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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南宮揚

熊貓書庫    七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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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垂,岐陽城中燈火漸亮,尤其以齊商和咸城商人聚居的南市,尤其是熱鬧繁盛。

  在南市一處建筑中,正是齊商開設的奴市。但凡義兒軍和銳士軍對柔然,對鬼方諸部擄掠的生口,最好的都為齊商所挑揀走。剩下的才發賣給咸城商人,一般也就是充作勞動力販賣了。

  岐陽奴市,基本都為齊商把持,除了從柔然鬼方擄掠到的好貨色之外,甚或還有從戎岐以東諸國,從南澤運來的奴仆發賣。

  而在岐陰,因為史家窮,在岐陰歸史家直領的那些公士民士也沒富到哪兒去,再加上一些不足以為外人道的原因,所以在岐陰城中一直沒有奴市。

  這座奴市,正是齊商通海社主持,在岐陽最大的一座。此刻正是一場發賣正在進行。

  不比在咸城買賣奴客,都是在露天場地,秦人民士或者公士家的管事,揣著不多幾個錢和咸城商人口沫橫飛的爭多論少。在岐陽城中這個奴市,卻是匠韓的自生火燈高懸,將廳堂內照得亮如白晝,大廳中設了一個個座席,南澤云霧茶升騰著誘人的香氣,殷勤嬌俏的侍女在席間奔走,等待著岐陽城中豪客最輕微的一個舉動召喚。

  在二樓上面,還有一個個包廂,里面更是岐陽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甚而不要主人遣侍女伺候,都是自家帶來。也不隨廳中人一起喊價,自然有伶俐奴仆奔走,將一個個足夠常人家庭生活幾年的數字報于主持發賣的齊商。

  廳中發賣正在進行,前面幾個都是柔然或者鬼方的女奴或者俊俏少年。對于秦人而言,柔然鬼方生口沒什么好稀罕的,常年都有,除了廳中有幾名豪客在喊價之外。幾處包廂內,都寂然無聲。

  其中一個包廂內,放著一張軟榻。一個披散著頭發,穿著一身白袍的青年正斜倚在榻上,懷里摟著一個鬼方西河部的女奴,那女奴正在剝著石榴,一粒粒的送入他的口中。

  這青年眉目和南宮安有五六分相似,卻比南宮安多了許多放誕氣和憊懶氣,正沒精打采的透過透明的魏國絲簾,看著正在發賣的女奴。

  一邊看他還調笑懷里的侍女:“也是你們西河部的,你以前識得她不?論起胸來,比你還小了一大圈,我買來做什么?”

  頭發做淺白金色,年紀不過十五六,胸前沉甸甸,容貌嬌美的侍女笑道:“西河部可是大部,奴婢原來一部就有上萬人呢,怎么會識得她。少主看不上她,是她沒福氣。”

  這青年無趣的松手推開懷里女奴:“當日才買你回來的時候,還咬了調教你嬤嬤的手一口,都看得見骨頭,現在怎么這般沒勁?”

  那侍女眼眶頓時紅了,跪在軟塌前不知道做什么才好。青年擺擺手示意她趕緊退下,仰在榻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包廂門輕輕一響,青年頭也不抬,哼了一聲:“我讓你回來了么?”

  一個巴結討好的聲音想起:“楊少主,小人是奉少主之召而來。”

  青年抬頭看去,垂手落肩,站在他面前的正是申屠方。他沒有與史烏居一行同船而來,還早到岐陽了兩三天。

  這青年,正是南宮家的嫡次子,為銳士軍客卿的南宮揚了。南宮家以術法立家,世代子弟都入術法宗門習藝。雖然南宮家也是隨秦遠侯西出拓土的三大夫之一,當代家主南宮夔是國中主持占卜,禮儀,祭祀的大司禮。可南宮家從來不如史家孫家河陽君那樣養出一支強悍部曲私軍來,南宮家子弟也多在各大族家當客卿輔翼。可正因如此,南宮家在秦國人緣極好,更坐擁咸城這個封地,富甲秦國。

  南宮家這一代兩個最杰出子弟,南宮安和南宮揚,一入的天道宗,一入云臺宗。一人在史家輔佐,一人在河陽君家輔佐。誰都知道這兩個兒子不對盤,而南宮夔也遲遲沒有立自家世子出來。秦國中人都笑南宮家就是個小秦侯,看來也少不得一場風波。

  不過人人也都羨慕,不管是史家還是河陽君家哪方贏了,南宮家也始終屹立不倒!估計南宮家定下世子,也要秦國世子塵埃落定才能決定。

  申屠方自從在史家受辱,又被南宮安斥責召回之后。不管自己和南宮安同出于天道宗,毅然決然的投向了南宮揚門下。

  南宮揚從軟榻上懶洋洋的坐起來,問道:“史家的人來了?”

