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沒錯,所有策略都圍繞著敵方的弱點而設計。▲∴燃▲∴文▲∴小▲∴說”魔法學者的同位體隔著外套緩緩撫摩自己的小腹,“所以我也專門為你想了一個針對性的策略。只有我知道你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秘密,我知道你畏懼什么,回避什么…世界上沒有百分之一百精神堅硬如鐵的人,你很優秀,我很優秀,但是我們內心都知道,我們還遠達不到我們理想中那樣完美的強者。我們只是有缺陷的凡人,我們也會悲傷,會難過,受傷的時候會疼痛,寂寞的時候希望能有人說話。也會因為情感而短暫地失去理智,也會感到憎恨和愛戀。只是我們花費了太多精力把自己的情感…這些可以被別人利用的情感壓抑下去,為自己筑起堅不可摧的防護,不露出一絲破綻。但是所有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開始陷落的,而我…我知道你的一切。”
“你真是下作。”路夢瑤的表情漸漸猙獰起來,漂亮的眉毛微微豎起,唇角因為咬牙而扭曲,“你以為我不敢嗎?只不過是一團還沒出生的肉而已,你想把自己活命的希望寄托在我對這團肉的憐憫上嗎?”
“是啊,你這一生都在試圖超越自身的局限,成為更強的人類,那我們就來看看,你是否能夠超越自己的情感吧。”同位體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嘴角微微上揚,“只要你吐出一個咒語,一個單詞,你就贏了。”
魔法學者的掌背上青筋墳起,戴著寶石戒指的食指與無名指微微顫抖。
“怎么了。不說話了嗎?還是說你舍不得呢?這是你過去遺落的可能性,你至始至終都想回避之前那段失敗的戀情。你不想承認自己依然在悔恨,如果當時放下自己的自尊,向他說出真相,那么他就不會離開你…你不想用自己懷孕這件事去束縛他。而是任性地命令他、驅策他去為你做那些他不愿意做的事。你把他拖進了你的世界,骯臟、惡毒、交織著權力與金錢游戲的世界…只要你說出‘我懷了你的孩子’,就算再不情愿,他也會留下來,成為你手中的刀…但是你沒有。”
“我不需要他去做違心的事。”路夢瑤的眼神像是冰水中貼近的刀鋒,“過去的事已經過去。我活在現在,我活在與他一起前進的現在…你的伎倆對我沒有用。”
同位體的眼神中包含了痛苦、憤恨,以及扭曲的中毒快感,和魔法學者本人訓練有素的冷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盛放,低語道:“我知道你躺在醫院里的時候在想什么。在你簽下手術協議,把自己肚子里那團肉拿掉的時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說‘我不會對做出的選擇后悔’,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說‘這只是理性的判斷’,‘一個目標失敗了我將再啟動一個新的目標’…你只是不愿意面對這樣一個事實——你失戀了,而且是最悲慘的那種情況,明明如此戀慕他,卻因為自己的驕傲而與他分道揚鑣。”
“你說得夠多了。”
路夢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她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是的,我承認你找到了我的一個弱點。我經常在做夢的時候夢見從前…夢見和他在學校里的時候,我和他手牽著手在槐樹下走過。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聽他背誦那些故事。銀杏林在秋天的時候,樹葉落滿了草地,把樹林鋪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每一個細節都在夢境中栩栩如生,包括他外套的質感。雙眼在云空下閃爍的小小反光。那時候的我的確想和他結婚,想和他生下我們的后代。繼承了雙方基因的更優秀的孩子。這也許是每一個生物的天性,我們來到世界上。無論怎樣,都想創造一點什么,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些什么…呵呵,大概初戀總給人這種感覺吧。”
“而你身體里的東西…”路夢瑤伸出手指,抵在對方的小腹上,“它帶給你幸福感了嗎?活在那邊,真的令你感到愉快嗎?放棄自我,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即使是非常心愛的男人——真的帶給你快樂嗎?”
