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兒戲了吧。頂點小說,”
長生仙門公關部負責人瞪著那份文書,仔細檢查之后發現確實是科技聯合的官方文件,并不是什么惡搞信件。作為負責對外交流的部分,公關部還負責拆看各種郵寄到仙門外部信箱的信件。日常各種神經病或者瘋子寄來的信也看了不少,不過這樣奇特的官方信函還是第一次。
“好像…不太適合吧。”部門主管皺了皺眉頭,“寫一封措辭委婉的拒絕信。”
明白。
一只毛筆從筆架上騰起,負責文書工作的筆靈開始撰寫駢四儷六的回函。
“稍等。”
一道溫潤的透明光澤照進辦公室,主管立刻行禮,稽首道:“未知十忍菩薩至此,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道兄多禮了。”那道透明的佛光凝聚成一個溫潤俊美的僧人,頭戴金冠,身披袈裟,“小僧前來傳下覺者法旨,這封文書請接下吧。”
筆靈停筆不寫,主管猶豫片刻,看到普賢菩薩溫和但堅定的目光,還是輕輕頷首,將寫了一半的那張回函一指彈成了灰。
已經第三天了,蘇鏡嘴里叼著一小片芝葉,用自己纖細的手指在巖壁上鑿出小洞,借這一個個的石洞往上攀登。在一萬米以上,能夠走的路就已經消失了,只能仗著自己的輕身功夫往上走。她嚼了兩口嘴里的芝葉,這支不過手掌大的紫金色靈芝是她在一個巖壁上發現的,嚼兩下就化成汁了。倒是非常好吃。
“唉,按照通常武俠小說的情節來計算。我大概也有一兩千個甲子的功力了吧。”蘇鏡從袖子里摸出一塊啃了三分之一的看上去像是小人一樣的玉參,直接當清口劑一樣含在嘴里。“只是‘身上排出黑泥’、‘功力大進’之類的定番在哪里呢…”
蘇鏡已經著手把真武太極功修正了,琪琪計算出了大約八種比較合理的變體運功路線,蘇鏡選了其中一種爆發力最強的改版,在之前的連續地獄式實戰中已經做了一些招式上的改進,讓天斗戡亂系統更進一步地進化了。之所以她吃這么多靈藥依然沒什么改進,一個是因為她已經把內氣練得登峰造極,幾乎到了人間所能達成的極限。吃再多也只是在體內真元的量上做一些提升,不會有特別巨大的變動。第二個就是她本身的體質已經強化到了渾然天成的先天之軀,已經沒有什么優化的余地。
蘇鏡總覺得自己的功力似乎有退步。連在石壁上抓出洞都要費些力氣,實質上是整個長生界都有經過物質強化,一草一木都極難被破壞。煉氣士的破壞力本來就比凡人要強很多,而修真者聚集的地方如果沒有特別的強化,那么不出三天,整個長生界群島就已經滿目瘡痍了。
提起一口氣,蘇鏡用手指微微借力,已經如一片彩云般提升了三十多米的高度,輕飄飄地用手指摳住了一片巖石。蘇鏡也頗為自得。
“重新掌握這具身體的平衡可花了不少時間,胸前兩塊肉也太破壞平衡了,真不知道阿蘿是怎么做到那么靈活的…”
雖然平日很喜歡揉來揉去,但是長在自己身上就感到非常累贅。蘇鏡考慮過消減一些胸部和臀部的脂肪。但是女性朋友們幾乎異口同聲地劇烈反對,聲稱如果她敢這么做,就要用同樣的方式回敬。讓她在女性姿態的這段日子里好好學習“身為女人的不便”。
“不過…一些簡單的改造還是可以做的。就算不能用遁光飛行什么的,總不能禁止我用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往上爬吧。”
蘇鏡一雙皓腕里鉆出黑色的觸須。柔韌的觸須鉆出皮膚,迅速延展成數米長的附肢。巧妙地抓住巖石的縫隙,帶著她向上快速攀登。她也趁著這個機會讓自己的手指休息片刻,轉過身面朝長生界的飛行浮島群。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這些浮島其實是在慢慢地變動的,這些浮空山在云層中以非常緩慢的速度飛行,而島與島之間的相對位置也在微微變動,并非一成不變。
“啊,這里的景色可真好。相比科技聯合總部的量子空間可漂亮多了。”
烈日躍出云海,燦爛的光線將云層映成了金色的海洋,爭奇斗勝的云濤形成了變幻不定的形狀,飛禽走獸、山川河海無一不包,在云中飛行的群島被鍍上了一層美麗的光影,恍如夢幻的景象。
“哪天我要是退休了,也想住在類似的地方。”蘇鏡贊嘆道。
她凝望了這片景色好一會兒,然后轉過身繼續向上攀登。這里的風越來越大了,單用手指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體重,蘇鏡咬著牙用觸須將自己固定在巖壁上,每次數米地向上攀登,像是蜘蛛一般地往上攀爬。這里的景色已經如此美妙,那么最頂上的風景呢?或許比這里更美麗吧。
又爬升了幾千米后,一陣大風突然把她掀了出去,蘇鏡在半空中展開羽翼,順著風的流向向上爬升。
“這可不怪我…是這風太大啦!”
