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
聽到喊聲,蘇鏡頓住腳步。
路夢瑤在背后端詳著她,這名淡雅如蓮的劍士。和蘇荊這個人幾乎截然不同的美少女。
她有的時候猜測,蘇鏡是否代表著蘇荊人格中的另一面,在蘇荊的性格中,也有這樣沉默內斂的一面存在。在核心集團中,蘇鏡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人,在這一點上和山村貞子很像。兩人是核心集團中容貌最動人的巔峰美人,在單純的美麗上無人可及,但是她們都像是被自己的驚人美麗所牽累一樣,逐漸變得沉默。
私下關系的話,山村貞子也和蘇鏡是最好的。
從背后看過去,蘇鏡的身形纖細而修長,勻稱,動作精準,全身上下的力量都松弛而完美地流動著,隨時都能夠繃緊,并且發揮出最高的爆發力。她右手提著那柄長劍,而當蘇鏡轉過頭來的時候,一種淡淡的壓迫感也隨之而來。
“請問有什么事嗎?”
矜持有禮的微笑和禮節,蘇鏡習慣把自己與他人隔絕起來。蘇荊也會有這種習慣,只是這兩人的處理方式不太一樣。
“我想和你談談,找個地方?”
“…好的。”
照顧主人們的習慣,約爾曼岡德上的休閑區域很多,娛樂業很發達。為了鼓勵變強,冒險者之間的競技場、收藏了大量資料的圖書館、以及全自動休閑設施都十分普及。在衣食住行這些方面,位面旅者們做得十分周到體貼。
“你現在有多強?”路夢瑤開門見山地問。
“我也不知道。”蘇鏡扯了扯嘴角,“我覺得我應該不是特別強,你們所說的‘應用’,我用盡全力也只能用出幾種而已。而且…我很難抓住穩定的概念,每一次用完,全身就像是被火燒了一遍,然后那些應用就從我身體中溜走了。下一次要用的時候,也只能花時間重新召喚出來…所以,我覺得。和你們這些天才相比,我的能力還有很多不足。”
蘇鏡在單純的天賦上,或許不如蘇荊和蘇蘿這兩人的驚才絕艷。路夢瑤借著喝咖啡的間隙打量了她一下。不過也不會差太多。當她試圖觀察蘇鏡的“數據”的時候,她的頭腦突然痛了一下。魔法學者的眼角微微跳了一下。然后不動聲色地放下咖啡。
“我們只是多了一段時間的積累而已。你的進度非常迅速。”路夢瑤笑道,“我注意到,你每一次戰斗的時候,都有一種很獨特的氣質,就像是…流星?刺客?把所有積攢的力量一瞬間放出來。你就是這種十分極端的戰斗風格,和你的外表看上去可一點都不相配啊。”
“是嗎?”蘇鏡露出一個節制而矜持的微笑,“我戰斗的風格都繼承自蘇荊的記憶,當然,主要集中在他以我的身份前往長生仙門時候的記憶,以及他從長生仙門中收集到的那些典籍。就這樣,在戰斗中自己鍛煉出來的。與其說是科班出身,倒不如說純憑直覺吧。”
“直覺很好啊。長生仙門的人和赤紅武力很相近,直覺是他們戰斗風格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有通過直覺。才能夠超越那些反應速度快得超過常識的妖怪。”路夢瑤轉著自己盤子里的調羹,“不過他們有一種看法,認為每一個人的戰斗方式都是其內部心靈的折射。就像是蘇蘿的戰斗風格,以及蘇荊…都是他們內心的一種折射,而你…”
“你想問,為什么我內心如此極端,是嗎?”蘇鏡笑容的幅度稍微大了一點,她靠到椅背上,雙手交疊在胸前,路夢瑤注意到了她這個防御性的姿勢。“說實話,為什么你不直接去問蘇荊呢?以他在同位體中的絕對主導地位,如果要讀我的心,我的記憶。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而以你和他之間的關系,要問出結果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對吧。為什么要舍近求遠呢?”
