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來到江城,根據袁鋒副主任給出的地址,在江城東湖梨園風景區找到了這支央視劇組。
苦等到晚上劇組下班休息,導演王福林總算有空與楊云見面,不過態度非常冷淡,問清楚來意,閑聊了幾句后,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楊云。
央視對他堵上大門,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只能說,好事多磨了,楊云這么自我安慰著。
在他準備失望離去時,王導意味深長地說道:“楊總,柏拉圖說過一句話,游戲是一切小孩子為了生活和跳躍能力所產生的有意識的模擬活動。話雖難理解,但中心思想說出來可能會打擊你的信心,那就是在我們大人的眼中,游戲始終是你們小孩子玩的東西,上不得臺面。勸你一句話,回去吧,別浪費時間了,你這么年輕,趕緊改行還來得及。”
我們大人?你們小孩子?呵呵!
看著王福林嘲弄的表情,一副見過大世面,滿口說教,施舍般指明路的輕蔑樣子,楊云不怒而笑,而且笑的很開心,笑的很夸張。
從他重生的第一天起,從他下決心進入游戲制作行業,實現他的超級游戲帝國夢時,他就準備好了。
他準備好聽到四面八方傳來的冷言風語,準備好迎接周圍射來的懷疑質疑的目光,準備好被憤怒的衛道士們痛批玩物喪志,準備好被這個畸形的社會價值觀,以及扭曲的主流社會定性成不務正業。
他清楚地記得,在他上小學的時候,為了玩鄰居家的大霸王學習機,不知道挨了多少父親的罵,稍微長大一點,又被父親騎著自行車找了七條街的游戲機室,拖回家用鋼筋條抽打,一直打到抽彎鋼筋,抽到身上全是紅印記,跪在水泥地上,大半夜都不準起來。
他更趕上一個剛剛開始痛苦的填鴨式的教育學習時代,上小學時剛剛趕上華羅庚金杯少年數學大賽,參加過全國小學數學奧林匹克大賽,初中瘋狂補習英語和數理化,高考是3綜合的理科實驗班,從小到大只有一個詞始終陪伴著自己,那就是補習,沒有人真正體諒過他,他太累了。
壓力越大,反抗越大,他甚至連中考前還午間偷玩紅色警報和星際爭霸,高三沖刺復習期包夜玩熱血傳奇,他骨子里充滿了對游戲的熱愛,如果沒有鐘愛的游戲為他解壓,他極有可能會被訓練成一個木頭木腦的考試機器,腦子里塞的都是幾乎無用的各種知識,喪失了純真的心。
好不容易上大學了,參加工作了,又重生了,楊云是鐵了心準備一輩子干游戲事業,可是沒想到在這個奇葩的國度,特殊的年代,到處是泥濘的泥潭,到處是敵人和陷阱,他在創業的這條艱辛道路上處處碰壁,前進的步伐是格外沉重,困難重重。
游戲,始終都擺不上臺面來,這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也是社會的悲哀。
就說這個三國志游戲,大學里的專家學者看不起,還可以說他們是假清高;中央臺的高層領導看不起,還可以說他們家大業大;現在連個阿貓阿狗一樣的人,一個破導演,連具體情況是什么都沒搞清楚,就對他指指點點,還勸他改行,說做游戲是浪費時間。
你他嗎的是什么東西?狗屁都不懂還他嗎的瞎比劃?
全球游戲產業每年產值幾百億美元,為社會創造了數千萬的工作崗位,這是我決定窮盡一生,嘔心瀝血,殫精竭慮,用畢生心血去奮斗的行業,不比你這個狗屁導演要強哪里去了?
還他嗎的勸我改行,為我指出一條明路?笑話!
楊云不能忍,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眼中散發著奇異的光芒,充滿了戰斗的意味:“做游戲有沒有前途,還真不是您一個人說的算的。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職業的高低貴賤之分,每個人都只是扮演著他應該扮演的角色而已,主角是人,龍套和群演也是人,導演也是人。您說游戲是小孩子的東西,我也可以說我一輩子不看央視電視劇也能活下去。”
王福林勃然大怒:“你這個小同志!怎么說話的?我好心好意提點你一句,你不領情,還準備翻了天不成?你什么意思?不愛聽滾蛋!”
楊云冷靜的很:“既然中央臺瞧不起我,我走就是了。王導,最后多說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轉過身堅定地離去,楊云已經下定決心,這個央視三國劇組,再也不做指望了!
三年世間連個領導小組都建不起來,哪里都是領導,到處都是決策人,就算是加入進去,恐怕也是今天這里受限,明天那里不準,楊云有個什么小要求,一群人再開個長會短會投票表決一下,等憋屈幾年下來,這個市場上就成為光榮的一家之言了!
楊云暗自發誓:“等我的三國志做出來熱賣了,你們央視最好別來求我合作。否則,我還真要看看你王導那時候是個什么表情!”
回到招待所沖了個涼水澡,也差不多心情平和了。
沒了張屠夫,難道只能吃帶毛豬不成?
楊云想了想,好不容易來到一次江城,不如去江城大學看看,這所名校在文史方面也是全國高校排名前幾名的,說不定歷史系或者是研究所,也會有不拘一格的人才呢?