  申屠方還沒來得及回答。南宮揚突然就精神一振,噓噓示意著申屠方別說話。

  此刻樓下臺中,正牽上一名少女,十五六歲的年紀,一米七左右的個子,身形健美。出奇之處在于她頗為俏麗的小臉上有著淺淺幾處獸斑,紅色的頭發里豎著一雙毛茸茸的獸耳,手腕腳腕處,還都有一圈白色的絨毛。

  最要緊的,這少女野性未馴,一雙碧綠澄澈的眼睛,正恨恨的掃著廳堂中每一個人。

  主持發賣的齊商正含笑介紹:“這是從燕國送來的北蠻弱水部女奴,燕侯去年北征,將弱水部滅族,得了一批生口。這女孩子今年十六歲,高五尺七寸,重九十八斤七兩。有獸耳,手足腕有絨毛,獸斑淺淡,正是純正北蠻弱水部血脈,不是雜配出來的那些北蠻人。底價五十枚齊金方,臨濤城六大商社發行皆可。請諸位競價!”

  南宮揚拍掌大笑:“史豹那家伙,不就是雜配出來的么?不然怎么那雙眼睛怎么瞧怎么讓人惡心?虧得史家還將他當個寶,現在還為義兒軍翼長!”

  他痛痛快快的笑了一陣,拍手召來在門外侍立的一名從人,擺手吩咐:“不管其他人喊價多少,我都加十個齊金方,快去。買不到這北蠻弱水部的野丫頭,我拆了他的奴市!就這么和老陳說!”

  從人領命而去,剛才還精神百倍的南宮揚轉向申屠方,頓時就變得懶洋洋的,恨不得癱在榻上。

  申屠方依然保持著恭敬的站姿,陪笑道:“史家人今日午時到的,入住東迎賓館…那個姓徐的家伙,也隨史烏居那鬼方種到了。”

  南宮揚哼了一聲:“本來我懶得管你這些破事,不過但凡是能收拾史家的人,打我那哥哥的臉,我就樂得去做。不就是除掉那姓徐的小子么?只要他出東迎賓館,隨便遣些銳士軍中人就把他打發了。”

  申屠方繼續陪笑:“少主,這姓徐的小子有點本事,還接下了史豹的破鋒十二箭,也是武者,只怕才中淵之境本命真元就到了凝練外放的地步,去的人弱些,只怕收拾不了他。”

  南宮揚不耐煩的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了不得我找那四個家伙之一出手就是。這點面子他們還是要賣我的,更何況是收拾史家的人!銳士軍此來,就是憋著找史家人鬧事,最好將重立虎衛軍之事攪黃了干凈。”

  他碎碎念叨了幾句,最后才稍微有點認真的看向申屠方,嘴角高傲的翹起:“你申屠家,我沒什么好稀罕的,不過你既然投過來了,就別想象在我哥哥手下一樣,心思總朝著外面轉。我替你出這口氣,找回這個顏面。就踏實為我效力,不然你也知道我的手段!”

  申屠方忙不迭的深深行禮到地:“小人怎敢?小人怎敢?今后一定盡心竭力為少主行事,忠心耿耿,天日可鑒!”

  南宮揚擺擺手示意他也趕緊退走,最后冷冷的叮囑了一句:“你天道宗那些煉符畫陣的把戲,以后丟干凈了。到天云塔去尋云臺宗此地師傳鹿宗去,就說我保你在云臺宗門下修行的,能不能正式列入宗門,甚而去云臺習得真傳,就看你本事了……我是不是比那個裝模作樣的哥哥大方許多?不必謝我了,去吧!”

  申屠方狠狠又行了幾個禮,這才退出包廂。

  出了包廂,他才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心里面是百感交集。

  一則以喜,南宮揚要請動銳士軍四杰之一出手,那趙國奴只要離開東迎賓館,哪里還逃得掉?自己在岐陰所受之辱,還為南宮安毫不留情的處罰。這下子就算是報得干干凈凈。看誰還敢小瞧自己申屠方,這個注定要為卿大夫,成立屬于自己的貴門世家而動男人!

  一則以憂,南宮揚恨南宮安,連帶天道宗也捎帶上了。自己原來已經獲得天道宗術士出身,頗有地位。這下就要從頭來過。苦心修煉十來年的符陣之術這下全都白費了。還得在云臺宗門下從見習開始!

  為了出這么一口氣,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轉眼間申屠方也就想通了,自己固然是因為深以那趙國奴為恨,切齒也要報復。可更重要的,還是南宮安因為一點小過就將自己毫不留情的召回,一點顏面也不給。在這樣的家主手下,還能有什么指望?

  而且史家現在哪里及得河陽君勢大,這場秦國內爭,十成十是河陽君一派贏定了。要知道他們背后還站著強趙!現在這么一個威凌七侯的國度!自己也要盡早跳離史家那條破船,揀一條更粗的腿抱。

  就算是從頭來過,自己術法之境,也到了探微的境界。不管云臺宗還是天道宗,這點總是相通的,就算花點時間,還怕不能列于云臺宗門墻?

  自己這一步,肯定是走對了!只要在天云塔中,等著那趙國奴授首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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