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給我講講阿荊的故事呢?”
蘇荊和路夢瑤出門后,坐在桌邊的蘇蘿徑直向山村貞子問出了這個問題,面對這個問題,山村貞子露出了略有些好奇的表情。意識到了自己的措辭略有不當,蘇蘿高速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和他的故事。”
這個問題山村貞子無法拒絕,而且借這個機會,她也想從眼前的少女口中問出關于蘇荊的往事,她實在非常好奇,關于這對奇異的兄妹之間的故事。
山村貞子在自己的臥室里泡了一壺茶,愉快地邀請蘇蘿進來進行女人之間的茶話會。
山村貞子的私人房間與蘇荊的房間有著明顯的風格差異,這個房間的色調素凈而復古,家具的風格像是上世紀五十年代的潮流,床上沒有通常女生喜歡的巨大抱枕或玩偶,取而代之的是很多書,從古典文學到最新前沿的幻想小說,這些書堆在書柜和床頭柜上,表現出此地主人的嫻靜性格與愛好。對于蘇蘿來說,就像是踏入了古老電影的布景,她坐在一張圓椅上,稍微有些拘束地抿了一口茶水。
“蘿小姐,我們可以做一個關于荊君的情報交換嗎?我說一件事,你也要說一件事,好不好?”山村貞子露出略微有些羞赧的微笑,讓蘇蘿一瞬間心蕩神迷。
“好啊,沒問題。不過我要先來。請問…你覺得阿荊是個怎樣的人呢?”蘇蘿換了個舒適一點的姿勢。端起手中的茶杯。
“荊君…”山村貞子的睫毛微微低垂,“他是一個很美麗的人。或許‘美麗’這個詞用來形容男人不太恰當,但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烏鴉一樣的美麗。”
“呃,一般來說,烏鴉和美麗這個詞不沾邊吧。”蘇蘿把茶杯端到唇邊,掩飾自己驚異的表情。
“啊,不,我一直覺得烏鴉是一種很美麗的動物,有一種墮落的美感。因為在劇院工作的原因。我以前起得很早,早上五六點鐘就要起床準備一天的練習。而在我居住的公寓周圍有一群烏鴉,每天清晨,城市還沒有蘇醒的時候,我就會和那些烏鴉打招呼…”
山村貞子無意識地轉著托盤上的陶瓷茶杯。一點點浸入自己的回憶。
“那些烏鴉很強健,體格比平常的鳥類都大。它們身上的黑色總是閃爍著神秘的光芒,那種由于油脂而產生的反光。它們在晨光中于黑沉沉的城市間穿行,它們很少叫出來,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的叫聲會帶來厄運吧…但是它們從來不怕人,它們與人類共同棲息在水泥的森林里,它們很聰明,早就學會了和人類相處,在這個社會的運轉中找到自己的存身之處。在我看來。阿荊就是這樣一只桀驁不馴的烏鴉,于這個人與人的社會中存身,卻總是飛過我們的頭頂。或許不討人喜歡,但他也完全不在乎這一點…但也有我這樣的人喜歡他。”
山村貞子用手背試了試茶壺的溫度,為蘇蘿重新斟滿茶水。
“輪到你了。我想問的是,阿荊對你來說,又是怎樣的存在呢?”
穿著兄長襯衫和長褲的少女無意識地屈伸自己纖細的腳趾,這個問題很不好對付。
“其實。四年前的我,和現在的我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而阿荊也一樣,四年前的他和現在的他表面上毫無改變,但實際上…他也變化了許多。我們之間的關系也…改變了。”
蘇蘿咬了一下嘴唇。
“如果說是四年前的我和阿荊,那么他對于我來說,就像是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像我的一只手臂,一條腿,一側肺葉,一半大腦…我們無法理解缺失對方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從出生的一瞬間,我們就是精神上的連體嬰兒,無法分開,我們的思維幾乎完全一致,彼此是性別上的鏡像,也是生活上的補充…就像是居住在兩具身體里的一個人。”
“現在…改變了嗎?”山村貞子謹慎地問。
“我…死了。在阿荊之前,進入了這個世界。”蘇蘿仰起頭盯著天花板看,“那種感覺就像是被硬生生劈成兩半,心里被挖走了一大塊,一個無法彌補的空洞。我的情況大概等同于一個天生看得見的人突然失明…不,還要嚴重許多倍。而哥哥那邊,他的心靈承受了我臨死前的痛苦,看著我在他眼前死去,恐怕他受到的折磨比我更多…我無法想象。我真的無法想象他是如何好好地站在這里。”
“在這里復活后,我其實想過很多次,沒有了我的哥哥會變成怎樣的人。我害怕他變成什么非常扭曲、邪惡,甚至比我更為邪惡而空虛的人。我知道,他和我其實都是很脆弱的人,我們因為擁有彼此,所以一直無法成長。一下子遭到這么嚴重的破壞,人格會被心靈的空洞扭曲成很偏激的東西。”
蘇蘿扶著自己的下巴,注視著山村貞子的眼睛:
“而我現在和阿荊…我很高興看見他已經從過去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以我完全無法想象的意志力,戰勝了這種可怖的空虛感。或許也要感謝你的幫助吧…謝謝你,山村貞子小姐。”
少女清麗的大眼睛里微微浮現出水汽,山村貞子的心中驟然涌起一絲哀憐,蘇荊和他的妹妹同樣經歷了黑暗的路程。蘇荊在漫長的旅途后,終于走出了舊日的傷痕,而蘇蘿…
或許沒有。
她需要重新與蘇荊生活在一起,重新被另一半填補完善。山村貞子記得她在失樂園中表現出的負面形象,被無數刀劍刺穿的少女。沉浸在鮮血中的怪獸,她甚至可以從對面的女子身上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而此刻,她像是一只離群太久的野鹿般在自己面前逡巡。費盡心思地和自己說話,試圖盡可能安靜無聲地融入這個家庭。山村貞子知道這樣做有多難。
