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了。
感覺變了。
若說在杭州一行之前，陸無雙還能夠收斂情緒，還能夠遮掩自身心思變化的話，那么在雷峰塔下一行，親眼見到自己師叔將一柄油紙傘插在塔下的時候，她整個心思幾乎在這一刻都崩潰了。
無法想象。
不敢想象。
陸無雙只覺得自己的認識在這一刻受到了劇烈的碰撞，人生三觀出現了變化。
岳緣是佛門中人？
這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她行走江湖多年，哪怕是躲藏在五毒教，也從未放棄過派遣弟子走出苗疆，來收集江湖中發生的大事。至少在她的了解中，岳緣乃是佛門最大的敵人。可就這樣的人在小龍女的一句話中被徹底扭轉了身份，陸無雙怎么也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至于小龍女的身份，她更是不敢設想了。
雖然這一切都是從小龍女嘴里道出，可陸無雙在這一刻竟然不敢去否認，只能用一種極端懷疑的心情去面對這個現實。
那個聞名的故事。
那個凄凄慘慘卻又團員的故事發展。
陸無雙不知道眼前一身白衣的小龍女是否就是傳聞中的那個女子。
因為在陸無雙的了解中，小龍女應該與赤練仙子李莫愁一直呆在一起在江湖上兜兜轉轉，理應沒有那么多的時間。而且，那個故事發生的時間也不符合她的猜測。
但如果是事實呢？
那么自己的生死仇人李莫愁在這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身份？
一想到那個傳說故事，陸無雙的心情在這一刻變得極為的詭異。因為小龍女的幾句話，陸無雙覺得那個故事在她的眼中早就變得面目全非，連帶著不少人也看不清了。
可若說這是假的呢？
陸無雙同樣不敢承認。
因為這里面最大的破綻便是小龍女那堪稱無雙的醫術，還有對《五毒秘傳》了解超乎想象的深，能夠徹底壓制治療她現在身上的傷勢問題。這一點，已經是不能用神醫來形容的醫術水平了。
再回想之前赤練仙子李莫愁所說過的話，回想起那句對《五毒秘傳》的闡述，那里面的最高境界…加上結合小龍女言語中所泄露出來的東西，這讓陸無雙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望向小龍女的目光，不再是看自己師叔的平淡眼神，而是一種似乎看見傳說中‘妖怪’的目光。
而且…
陸無雙還有一個猜測。
這《五毒秘傳》與古墓派的《玉女心經》恐怕是兩門相輔相成的功法。
修煉前者的人會變得極為敏感，極為容易受到刺激，這一點赤練仙子，她陸無雙都是最好的例子。可修煉后者的人則是變得冷若冰霜，對外界刺激變得極為淡然，恍若石女一般，這與前者恰恰相反。
難不成這兩者結合才能達到那最高的境界？
要知道在陸無雙的過往記憶中，李莫愁一直以來是沒有《玉女心經》的，即便是到數天前她們師徒二人的交鋒，陸無雙也仍然察覺到了留存在赤練仙子身上的那份敏感仍在。
可師叔小龍女…那一雙金色的蛇瞳。
哪怕陸無雙在心中再怎么否認，擺在面前的無數事實也讓陸無雙的這份否認顯得那么的有心無力。
客棧。
房間。
再度添了新藥后的陸無雙望著站在窗前的小龍女，一路上思索了半天，還是沒有忍住自己心頭的疑惑。
“你說他曾經是佛門高僧，可是在我的印象與了解中，佛門一直認為他乃是大敵。我在五毒教多年，得到的消息一直如此。”
“這可是與你所說的不符啊！”
