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煜漸漸恢復健康,可以坐起來和姐妹們談談說說,偶爾到外頭去散散步,每天不缺人陪伴,倒也有趣。△¢四△¢五△¢中△¢文¤,
一個人的時候,他自己照照鏡子,發覺整個人清減了許多,眉眼和朱明之顰的幾乎差不多了,有一股子可憐樣兒。不但自己憐惜自己,有感于父親和長輩還有身邊人全部受到了連累,吃不好飯睡不穩覺,自此以后遂格外注重起自己的身體健康,人生觀變得成熟了些。
每天不是和蘭香下棋,就是和朱明之拿著筆作作詩,心情大好,幾日后霍然痊愈了,又開始慫恿大家搬過來。
沐蘭香見他已經大好,召集姐妹商議一番,朱明之等陸陸續續都搬進一粟園來。恰好這幾日是朱蕊珠、徐韻寧和蕭冰藍三人的生日,連續鬧了幾日。
一粟園里,自從諸女搬了進來后,很有種花柳有情,山水生色的感覺,真正是園不在深,有仙則靈,沒有人氣的豪宅,即使再漂亮也是死物。
八月底,徐燁打外地回來,漣漪和葉琴歡喜的很,把丈夫帶回來的東西逐樣檢點明白,分送各房去。
惟有送給沐蘭香和朱明之的禮物,二人親自送到了惜香軒,一進門,就見姑娘們正坐一塊兒挖西瓜做燈。
漣漪走了過去,說道:“你們是吃飽了沒事做嗎?這西瓜燈還要挖出許多花紋,憑你們的手藝今日也做不完,隔明兒便壞了。”
“有冰窖不妨事。”沐蘭香朝她招手,指著自己的西瓜皮,“嫂子你來評評,看誰的鏤得細。”
漣漪低頭一瞧,蘭香鏤的是細回文梵體“八仙拱壽”四個字,對應著八個八仙圖;朱明之是梅蘭竹菊四君子的圖案,鏤出“月圓人壽”四個雙鉤篆字。二女的西瓜燈都精致的很,顯然用了大心思,當下滿口贊好。
再看看徐煜的,是鴛鴦戲荷的散花,而朱軟玉的是四塊合景山水,朱蕊珠是繡球夾著兩個獅子,漣漪笑道:“都用了好心思,論構思呢是蘭香妹妹的好,講細致還是明之妹妹頂好。”
徐煜笑道:“嫂子你這是偏見,我這個還沒完事呢。等好了你再瞧,包你眼睛看花。”
“從立意上你就已小家子氣了。”
“那算了。”
徐煜把刀子放下,回頭見地上放著一個大緞盒,問道:“里面裝的什么?”
葉琴說道:“你哥哥回來了,是你想要的東西。”
“太好了,我正想著呢。”徐煜頓時一躍而起,催促大家快把西瓜燈拿開,又催促春妍和輕云擦桌子,人人看他急切的樣子覺得好笑。
轉眼間收拾好了桌面。大家都圍過來看,徐煜伸開包袱,乃是一方極品綢緞,繡滿了平金線的大牡丹花。
“好!”徐煜展開來一看。緞面光彩奪目非是凡品,忙問道:“這是送誰的?”
葉琴說道:“你哥哥不敢厚此薄彼,照這個樣兒,按人頭每人一件。東府多了一件。”
“為什么?”徐煜問道。
葉琴說道:“你不知道嗎?上個月五叔給燐兒定了親事,時師爺的令妹,轉眼這幾天就要行聘了。”
徐煜恍然道:“我病時也聽說了。徐燐這么快就成親?不可思議。我因這些事不經心,便給忘了,還是哥哥嫂嫂心細。那這些禮物都是送給我們的么?”
徐燐是徐海的庶長子,非鐘可姑和鄔夜春親生,生母早故,幾乎不來這邊,但在長房卻有大太太王氏的寵愛,畢竟是頭一個男丁,而時師爺乃金陵名士,徐燐十六歲成親不為早。
漣漪笑道:“你不要替我們擔憂,難道我們倆不該留一件兒嗎?這幾個包袱里十幾件呢,園子里人人都有份,還有一件要送給陸師爺的小姐。”
徐煜忙問道:“我正要問嫂子,頭前聽說邀陸太太和小姐來我這住,陸先生答應了,怎么隔了一個月也沒來?難道還住在船上嗎?可不要熱壞了陸師娘母女。”
“就算熱壞了,也不干你事。”漣漪笑了,“本來說好了,后來你病了,全家人緊張什么似的,陸師爺說不便來,回了老爺,已經在外面租了宅子,大抵女眷總要來給太太請安。”
沐蘭香問道:“嫂子可知道那位小姐喚什么名字?”