“所以到現在…阿荊對我來說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哥哥了。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我和他再也不能回到往日的關系了,他已經不需要我了,而我卻依然想要他,想要他重新和我在一起…但是我害怕他不要我了…”
一滴晶瑩的眼淚從少女的眼角滑落,她急匆匆地放下茶杯。用自己的手擦去眼淚。山村貞子心疼地抽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把臉擦干凈。就像是安慰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把她輕輕抱在懷里。
這兩兄妹都是一樣的人,只會在信任的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啊。山村貞子用手指梳理她蜷曲柔順的長發,這樣的美人流淚,無論男女都會為她感到悲傷的吧。
蘇蘿的腦袋在山村貞子柔軟的胸前不安地拱動。她微微直起腰,與山村貞子面對面。兩個不同風格的純美少女,面容相距只有五厘米,對方的鼻息也清晰可聞。
山村貞子突然感到一陣心慌,她長得和蘇荊真的好像,無論是精致的五官還是眉梢眼角的一絲從容自信,都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而直到兩人如此貼近的時候,她才發現,對方真的很高大。完全能把自己像布偶一樣摟在懷里。
蘇蘿淡粉色的雙唇逐漸靠近,山村貞子微微有些僵直地與她接吻,她的雙唇比乳糖更柔軟。濡濕柔軟的舌頭試探著觸碰了一下,山村貞子混沌一片的大腦還未來得及反應,對方的靈活舌頭已經撬開了她的牙齒,纏住了她的舌尖。
海魔的女兒手中的茶杯無力地落向地面,但在砸落地面的一瞬間被蘇蘿握住。她把茶杯無聲無息地擺回桌上的托盤內,纖細的雙臂隨之摟住貞子天鵝般修長的脖頸。懷里的貞子似乎依然不知道做什么好,蘇蘿知道。她有能力拒絕自己,只是她此時依然在搖擺不定。
“請愛我。”
在兩人嘴唇短暫分開的一瞬間,蘇蘿沙啞又哀憐地在她耳邊低語。完全沒有給對方拒絕的機會,她抱著身材嬌小的山村貞子磕磕碰碰地倒向那張老式的大床,用尖利的牙齒撕開獵物的外套,騎在她腰上喘著氣,雙眼瞪大急切地問:
“哥哥就是在這張床上和你做的嗎?他就是在這張床上…和你融為一體的嗎?”
她停止了一瞬間,山村貞子臉頰暈紅,濕潤的雙唇顫抖著要吐出答案。
“不,不必回答…”
蘇蘿俯下身,讓兩人黑色的長發交織纏繞在一起。
“技術上來說,我現在應該在無限商貿協會的二樓交易大廳觀測目前的大宗商品流動。”路夢瑤拿著一只冰糕,和蘇荊并排坐在中央公園的長椅上。魔法學者把自己的肩包墊在膝蓋上,上面擺著一堆甜食,“我們在這里坐了半個小時,除了吃東西外就是玩推理游戲…我有一種浪費生命的歉疚感。”
“我知道你是閑不下來的性格,所以我喜歡這樣一點點折磨你,享受你被自己的自律性格折磨時流露出的痛苦氣息。”蘇荊托著下巴盯著遠處公園長椅上的年輕女子看,愉快地回答。
“…我猜猜。你是想說你妹妹的事吧。”
“何出此言?”蘇荊一挑眉毛。
“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情愿去搶劫進化議會的基因庫也不會坐在這里盯著一個長得還沒你自己好看的女人發愣。再加上你口袋里晚上的情侶座電影票,你不會這樣笨拙地討好我,所以說這實際上是一種對需要我幫忙的事的象征性報酬,而目前你遇上的唯一不能自己解決的問題,就是你的妹妹。”
路夢瑤撕開一小袋曲奇的包裝袋,拈了一片丟進嘴里。
“…以我對她的估計,現在她應該在全力試圖和小貞子和琪琪打成一片吧。”蘇荊伸手拿了一塊餅干,掰成兩片,然后又疊起來再掰碎,直到曲奇變成一堆粉末,“她是個不遜于我的騙子,演技很高明,以她的直線條邏輯,估計覺得和她們滾滾床單就可以‘打成一片’吧。”
“你…哼,是為了促進所謂的后宮和諧么?”路夢瑤露出一絲覺得很有趣的笑容,“你最好警告一下她,碰我是會付出代價的。”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我今天的確只想和你一起坐在公園里,享受一下片刻的寧靜。晚上的電影我也想和你一起去看,我很認真的。”蘇荊轉過臉瞟了一眼路夢瑤,她眨了兩下眼睛,略微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
兩人又在凳子上坐了一會兒。
“太無聊了。我們找點有趣的事干吧。”
蘇荊說。
“來玩個新游戲吧。”路夢瑤明顯地長出了一口氣,“向我證明一下你身為騙子的演技,試著去泡那個你盯了半天的女人吧。”
“這個難度也太低了吧。”
“那我們來加一點難度。”
路夢瑤湊過臉來,溫柔地用嘴唇咬住蘇荊的雙唇,吸啜他的津液,蘇荊下意識地應和她的主動進攻,反過來舔舐她的貝齒。兩人唇舌交纏了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分開,蘇荊看見她舉起一只銀色手環搖了搖。
“你…!”
白光一閃,蘇荊(兒童形態)傻乎乎地坐在長椅上。
“去吧。親愛的。”
路夢瑤露出明朗和煦的開心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