蘇鏡愉快地順著風的流動在幾萬米的高空中飛行,她在狂風中盡力舒展自己的身體,沒有注意到一道白影從身下掠過。等她注意到的時候,自己已經跌坐在了一片白鱗之上。腳下的巨大白龍發出一聲悅耳的龍吟,帶著她在天風中狂舞,蘇鏡抓住它背部的銀色鬃毛,頂著狂風坐在龍背上。
巨龍輕靈地繞著試劍峰轉了兩圈,然后把她甩在了試劍峰三分之二的地方。再高的地方就連這頭白龍也上不去,蘇鏡愉快地坐在一塊山巖上,向遠去的白龍揮手。這一下替她節省出了好幾天的時間,蘇鏡覺得自己可能已經趕上了卓丹凰的進度。
到了更往上的地方,天地元氣一下子稀薄了很多,幾近真空的狀態。蘇鏡一口氣憋著,進入先天胎息境界后,體內的真元幾百年內倒不會有匱乏之虞,不過那頭白龍可就不想在這惡劣環境里多呆,把她送到這里就不再往上了,接下來的路,蘇鏡只能自己走。
“登山的路,果然是孤獨的啊…”蘇鏡一邊和自己說話一邊往上爬,“是因為想說明這一點,才創造了這座山嗎?”
“或許也能夠跟人一起走吧,就是東方里所謂的‘道侶’吧。”
“道侶多一點,好像也沒什么關系吧。連我媽都會說,出門在外,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嘛。”
“到底還要爬多久才能到呢?”
“再吃顆水果吧。”
“琪琪,我們來玩牌吧。”
“到了頂上,遇見卓丹凰后,第一句話應該說什么呢?”
“‘你好’會不會太平凡了一點?‘你終于來了’似乎又不太親切。‘出劍吧’…這個還可以,等等,她用劍的嗎?”
“為什么人們總要打來打去呢?雖然我也能夠從戰斗中獲得競技的樂趣,也會通過暴力來解決相當部分的問題,但是為什么這些人連‘提升境界’也要通過打來打去來實現呢?為什么不能通過更溫和、更愉快的方式,比如說坐下來喝杯茶,談一談…而非得經歷生死一線才能夠提升呢?”
“為什么人孤獨的時候就會感到寂寞呢?為什么我寂寞的時候就想找人說話呢?”
“好想家啊…好想阿蘿,好想琪琪,好想路總,好想貞子啊…好想抱著她們啃來啃去,聞著她們身上的香味睡覺啊…”
“嘖,男人說出這種話是不是太沒用了一點啊。”
“啊,我現在是女人,所以沒關系。”
在云層之上的山岳,一個小黑點正在一步一步地堅持往上爬行,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山崖之間的縫隙里。
雪峰之頂,一只手抓住了巖石,然后是手臂,然后是頂著雪片的頭顱。幾秒鐘后,滿身冰晶的卓丹凰攀上了劍神峰的頂點。這里有一塊小小的平臺,平整無比,看上去像是被人一劍斬開的一樣。她撣去了身上一路沾染的土石和冰雪,雖然這里距離云層已經很遠,但是水汽依然在零下幾十度的低溫中凝結成了冰霜。
卓丹凰對惡劣的環境視若無睹,她在這塊平臺上無意識地漫步走了幾步,這里就是蓋聶三十年前站立的地方…嗎?
她用自己的赤足試探著地面,似乎想找出當年留下的腳印。
女修抬起頭,望了望幾百米外的蜉蝣峰,那個人似乎還沒有來。或許她最后也不會來,對自己來說,她來不來并沒有什么區別。此刻卓丹凰站在這里,只是為了做完一件沒有意義的事,只是為了把自己放在這里,“站在峰頂”本身就是一件對她很有意義的事。
對面傳來了一絲生命氣息,她將目光投向對面,看到了那個瘦瘦高高,有著不安柔弱笑容的女孩,她向她打了個招呼。
還是來了嗎?
卓丹凰輕輕笑了笑,有人站在對面,比面對空曠的山頂要好那么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