“有一位著名的惡黨曾經說過,人類活在這個世界上,所求的是安心感。我們爭奪權力、金錢、女人,追逐豪宅香車,都是為了自己的安心感。人類的感性無法接受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那就是我們的生命毫無意義。所以我們創造了宗教,創造了社會,創造了文明與道德,創造了一切被定義為需要尋求追索的東西,把自己的人生投注在這些自己創造出的概念中。”
砰然巨響中,橙光構成的巨獸與天斗戡亂的能量涌流相撞。機械術士的同位體操控著橙色幽靈的狂潮,精魂的力量凝聚成強橫的機械巨獸。數以千萬計的橙光幽魂從四面八方席卷過來,形成橙色的飛翔風暴,將它們的主人守護在內。欲蟒的雙眼如同昏暗云層中的兩盞明燈般在風暴中時隱時現,而另一個蘇荊的聲音平靜地從幽魂風暴的風眼中傳來。
“所以我放棄了一切,遵從本能的指引,追尋著單純的快樂與刺激。和你這樣的半吊子不同,我放棄了人生的‘意義’,放棄了一切被他人強加在我頭上的‘目標’、‘意義’,退化為野獸中的最強者。我允諾給予所有我的珍寶們安心感,我要求她們放棄自我,放棄她們人生的意義,與我的命運結為一體,我供給她們所需的一切——食物、居所、,包括她們為之工作與奮斗的目標。我要她們為我而活,把所有需要煩惱的事務交給我,只需要遵從指引,就像是機器,或者被馴服的畜牲——告訴你吧,她們從這種野獸的生活中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他…是個瘋子。”
蓋琪踩著反重力引擎飛上蘇荊身邊,臉上數道深深的彈痕被銀色的納米機械填滿,然后迅速轉化為白皙皮膚的顏色。少女的手指從自己剛才被打出的傷口上滑過,咬牙道:“我沒辦法理解…另一個我是發了什么瘋,居然會追隨這種瘋子。她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個被搞得破破爛爛的布娃娃,我不知道支撐她的是什么啊…”
“當然是‘愛’啊,親愛的小狗。”漫天飛舞的幽魂被巨大的機械獸們吸入體內,風眼中的蘇荊同位體坐在欲蟒的頭顱上,攤開自己的雙手,在戰斗中身受重創的另一個機械術士正躺在山村貞子的懷里,后者正一邊低語一邊為她療傷,“我們在為了生存而奮戰,然而‘生存’的意義是我賦予她們的。正因為她們愛我,主動向我獻上自己的自主權,我才可以得到她們的人生,操控她們的身體與命運…這就是‘愛’的力量啊,我們這些陰影,渣滓,沒有人權的復制品,從另一個宇宙拖進來的同位體——我們的生命本來就虛偽得像是皮影戲,如果不能把五人的命運編織成一條線,我們又怎樣才能生存下去,繼續尋歡作樂呢?”
“放屁!那算什么‘愛’啦!”蓋琪忍不住破口大罵,“你根本就只是個利用女人的下流胚子,吃軟飯的狼心狗肺小白臉!!”
“你現在大概明白,為什么我總是想干掉他了。”蘇荊摸摸機械術士的腦袋,陰沉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嗜血,“一想到我原本可能成為這樣的人渣,我就想把他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完全抹去。他讓我認識到自己的本性中最骯臟的部分,認識到我的命運原先可能把我導向另一個方向…真是可恥。”
一只柔軟的手按在他肩上,山村貞子向他投以真摯的目光,女孩輕聲道:“不用難過,阿荊,你和他完全不是一個人。”
“說得好,小貞子。我和他的確不是一個人。”蘇荊的同位體微笑道,“作為獎勵,那就先讓你死吧。”
現在沒有了那些遮蔽物,蘇荊發現另一個自己的眼中有著一些怪異的血絲,似乎是控制橙燈戒指使用精神力過度造成的表象,然而這種癥狀他以前曾經在什么地方見過,只不過時間有些久遠,他一時想不起來。同位體已經獰笑著舉起魔方,厄運之器開始綻放光芒,冥冥中的因果開始轉動,將目標的運勢導向最不利的混沌。
山村貞子緊張地咬著嘴唇,雙眼中靈光一現,她本人,包括蘇荊和蓋琪,同時憑空消失。
“時間跳躍嗎?”蘇荊的同位體微微皺眉,“但多人時間跳躍最多前往幾秒鐘之后,在他們重新出現的一瞬間,我就可以…”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待他匆忙轉過身回頭看的時候,懸浮在高空的世界之石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