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叉而過的兩條直線?
這是什么意思?
曉夢前輩的話讓鷹緣不由一愣,隨即整個人便反應了過來。
他口中的飛鳥與游魚便是平行的兩條線,一者于天空,一者于水底,只能相望不能相守。
事實上佛門中人有著不少的高僧在情之一道都有著自我的理解,雖然最后都要走到空之一境,但是這些和尚在情之一字上的造詣要遠比普通人想象的更為深刻。造就這樣的原因,便是因為佛在紅塵中。
反倒是道門中人相反。
道門有太上忘情一說,有著天人合一之道,講道之自然,萬般皆道。
游戲紅塵和在紅塵中打滾兒這完全是兩種境況。
交叉而過的直線…除去第一次接觸的點外,那么剩下的時間里將只會朝著不同的方向奔去,再也沒有匯聚的一天,直到世界的盡頭,直到世界毀滅。除非時間輪回倒轉,否則便再也沒有再匯的一天。
若說飛鳥和游魚只是單純的平行線,甚至只不過是暗戀,一如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雙方本身便不在一個世界,那只是純粹的平行,在最后也只是感動了自己。
但交叉而過的直線則不同。
鷹緣在這一刻明白了曉夢前輩的那種求不得的心態。
那交匯的一點,是情之開始,卻也是情之結束。
張了張嘴,在最后鷹緣沒有說什么,只是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昂首。
微閉著雙眼,曉夢攤開雙臂做了一個擁抱虛空的動作。
眼角,不知何時已然滲出了點點淚珠。
紫色的熒光點綴在面龐之上。
腦海深處,曉夢來到了她自己的記憶最深處。
那是——
一個夏天。
山脈連綿起伏,冷風不斷的吹過,白色的雪花正在不斷的飄落。那時的她年紀尚小,不知道為什么會在六月飛雪,那時年紀還不過六歲的小女孩又哪里知曉這些東西?她只覺得很好看,很美。
在熾熱的炎夏,突見漫天飛雪,又豈會不美?
對任何人來說,那都是一場奇景。
那時的曉夢當然不知道這是什么原因,哪怕是凍得瑟瑟發抖,也只覺得好玩好美,直到后來她才知道造成這種景象的根本原因。
是武功!
是劍法!
是一套能夠影響天象的絕頂劍法。
被稱之為雪花神劍。
這是一套需要男女合練,是要通情達意的情人才能成就。
那一天所見,曉夢后面才知曉那不過是雪花神劍的誕生之日。而后,雪花神劍傳承給了雪女,在又一日重現天日之后,雪花神劍便被雪女徹底封印,只留下了秘籍,而不再修煉使用。
曉夢瞧不起她,卻也很羨慕她。
而那風雪再也不美了。
在第一次見到的六月飛雪中,不過孩童的曉夢第一次見到了那個男人。
沒有黑色面罩,沒有黑袍遮身,沒有頭頂弦月。
那時的她見到的是一個絕頂高人。
是一個天人,是一個神。
白雪賦予身,沒有停留在身上,而是好似落進了火爐,整個化為白氣在周身回蕩。
在年幼的曉夢眼中,她見到的是一個在風雪中騰云駕霧的仙神。
福至心靈下,曉夢做了一件直到如今后悔終生的舉動。
下跪。
拜師。
是原來,是緣來,更是劫來。
而后,那個男人似乎被嚇了一跳,頗有些意外。
他一路行來見到的是普通百姓對自己那種情況都是生怕遇到,恨不得提前避開。有害怕的,有擔憂的,有恐懼的,有逃跑的,有跪地求饒的,甚至有拿著食物進行跪拜的。
但從未有一個孩童會下跪拜師。
一雙大大的眼睛中,有著對未來的憧憬,對未知的向往。
單一而又純粹。
沒有成年人多樣的心思,猶如赤子之心一樣的純粹。哪怕因為身上單薄的衣衫,在這突變的天氣之下凍得整個人顫抖不已,凍的整個嘴唇都開始發青,女童仍然是睜著那一雙亮堂的大眼睛,靜靜的盯著他。
“噢?”
“小姑娘你不怕我嗎?”
“不怕!因為你看起來就像太陽,讓人感覺到溫暖。”
“是嗎?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形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曉夢!”
“原來是你。”對于小姑娘所報出來的名字,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稍顯意外,:“雖然你我有緣,但我不會收你為徒。道緣天成,你該是道門中人,是我的指路人。”
“但作為你我相遇的緣分,作為未來的領路人,我會送給你一樣禮物。”
言罷,男子走上前,一指點在小姑娘的眉心,將自身處在的那種狀況下身上多出來的某樣東西直接傳給了對方,刻印在了小姑娘的腦海深處。
風雪過后,不見人影。
獨留一個不過七歲的女童暈倒在地。
過了許久,重新清醒過來的曉夢一臉莫名,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暈倒在地,但重新醒過來的她也只是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回到了家中。
只是自此之后,曉夢的身上便發生了變化。
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曉夢天天做噩夢,人更是便出現了早衰的跡象,整個頭發開始白化,自身更是出現了不可控的力量。
這讓曉夢在村子里遭受了極大的非議,滿村子的人都覺得她遭受天妒,被天神背棄,是災禍的源頭,連帶自己的父母都受到了極大的牽連。
短短的時間里,曉夢見識到了人生冷暖。
直到七歲多的時候,經歷戰亂后,村子整個毀滅殆盡,滿村上下盡數被屠殺,只有她一個孩童留存。而后,她被路過的道門天宗中人收入了門下,拜入了道門,于八歲的年紀擊敗六位天宗長老,最后成為了北冥子的關門弟子。
到了很多年后,曉夢才尋回了自己被封印的記憶,知曉了那個在夢中教導自己的那個男人的名字。
岳緣。
孽緣。
一手讓她登仙,卻也是一手讓她落入了深淵。
這是一個故事,也是一個傳聞。
鷹緣的小眉毛幾乎皺成了一團,小臉蛋更是擠巴在了一起。
果然。
自己最害怕什么,事情的發展往往會沿著這個方向疾馳而去。
先前的擔憂終究成為了現實,肯定了心頭的那份猜測。
只是那話語中的指路人是什么意思?
這個疑惑在心中翻騰的時候,鷹緣確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前輩,當初的那個村子當真是毀于戰亂嗎?”
“你猜!”曉夢笑了,笑容一如多年前孩童一般純潔。
夜,越發的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