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穎達不停地點頭:“令師思慮深遠,果然是高士,這確實是個問題,昔日老夫有一好友,二十余年未見,結果開口便是川音,老夫根本聽不懂,原本還未曾覺得這是個問題,但是如今看來,倒的確是個問題啊!只是三明,你所說的拼音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的?還有,拼音是如何書寫的?”
蘇寧拿起毛筆,在宣紙上把聲母和韻母以及整體認讀拼音全部寫了下來,拿給了孔穎達看,把每一個拼音都給讀了出來,久遠的記憶回來了,那個時候大家一起排排坐吃果果的日子,還有老師說,同學們跟著一起讀,老師寫,同學們跟著一起寫,從一個字也不認識一直到脫離了拼音,這些干凈的記憶,這些童年的記憶…
不過現在可不是感慨的時候,蘇寧整理了一下思緒,慢慢說道:“這就是拼音,這種特殊文字是極西之地一種歷史非常悠久的文字改編而來,每一個文字都有特殊的讀音,而且可以相互組合,這和我們之前所用的兩字相切讀音法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更為準確。
而且用了音律的音標法,各種字母之組合都有讀音,師尊根據我們漢字的真正讀音組合出了四種讀音,標在這些拼音之上,比如這個d和a,組合起來就是da,第一聲讀作“搭”,搭建的搭;第二聲讀作“達”,達官貴人的達;第三聲讀作“打”,打仗的打;第四聲讀作“大”,大唐的大,老師,您看,是否除了這四聲發音,我們就再也找不到第五種?一個拼音四種讀聲涵蓋了很多個字,是不是很方便?
而且您聽,這種讀音說出來的話就可以這樣說:一個拼音四種讀聲涵蓋了很多個字,是不是很方便?您覺得呢?只要學會了拼音,通過拼音,就可以非常輕松的學會這種口音,如果大家都可以用這種口音相互交流,那么便不用擔心不同地域之人不能相互交流,鄉音也不用放棄,豈不是很好嗎?而且拼音很好認,很好讀,比起一邊識字一邊記住發音,不是更為方便嗎?這樣,就是三歲小兒,只要記住拼音,只要有拼音,也能讀書。
將來若是全大唐都得以推廣這種拼音,成年人怕是做不到了,但是孩子是可以做到的,所有的孩子都學拼音,所有的孩子都可以用這種口音來說話,不說遠,二十年三十年以后,這種口音就可以伴隨著拼音的推廣而遍布大唐了。”
蘇寧說了幾句在目前聽來像是火星語言的普通話,并且說出了拼音和普通話口音推廣之后可以帶來的好處,后來的國家不也就是在幾十年之內基本完成了這個任務嗎?而且目前大唐的人口這么少,推廣起來更為容易。
孔穎達一邊聽一邊點頭,他是何等的明白人精明人,所謂人老成精,而且一直以孔子為榜樣立志教化萬民的孔穎達更為注重這種拼音對于教化萬民的作用,更是對于識字的作用!兩字相切讀字法較之前漢以前的讀字法進步了很多,但是依舊沒有跳出識字的前提就是識字這樣一個怪圈,而且各地的鄉音不同,說出來的話也就不同,交流起來甚是不方便,而這個拼音,本身就帶有讀音,學習起來,更容易潛移默化之中將口音練就。
孔穎達非常敏銳地意識到,如果可以教會所有的孩子讀拼音,并且刊印一批帶有拼音的書本,哪怕是在家中,也可以識字!孔穎達也想到,如果孔家大力支持這項政策的推動,成功之后,孔家地位就會更上一層樓,孔家就會擁有更加超然的地位,自己,說不定也能和諸位先賢一較高下了!
孔穎達感到自己的心臟跳的撲通撲通的,定了定心神,孔穎達很認真的說道:“這種聲音果然較為正規,聽起來也頗為清楚明朗,三明,你把這些東西整理成一份完備的奏折,老夫為你上奏陛下,這件事情宜早不宜遲,要推廣到各地學堂之中,以教化萬民。”
蘇寧一愣:“這么快?您,接受了?”
孔穎達眼睛一瞪:“怎么,你不愿意把這等利國利民,福澤萬代的技藝獻給陛下?老夫告訴你!這是你師門絕技,你獻不獻,那是個人品德問題,老夫無權干涉!陛下也不會強人所難,但是你要是不獻,老夫定然不與你善罷甘休!老夫天天都去你府門前坐著!讓天下人都看看你是一個何等自私自利之人!