“…他不愿意侵犯你的。”路夢瑤舉起一根手指,“當然,他沒有說這句話,但是我知道他不喜歡做這種事。你和他嘗試過同調。依靠同位體之間的共振來強化彼此的力量,但是失敗了…很多次,我記得。你們在內心深處抗拒彼此的共振,我不知道是為什么,是因為他和蘇蘿的關系嗎?還是你們之間缺乏親密的接觸?我知道他沒動過你…”
“不不不。和這…沒有關系。”蘇鏡雙手合十,抵在自己的下巴上,思忖著遣詞用句,“是這樣的。我有的時候能夠模糊地感覺到,他習慣了與蘇蘿之間的同調,共振,但是現在蘇蘿已經無法作為他的共振對象。然而他對與我共振這件事上,又存在一絲抵觸,因為他已經太習慣與和蘇蘿做這件事了,和我共振…哪怕我們擁有彼此的全部記憶,他也在心理上具有某種抵觸感吧。”
“那你呢?”
“我…”蘇鏡又表現出那種傾向于防御性的姿態,路夢瑤微微皺了皺眉頭,“我可能害怕…害怕我們的血脈吧。”
蘇鏡似乎在煩惱怎么說這件事,在觀察她的時候,哪怕路夢瑤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確實當得起傾國傾城這個詞,清麗的容顏,讓人驚嘆的柔弱感。
“是這樣的,對于他把我的心靈召喚到這個世界上來,我是很感激的。我對來到這個世界這件事并沒有什么怨言,因為我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他,具備他的所有記憶,我愿意成為你們小小軍團的一員——但是我本人的記憶依然存在,我的過去依然在對我造成無法磨滅的影響。”蘇鏡抬起眼睛看著她,“而我,在原先那個世界,過得并不那么愉快。而這個不愉快的原因,和我們的血脈,我們的容貌…有一定的關系。”
“…”路夢瑤大概猜測到了幾分,“我猜,這和近親關系有關?”
“你說的。”蘇鏡舉起甜點的小勺,“我一句話都沒說。”
“多角戀?”
“你會覺得驚奇嗎?”
魔法學者凝神思考了一會兒自己學習過的,關于多元宇宙彼此之間隱秘的聯系。突然覺得蘇鏡看自己的眼神比較奇妙,她微微一驚,疑道:“等一下,我有個問題。你的那個世界里。不會還有…我?”
蘇鏡沒說話,用勺子舀起自己蛋糕上的櫻桃,遞向路夢瑤的唇邊。
“謝謝。辛苦你了。”魔法學者嘆了口氣,低頭含走櫻桃,“不。這個事態有點,超出我的預料。讓我靜一會兒。”
“請自便。”蘇鏡淡雅的臉上幾乎浮現出一絲笑意,她低下頭繼續劃分自己面前的甜點。
魔法學者著實沉思了好一會兒。
與此同時,還留在比塞弗勒斯戰列艦上的成員正在進行更重要的事,蘇荊和蘇珊娜·戴菲斯進行了一次私下里的會面,據說雙方幾乎爆發一次決斗,談了五分鐘后,活圣人當場把劍拔了出來。但是在蘇荊以某些籌碼和她交涉了一段時間后,對方艱難無比地把劍重新收了回去,鐵青著臉大步離開了。
“好久沒用過這招了。用黑材料威脅人。”談判歸來的蘇荊感嘆道,“感覺其實還挺不錯的。”
對“黑材料”的具體內容不做深層次探討,位面旅者的首席技術監督蓋琪·王爾德立刻得到了最高級別的許可,和蘇荊一起被容許列席于遠征軍的總參謀會議。在遠程同步會議的場上,他們并不是唯一的外人。引人注目的不單單是這兩個代表位面旅者出席的代言人,同時也有三名冒險者。
來自霸主高手團的兩名黃金級高手,以及一名在野冒險者的代言人。
“呦,老鳥。”蘇荊向幾周未見的周伯符打了個招呼,“我以為你還縮在恐懼之眼外面。”
哼。鳥系妖魔的速度是多元宇宙的最神速,我要趕上來。可比你還拖著一個星球要快得多。周伯符對他的嘲諷嗤之以鼻。