“這個我倒不知道。”漣漪又說道:“只聽說年紀不小了,長得很好,還會做文章呢。”
徐煜得意的道:“那是你不留心,我知道她叫做瑣琴。”
一邊的朱明之遂輕笑道:“偏你愛打聽這些,你是否心里有了人家,可惜人家還不知道你這個人呢。”
“我可不稀罕她知道。”徐煜邊說邊比量起了綢緞。
這時漣漪身邊的小喜鵲進來,說道:“大少爺請奶奶回去,有事情了。”
“好!”漣漪答應一聲,吩咐將緞盒里的東西取出來,其中一個包裹打開,竟是十副青絲斗篷和十套緞襖。朱軟玉駭異道:“你們要這個什么用?”
沐蘭香笑道:“哪里是我要的,這是煜兒要孝敬太太的。”
“我還以為你們現在要穿披風,又整什么幺蛾子出來。”朱軟玉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
葉琴又陸續打開其它包裹,不外乎是精致的帳沿和床幃子,八副堆花的椅墊套兒,又兩大匣子的枷楠香末和一些上等阿膠、桃杏等果脯,都叫春妍等丫鬟收了進去。
姑娘們集體道了謝,漣漪和葉琴略坐片刻,一起回去了。
紫禁城,慈寧宮。
蕭氏對張太后說道:“真應了不是冤家不聚頭,煜兒養病的這些天,蘭香和明之寸步不離左右,不消說煜兒和蘭香自幼情投意合,明之也和他的情分到了這步田地,三個孩子眼見是拆不開了。”
張太后嘆了口氣,連續兩位公主未出閣前病死,她委實承受不住朱明之再有個三長兩短。只要德慶能活下來,早不介意二女同嫁一夫。
張太后看著沐夫人和蕭姨媽,說道:“可是她們姐妹兩個,誰是大,誰又是小?”
蕭姨媽忙說道:“太后,我們香丫頭從小就是好脾氣,所以不拘什么人她都合得來,況且公主我瞧著她也怪心疼的,大抵也是她們姐妹倆前世有緣,只求她們姐妹同心。什么是個大,什么是個小呢!”
張太后頻頻點頭,嘆道:“說得好,夫人如此體貼人情,實在是難得。唉!這是你們娘們成全了我們娘兩兒了。”
揚州城,劉蘊對呂熊說道:“前日白送了五十兩銀子,一點實效也沒有,顯然銀子白花了,真不值得。”
“兄什么都好。就是太急躁。”呂熊笑道:“此種事就要細火慢燉,只要她收了我銀子,已經成了二分,想不上我的道。我也要她乖乖上來,當然還得費些周折。”
當下讓王德拿了幾匹綢緞,去街市上配了四色水禮,到了沈家。對沈氏說道:“我主人日前在蘇州,叼擾了沈老爺數次。少爺本意等沈老爺動身時,準備了回禮送他。不料先來了揚州,故而打發我把禮物送過來,務望夫人笑納。”
說著,王德將東西都放在了桌子上,琳瑯滿目。
伍氏趕緊說道:“蒙你家少爺帶了口信回來,我尚未親自道謝,怎么能再收你家的禮來?斷斷不敢領受。管家請你把東西拿回去,代為致意,婦道人家就不去拜謝了。”
“夫人您饒了小的吧。”王德苦笑道:“臨來時,少爺再三囑咐,如果您不收禮物,就不讓我回去見他,再說東西都買了,也不能退,你老人家就當可憐可憐我,收下吧。”
“不行,不行。”伍氏嘴上這么說,實則女人家多半貪圖小便宜,心說人家一番美意,若是執意不收,豈不是替丈夫惱了朋友?并且看這些東西都是些值錢貨,更加動心了,不知不覺改口道:“唉!承蒙你家少爺賞賜,一力推辭反倒顯得我家不識抬舉了,奴家受之有愧,容改日再補報吧。”
“這就對了。”王德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幫夫人拿進去。”
劉家這邊,得了信兒的呂熊喜道:“有四分把握了。”然后得意的對劉蘊說道:“如何?不怕她聰明,只要是女人,都會著了我的道兒。”
劉蘊不禁對他刮目相看,呂熊大智慧沒有,小聰明不缺,就是不知結局會如何。
沈家這邊,伍氏收了人家的禮物,對女兒說道:“姓呂的如此多禮,咱家怎么能白白收下呢?偏偏你爹不在家,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一旦呂公子返回蘇州,那可就太失禮了。我尋思不如備一桌酒席,反正我快四十歲的人了,見他也沒什么。”
沈蘭姑不同意的道:“回禮應該,卻不好請他來家。對面的呂公子到底是個年輕男人,娘,不如把酒席送過去,大家皆可適意。”
伍氏點頭稱善,第二天請了鄰居去酒樓定了一桌酒席,直接送了過去。呂熊見了也不推辭,笑著收下了。
旁觀的劉蘊說道:“禮人家回了,從此不欠人情,你怎么說?”
不想呂熊笑道:“這局成了六分,來,咱倆喝酒,不日即可大功告成。”
劉蘊為之錯愕,思索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叫道:“我明白了,你小子壓根就沒打算暗中偷人,而是要光明正大的把人給娶回來?是也不是?”
呂熊大笑:“然也!這就叫陽謀。想我屢次吃虧在小計策上,險些一輩子翻不了身,早痛定思痛矣,等那美人乖乖進了門,還不是由著咱兄弟隨意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