他收拾好心情,打車來到江城大學,夜色已晚,珞珈山校園里學子們成雙成對,三五成群。
問了幾個人,楊云來到文學院門口,又連續問了幾個學生。
“哎同學,麻煩問一問,你知道中文系和歷史系哪位老師教的最好嗎?”
“這還用問?當然是韓教授和易主任啊!”
“兄弟,你是歷史系的吧?你最喜歡哪位歷史系老師啊?”
“哥們,你不是我們江城大學的吧?當然是易老師講的最生動最好了!”
“哎哎哎,兩位美女請留步,請問你們喜歡聽易老師的歷史課嗎?”
“當然了!易老師講的特別棒!”
“額,這位易老師全名叫…”
“易仲天啊!”
美女們笑著離去,留下發呆的楊云。
易仲天,這個名字好熟悉啊,歷史系,江城大學,易仲天,我勒個去!莫非是他?
楊云猛的揮拳,如果沒錯的話,肯定是那個火爆全國的著名學者易仲天了!
他印象中,只依稀聽說過易仲天品三國,另外還有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在央視火爆的一塌糊涂的百家講壇節目,好像也請了易仲天上去講解。
他現在差的就是三國歷史專家,易仲天能在百家講壇上開壇論道,品論演講三國歷史,這必定是個超級牛比的人物,不找他合作,那真是白白浪費了重生的名額!
這條大魚不能錯過了,楊云摩拳擦掌,多問了十幾個學生,其中正好有個男生知道易仲天住在哪里,很熱心地將楊云帶了過去。
兩人走在校園里,男生說道:“易老師住在學校發的教工宿舍里,不過條件很艱苦,比我們學生還要清苦。”
楊云很驚訝:“老師比學生還苦?這是什么道理?”
男生很無奈:“你親眼看到就知道了。”
繞了七彎八道,在一片破舊的二層筒子樓區域中,兩人走到一間房前,男生指了指,示意到了。
窗戶上面糊著報紙,門縫中透出一絲光亮,樓房的外墻表體脫離,紅磚殘破,甚是凄涼。
楊云謝過男生,輕輕敲起房門,很快就有人打開了,露出半個身子。
這是一張方方正正的大眾普通臉,看起來四十歲上下,成熟而又帶著滄桑的面容,看著來客的眼中帶著一絲疑惑。
“請問您是易老師嗎?”楊云恭恭敬敬。
中年男人點頭:“我就是易仲天,你是?”
楊云在半開的門縫中看到了不少內容,這間房恐怕只有十來個平方大小,房內堆積的滿滿整整,怕是連轉個身都難。
而易仲天的妻子和孩子,更是因為楊云的到來,似乎被打擾到了正常安逸的生活,時不時向門外望過來。
楊云心中一酸,小聲說道:“易老師,我叫楊云,是慕名拜訪您來了。我們能找個地方談談嗎?要不我來安排?”
此時差不多是晚上八九點的樣子,一個陌生人來訪,還有事情要談,一般人肯定是戒心滿滿。
但是易仲天好像挺高興的,回頭和妻子說了句什么,接著批了件外衣走出來,輕聲關上房門,生怕影響到孩子的功課學習一樣。
時間太晚,兩人也沒有出校園找個小飯館什么的坐坐,而是直接在教工區一處安靜的走廊石桌邊坐下。
易仲天有些不好意思,自嘲解釋道:“楊先生,不好意思,家里地方小,孩子正在備戰中考,我們兩口子在家里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只能出來說話了。”
楊云笑起來,對易仲天的真誠坦言很欣賞,他開門見山說道:“易老師,我是京城龍騰娛樂游戲公司的老板,我們公司現在主營業務是游戲制作,最大的競爭對手是日本和美國的游戲廠商,而最近最嚴重最緊迫的競爭事件,就是三國志這款游戲。”
易仲天皺眉,雖然他對游戲不太感興趣,但對三國志,他還是挺上心的:“楊總繼續說。”
楊云將日本南夢宮,光榮這兩家公司制作三國志游戲的事情簡要說了一遍,又介紹道:“日本世嘉株式會社,也是日本第二大游戲廠商,給我提供了一個信息,據說今年日本NHK電視臺準備拍攝三國演義電視劇!”
易仲天疑惑了:“日本拍三國演義?真是無稽之談!日本的三國知識還是從我國傳過去的,這么多年傳承下來,不知道發生了多大的變化。”
楊云表示同意:“我也是這么想的啊,這說明了一件事,日本真的對三國文化特別特別感興趣。但是易老師,先不說電視劇的事,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日本游戲產業發達,他們做出的三國志游戲已經在全球市場上開始銷售了。海外華人和僑胞臺胞,老移民,或者是二代三代的香蕉人,如果他們玩游戲,只能看到日本制作,而沒有中國自己的三國游戲。”
“所以我想請您擔任我們公司的歷史顧問,為我們提供真實史料方面的技術支持,為我們把把關,制作出一款我們中國人自己的三國游戲出來。到那個時候,我們會將三國志游戲發售到全球各地,讓對中國文化有興趣,想了解中國,想來中國的朋友們,都能看到我們的版本!”
易仲天嘴角動了動,沒有接話,似乎在考慮著什么,沒有答應,也沒有表態,半天都沒出聲。
剛剛發表了一腔熱血聲明的楊云突然反應過來,他是不是太操之過急了?
莫非易仲天他自己,有什么很難解決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