接下來的會議過程…相當沉悶。基本上是吵架,主要矛盾在于被審判庭代言人列出的那些預言星圖,這次拿出這些玩意兒的不是艾瑞克·唐恩,而是一名相當高階的審判官。看上去就比唐恩要老好幾倍,身上的傷痕、改造部件也比他多好幾倍。唐恩只是一只手換成了義肢,而這個還戴著輔助呼吸器的家伙…蘇荊都不太確定他身上還有多少東西是肉做的。
帝國海軍的將軍們、星界軍的將軍們、星際戰士軍團的團長們、導航員家族的長老們、機械神教的鑄造將軍們、蘇珊娜·戴菲斯的同行們…一個個大人物都像是戴著鐵面具一樣,在激烈的論辯中保持著沉默,只有在己方的利益會受到侵害的時候才一個個進行節制的發言,一個個互相打量的眼光都像是想把對方生吞活剝。
大人物都害怕擔責任。霸主的那名首領對蘇荊微笑著說。而愿意擔責任的人又不夠大。所以才造成了現在的僵局。
這名來自“霸主”的大人物是一位中年女性,總是露出一臉微笑,然而從她隨性的坐姿,以及旁邊另外那個正襟危坐的霸主代言人神態就能看出來,這個看上去大約四十五歲的中年女性才是霸主方面的真正話事人。
“如果皇帝還在,相信局面就會大有不同。”蘇荊禮貌地頷首道。
機械術士一直在調查數據,蓋琪大概是冒險者中唯一一個比較認真對待這次會議的人。她建造了一個模型,用來觀察現在遠征軍的局勢,一個個數據都能夠從與會者攜帶的數據包中載入,她寫的戰場指示軟件一個個把數據包裝載上去后,整個戰場的局勢就明確起來了。
“嗯…從單純的數據上來看,遠征軍的劍鋒已經遲緩下來了。”機械術士低聲道,“這對于帝國方面來說,可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消耗。光是維持這場戰爭的持續,就是一個巨大的負擔。”
這是最不壞的選擇。另外那名霸主的代表插話道,穩妥。不激進。至少不會中計。至少在座的人沒有人敢說,自己比皇帝更為圣明。如果因為自己做出的決議,導致整個遠征軍被引入陷阱,那就不單單是自己要提著頭去見皇帝的事了,整個人類的未來都將一片黑暗。
這個男性代表看上去大約三十歲左右,留著兩撇小胡子,看上去十分注重自己的外貌。
“嘖。”蘇荊嘆了口氣,在場的人中,冒險者們是心態上最為輕松的人。至少他們隨時可以離開這個宇宙。他們在這里的作用,說實話也只是幾個花瓶,用來當擺設,證明帝國方面對冒險者集團依然抱有尊重而已。
位面旅者的朋友們,最近崛起得很快啊。小胡子開啟了私聊頻道,你們對帝國的影響力還在我們的估算之上,這種時候,就是各位朋友發揮你們影響力的時候了吧。
過獎了。蘇荊皮笑肉不笑地推回去,不過這種情況確實不能繼續持續下去了,在我們這邊打太極的時候,混沌之神那邊已經越來越強勢…你們遇到過了那些附魔者吧。
兩名霸主方面的代表,甚至周伯符,都互相看了一眼,換了個眼色。
是的。
現在的問題,就在于怎么“說服”那些對巴別爾的預言抱有抵觸心理的人。當然,未必僅僅是抵觸心理,這已經完全是利益的爭斗。蘇荊看了一眼蓋琪,對方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各位。”
蘇荊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是不是太輕了一點,他咳嗽了一聲,然后蓋琪就給了他明確的信號。
突然之間,遠程會議一片靜謐,將軍們和參謀們彼此互視著,嘴在說話,但是聲音卻發不出來。蓋琪已經接管了遠程會議的最高權限,將所有人都靜音了。
“各位。”蘇荊心平氣和地說,“我這里有來自皇帝陛下的口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