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枯地。
寒冬的季節讓天地間一片肅然,讓人覺得冷,冷的連心都不由的是涼的。
黑木崖。
師妃暄獨自一個人站在山頂,眺望著那山腰的白霧翻滾,迎著那吹來的冷風,不言不語。在她的右手上,正是拿著那柄仿造的月缺劍,那劍鄂處的金銀鈴鐺此刻正迎風飄蕩,發出清脆好聽的響聲。
她沒料到明空會來到這個世界,來到黑木崖,更是以那種姿態前來。
她不是以本身的面貌,以石青璇來面對自己的女兒,而對方卻也同樣如此,不是以自身的真正模樣來面對自己。
她師妃暄是無法真正的面對,而明空呢?
能夠一眼認出對方的身份,那是因為師妃暄知道自己女兒的氣質與說話的態度,不管如何,分別了多長的時間,兩女之間彼此的關系終究還是母與女。
前段時間再度見到明空,對方那種態度,已經讓她感受到了極大的危險。作為決定,明空甚至將金銀鈴鐺送還了回來,由此可見她已經下了最終的決定。
倘若知道結果是這般,她師妃暄當初又何必如此?
我后悔了!
第一次,師妃暄感受到自己這個身為母親的人沒有真正盡到母親的責任。
心中呢喃了一聲,師妃暄仰著頭望著天空,喃喃道:“婠婠,你呢?你后悔了么?”
不知道怎的。以師妃暄對自己曾經的宿敵婠婠的理解,搞不好人家還是喜聞樂見了,她的性子就是這般的邪惡與無聊。不管如何。作為婠婠的徒弟,明空著實做到了陰癸派想做卻又做不到的事情。
雖說明空后來反手便將魔門幾乎連根拔起。
但是明空的身份最終還是確定的了她的代表。
冷風吹亂了秀發,師妃暄還在怔怔發呆,滿腦子尋思解決辦法,破除明空那危險的心思,要知曉做過皇帝最大的便是占有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強勢的皇帝的時候。那任起興來…就如同隋煬帝楊廣一般無二。
就在師妃暄尋思辦法的時候,有明教弟子來到身后啟稟情況。
“稟圣女大人!”
“又有人強行上山,指名道姓需要見您!”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明教弟子的心中頗為郁悶,心說圣教最近是怎么呢?這黑木崖可是天下絕險的山峰,竟然在短短的時間里接二連三的有人強行闖山。
可謂是將明教等一種人壓根兒就沒有放在眼里。那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跟自家院子似的。
“嗯?”
轉過身。一聲訝異,弟子的聲音將師妃暄從思慮中拉了回來。在仔細詢問了對方半晌,得到答案的師妃暄頓時面色變得不好看了。
山上。
岳緣一身黑金色衣袍,站在廣場中,身負雙手,做閉目養神狀。
四周則是無數的明教弟子,彎刀在手,銳利而滿含殺意的目光全部落在岳緣的身上。似要在他的身上開幾個洞。而在四周的地上,則是躺著不少正在呻吟的明教弟子。
竟是各個遭受了重創。氣海被破,一身功力化為烏有。
而圍在四周的明教弟子竟是不敢絲毫上前,只能遠遠的站在遠處,手持彎刀用滿是憤怒的眼神盯著站在中央的岳緣,希望用熊熊圣火來洗滌對方身上的罪孽。
噠!噠!噠!
腳步聲響起,岳緣便知道自己等待的人已經來了。
回過頭。
目光朝來人望去,這一眼卻是讓岳緣的神情微微一怔。視線落在師妃暄手中所持有的三尺青鋒上,那劍的模樣還有掛在劍鄂上的金銀鈴鐺。
一聲驚訝,岳緣的視線定格在那上面。
要知曉金銀鈴鐺在唐朝的時候便已經落在了師妃暄的手上,而從衛貞貞的嘴中岳緣也得知這兩個鈴鐺是落在了自己的女兒的身上,但這一刻…半晌,目光從那上面收回,岳緣的目光停在了師妃暄那帶著面紗的面上,說道:“它們,怎么在你的手上?”
師妃暄沒有說話,而是在走到岳緣三丈之外的距離后猛的停了下來,玉手死死的攢著三尺青鋒,目光更是有失望,還包含了其他許多復雜的情緒落在了岳緣的臉上。
岳緣原本興沖沖地而來,但在這一刻迎著師妃暄這股充斥著各種眼色的表情,岳緣也不由的一怔。
第一次。
岳緣是第一次見到師妃暄有這樣的表情。
即便是當初在長安雪天,師妃暄被破心神的時候,面色失望和幽怨也沒有眼前這一刻那般濃厚和凄厲。那模樣,就好似自己做了一件讓天地都為之憤怒的事情一般。
“無關的人,你們退下!”