你要知道!這等利國利民之技藝你要是獻給朝廷獻給陛下那就是天大的功勞!陛下和朝廷自然是不吝賞賜!你不是才封了三原縣伯嗎?是不是覺得爵位不夠?你把這技藝獻出來,老夫為你保舉一個三原縣侯如何?你想想,你一十四歲的年紀就能封侯,以后的前途定然是不可限量的,你沒有損失什么,還可以得到功名利祿,何樂而不為?”
蘇寧頓時就郁悶了,這老家伙怎么那么會斷章取義啊?怪不得那么多古文都因為斷句的事情被弄得面目全非,感情都是這幫固執到不能再固執的老頑固做的孽!封侯?這個時候就封侯不符合我的利益,我還有很多的東西沒有獻出來呢!要是獻一個東西就給我提一等爵位,大唐的爵位都給我封到最頂層了也不夠,高產水稻啊土豆啊玉米啊這些哪一個不是福澤萬世的好東西?還有我設想中的那些好的制度,每一個都足以震動大唐,這要是都封賞,大唐跟著我姓蘇好了!
“老師,弟子不是不愿意獻出拼音之策,相反,弟子既然提出來了,就沒有要藏私的想法,福澤萬民流傳后世何樂而不為?區區功名利祿弟子若是想取得何其容易?只是有些事情不可如此一蹴而就,拼音之策還須謹慎對待,朝廷之推廣是一回事,萬民能否接受還是另一回事,如何接受又是一回事,這所需耗費也是巨大的,別的不說,就是紙,又要耗費多少?
弟子所知,最便宜的竹紙也要相當昂貴的價格,尚且無法書寫,更何況是宣紙和硬黃紙?每一項政策的推動都要做好充分的準備,讓所有人都能支持而不是反對聲音不絕,師尊就說過,朝廷做出決策那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朝令夕改,就會損害朝廷的威信,讓萬民質疑朝廷的能力,更讓別有用心之人看了朝廷的笑話!
所謂實踐是檢驗一切道理的唯一標準,只有實踐之后可行,我們才可以慢慢推廣下去,這拼音之策若要推廣,絕非一兩日就可行,是需要數年乃至數十年之耗時,萬萬不可著急!我們可以現在弘文館之中推廣出來,然后積累一定的經驗,再向外推廣,長安乃是大唐文化人聚居之所,長安推廣成功,這項策略,就成功了一半了。”
孔穎達陡然一驚,方才蘇寧的一番話激起了他想要再創輝煌的打算,觸一觸孔圣人的邊緣,卻是有些操之過急了,操之過急不是什么好事情,反而還會影響很多事情的正確實施,孔穎達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老夫有些操之過急了,沒有想到那么多,你說得對,這是老夫的錯,你能夠想到這些,非常難得,不過你還是寫出來一個章程,老夫會依照此進行實踐,若是可行,自然就可以繼續推廣下去。”
隨后孔穎達讓所有學生把宣紙都交出來,放到了蘇寧的桌上,讓蘇寧寫出一個章程出來,具體的介紹一下拼音是什么,然后他就吩咐下去,蘇寧可以不聽課,也不用按照正常的授課程序來,愿意聽就聽,不愿意聽也可以自習,只是每日只要沒有特殊事情需要告假,還是要來學堂的,這一點不能有誤…
蘇寧看著四十張宣紙,翻了個白眼,還說不能操之過急,你這還不叫操之過急?要我當堂寫出來?說不定我這邊寫完,不到十分鐘,這東西就已經落到李二陛下手里了!說不定過幾天,李二陛下就該宣蘇寧入宮問對,然后“嚴刑拷打”蘇寧還會寫什么東西,曉之以利,動之以色,然后蘇寧就全招了,然后李二陛下就沒頭沒腦的開始做他的千古一帝的春秋大夢了!
李二陛下絕對不是一個安分的人,這一點蘇寧是肯定的,雖然極其牛逼,但是再怎么逆天的人還是有弱點的,李二陛下最大的弱點其實就是好大喜功,貞觀初年還可以抑制一下,但是皇帝做久了產生一些厭煩的昏庸的情緒是不可能不發生的,比如貞觀十年魏征就寫了一份奏章,指出李二陛下“漸惡直言”,這就是明證,只不過李二陛下好歹還是比較明智的,不像李隆基,壓根兒就一個極端主義者!
需要一點點的向李二陛下交出自己所會的東西,可不能讓他一股腦兒全部拿去了,否則,非惹出什么大亂子不可!大唐剛剛安穩下來,需要慢慢地休養生息,遍體鱗傷的子民們禁不起這頭九天巨龍的反復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