聽到這句話，小龍女轉過身，目光上下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打量了一番陸無雙，好似看陌生人一樣，她知道陸無雙仍然在做最后的補救，冷聲道：“對！”
“陸無雙你說的沒有錯。”
“他確實是佛門的敵人。”
“可你這些年來是不是一直鉆研五毒，忘記了其他的東西？”
“我說過，他是佛門的業障！”
“佛門同道門一般，里面分有無數的派別。而在這其中有著視佛門其他信仰為邪門歪道的魔佛一道，更有與佛門徹底針對，卻又是算是同出一源的業障一門。”
“而這一門發展到極致，便稱之為邪，乃是佛敵。”
“再說佛門高僧與嗜血滅佛有什么矛盾之處嗎？”
不是佛！
不是魔！
而是邪！
這三個字在陸無雙的腦海里回蕩，一時間她有一點分不清這三者間有什么不同。
可這并不意外。
陸無雙在后面的人生中都活在怨恨中，她最大的精力都是在研究五毒，都是在為增長自己的時間而努力。許許多多發生在江湖的事情，她不過是借門下弟子傳遞的消息來了解，極少走出苗疆。
可小龍女清楚。
別看江湖上門派眾多，但真正能夠走上臺面的其實就是三大門。
道門，佛門，魔門。
在其中，經常出現的都是佛門與魔門互懟，尤其是陰癸派與慈航靜齋是最佳的例子。道門反倒是有一種坐觀天下，看云卷云舒的慵懶意味。
唯有邪。
沒有人能夠了解對方真正的心思，他能夠在這三者之間自有來回的扭轉自身的身份。
而且情劫一說，可是出自佛門。
聽到這里，陸無雙張了張嘴，有些啞口無言。
若是她心中對小龍女身份的猜測認定的話，那么無論是法海，還是許仙…都脫不出佛門的干系。至于小龍女為啥能夠那么了解佛門…想想在雷峰塔里呆了二十年，無論是誰也會對佛門理念了解頗深了。
現在在陸無雙心里，還是有著不少的疑惑。
不管師叔小龍女說的多么真，但在陸無雙的心中還是保持著將信將疑的態度。因為在她的眼中，這話語中真實點多，可矛盾之處一樣的多。讓人一時間分不清真假。
就在兩人氣氛一時間顯得安靜尷尬的時候，陸無雙毛著膽子再度問了一個奇特的問題。
“那小青了？”故事中可是有兩個人的啊。
至少陸無雙不覺得赤練仙子會是這個身份。之前的發展，讓陸無雙看出了小龍女對待自己的師姐李莫愁有著一種詭異至極的態度。那種感覺之前不太清晰，現在看來就好像是李莫愁欠了自己師妹，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情一樣。
哪怕不是她自己，也有與她相關的人所做。
否則的話，不會出現那樣的情況。
那是一種忍了好久最后還是沒有忍下去的做法。
“嗯？！”
一聲輕吟，小龍女柳眉微揚，冷漠無情的眼神再度浮現。斜視的目光頓時讓陸無雙如坐針氈，后背上在這一道眼神下嚇出了一身冷汗。
恍惚間。
陸無雙似乎看到了那個水漫金山，殺生無數的女人。
該不會…
一個恐怖的念頭就在浮現在陸無雙心頭，再也壓不下去了。
那個傳說故事里到底隱藏了多少不堪入目的東西？
或者這僅僅是小龍女閑著無聊所說的一個笑話？她在騙人？
也許最終沒有人能夠真正的了解岳緣。
甚至連他自己也不了解自己。
一時間，無數的疑惑爬滿心頭，陸無雙茫然了。
與此同時。
遠在西藏布達拉宮的活佛鷹緣正在攢動著佛珠，悠然的念著經文。
佛珠破碎。
經文頓止。
低著頭，鷹緣掃了一眼在地面上不斷滾動的佛珠，童子模樣的他，臉上神情很是奇特。
“果然。”
“開始了嗎？”
“也罷！”
“這一天終究是要來了！”
“因果！因果！”
“年輕時候的錯事，最后到頭來還是該要償還的。”
說完，鷹緣起身。
活佛，要再度走出布達拉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