俠就是黑社會,就是通緝犯,就是  “淮南盜宋江等…命知州張叔夜招降之”,這有意思么?丁一覺得除非大明皇帝要搶自己女人,那大約只能這么干了,要不然得多蛋疼啊,穿越來干這等事?

  這時卻見門外如玉輕聲叫道:“少爺。”便又是門一推開,碩大的銅盆端著那白瓷般的小手里,進了門卻見肩膀上還搭著塊抹布,這回卻不是來侍候丁一洗腳,卻是來清理血跡的。丁一還沒開口,就聽老管家在門外說,“少爺,不礙事,如玉跟老奴出去辦過幾次事的。”

  辦事,丁一能懂,想必就是如玉也是殺過人見過血的吧?

  如此說來,丁秀才死去的父親,也不見得是純良百姓啊,再想想那天然呆蕭香蓮的師父大悟禪師對于丁父的評價,活脫脫就是一個黑社會大佬。到現在丁一算是明白了,自己這身份和這家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爺,若是您不愿上京,今晚老奴就帶如玉一起,去把那些腌臜人一并料理干凈了,了不起買舟南下…江湖之上,總還是存著幾分香火情…”老管家袖著手佝著背半垂著老眼,卻是暗地里有著煽動丁一去踏上豪俠之路的意思。

  丁一笑了起來:“不,忠叔,明日我就上京。”

  “成,那老奴和如玉便陪少爺赴京,這宅子讓劍慕那小子看著就是。”忠叔沒有反駁丁一的話,也沒有什么不悅的味道。

  “不,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丁一再次否決了忠叔的提議。

  這下子忠叔就不干了:“少爺此言不妥,京城不比容城,那京師之中藏龍臥虎…”一連說了七八個大約是江湖名宿的名號,又說道,“便是那時時不忘起事的白蓮教,在京師之中也必定有伏下暗樁好手,萬一少爺不慎與他們起了沖突…”接著又數起官府的好手,“錦衣衛里也有不少好手、勛貴府中多有**巨孽投身…”

  聽著忠叔的計較,丁一大約不是要去投奔權閹,也不是要去當臥底,而是要去京師一統江湖,當個什么七省綠林盟主之類的架勢。

  “忠叔,你和如玉,能扛得下朝廷么?”丁一輕輕揮手止了忠叔,卻是對他說道,“若這權閹要對我動手,那用的是朝廷的力量,那可不止是錦衣衛的好手,便如忠叔你說的**巨孽,若是一聲令下,這些人敢不從么?便是你和如玉去了,也護不住我的;若是那權閹真的念舊情,忠叔,那些人動不了我,就算偶爾落了單,您也看見這把刀了。”

  丁一指的是掛在墻上那把百煉秋水雁翎刀。就算落了單,鐵浮屠雷九天也奈何不了他。

  其實更為重要的,是丁一不愿讓忠叔跟著。

  無他,因為這老狐貍實在太過精明了。

  而且還是一個殺氣濃烈的老狐貍。

  僅僅這大半天,忠叔就已經對丁一起了疑心了,如果不他查看了剛才那兩具尸體的話,就單憑感覺索問丁一過往的舊事,丁一終究是應付不上來的。如果被他跟在身邊,那才是真正的如芒在背。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PS:今天十八點之前還有一更,照例打滾求票求收求打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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