袖袍一揚,一股龐大的勁力朝四面八方散去,頓時將隱隱圍在四周的明教弟子一掃而空,全部被龐大的意志精神給壓的昏迷過去。對于岳緣的這般做法,師妃暄沒有阻攔,她知道接下來的話不容許其他人聽到。
“告訴我!”
“你當初為什么要那么做?”
“她難到不是你的女兒嗎?”
目光落在師妃暄的臉上,岳緣的眼神有些失望,這種情緒即便是對方曾是慈航靜齋的圣女,滿口的為天下行走,也沒有讓岳緣失望過,畢竟那是目的的不同。
但在對孩子的份上,師妃暄的做法卻讓岳緣無比失望。
“你就這么恨我?”
直到現在,岳緣有兩個孩子。但孩子的母親的處世做法卻是天差地別。赤練仙子在江湖中堪稱女魔頭,幾乎是人人喊打,但她對自己的孩子卻不是那樣。雖然同樣遠離而去,但是莫愁對孩子的安排卻不是這樣。
無疑,赤練仙子給了孩子當時最好的安排,讓其在名門正派全真門下,只是后面陰差陽錯使得事情出現了變化。
但不管如何,至少心性沒有發生扭曲變化。
但明空呢?
作為孩子的生母,師妃暄親手將對方送到了婠婠的手上當徒弟。
婠婠是什么性子作為宿敵的師妃暄不知道?
僅僅是這一手。在岳緣從衛貞貞的嘴中得到了確切的信息后,心中隱隱的有了一種憤怒。哪怕是自己的這個女兒最終是天下唯一的女帝,可那又如何?
一個女人要在男權社會。踏上權利的頂點,可想而知,她的一生中只怕都是處在算計與反算計的生活之中。
“看來我當初沒做錯!”
“師妃暄你果然是入魔了!”
“我該渡魔!”
迎著師妃暄的目光,岳緣最終嘆了半晌。目光又落在了那金銀鈴鐺上。詢問道:“看來,她也來到了這個世界,見過你這個生母了!”金銀鈴鐺重回師妃暄之手,顯然母女之間的交流只怕是崩了。
經歷了傳鷹之事后,岳緣終于隱隱的感覺到父親是什么感覺。
“果然!”
“石青璇比現在的你好多了!”
在這一刻。
他當真憤怒,岳緣曾以為自己當初那破心神,直接將她的這個師妃暄性子破碎,展露出對方的本性。但萬萬沒有想到。不知如何卻起了反作用,對方的執念著實強的離譜。
“哈!”
“哈哈哈!”
師妃暄笑了。聲音頗顯凄厲。
半晌。
笑聲頓止,手中仿造的月缺劍鏗鏘聲中轟然出鞘,鈴鐺遍響的同時,銀色的劍身遙遙指向了岳緣。
“這該怪你!”
“若不是遇見你,事情不會是那樣子的!”
這幾天,在師妃暄的腦海中回蕩盡是母女之間的碰面,那一句‘我不姓岳,也不姓石,更不姓師。我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該姓什么’無疑如同一根利箭刺在了師妃暄的心中。
事情發展成那樣子,是誰的錯?
思來想去,師妃暄發現最大的錯,是當初自己不該遇見道公子,又或者道公子不該出現在她的那個世界。
師妃暄非常清楚,自己的女兒是什么心態。
她是在報復!
報復她,報復岳緣!
而這份報復,則是倫理。
一旦明空下定決心,那么以她那唯吾獨尊的性子只怕是沒有人能夠勸得了。金銀鈴鐺重回自己的手上,無疑則是告訴了她,明空已經徹底的拋去了最后的束縛。
因為金銀鈴鐺代表著她真正的身份。
道公子岳緣的女兒。
一旦拋卻…
兩人的爭鋒落得這樣的結果,師妃暄不敢想象那種結局,這一刻她的所有怒氣都散發在了岳緣的身上,三尺青鋒遙遙指向對方,怒道:“都怪你,岳緣,你這個大魔頭!”
“若不是你,事情不會變成這樣!”
師妃暄的突然發飆,讓岳緣意外,但是更讓他憤怒,讓他覺得眼下的師妃暄有一種無可救藥的感覺。
“魔頭?”
“你說我是大魔頭?”
“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你所愿!”
“從今天起,我就是魔頭!”
黑金色衣袍飛揚中,岳緣轉身大步離去,他堂堂道門中人是魔頭?岳緣不想與眼下狀態的師妃暄談話了。岳緣覺得眼下的師妃暄有一種任性之感,憤怒中的岳緣同樣也任性了。
“來吧!”
“我在少林等著你,否則的話…”
“靜念禪院最后的余孽,就此落幕!”
“我將讓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魔頭!我等你來渡我啊!”
這一步踏出,這一話出口,卻已經代表著江湖在這一刻徹底風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