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大奶奶喝茶水潤潤喉的工夫,閑來無事過來旁聽的徐灝不禁十分汗顏,假如自己和巧巧對換身份,估計人家早就成就一番霸業了,相比之下自己確實太懶散了。
不過心態明顯不一樣,徐灝從未打算給兒孫留下億萬家產,因為除了能讓幾代人持續奢侈度日,再沒有任何意義,盛極而衰是永恒不變的真理。而朱巧巧是真的打算把遼東經營的鐵桶一樣,最起碼能讓后代子孫和大明朝一起永世萬代下去。
至于觀點到底誰對誰錯,見仁見智。
就連沐凝雪也心服口服,這份細心仔細和不講情面的冷硬心腸,家里沒有人比得上大嫂,如果是地主家的太太也就罷了,那是金枝玉葉的郡主啊!可見嫂子在遼東絕對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其實此事明顯和朱巧巧的關系不大,她的兒子姓朱,可仍然當成了自己的事認真對待,甭管怎么說,就算要得罪老家的親戚們,徐灝也一定會挺她到底。地主家也沒有余糧,想要魚肉百姓就得這么干。
徐貴等老家人更不用說了,以往沒什么機會領教大奶奶的風采,這一次算是徹底領教了,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朱巧巧又說道:“至于盜典出去的地,這里面涉及了許多藤枝葉蔓,得防著個不服,此事我自會安排相關官員跟著,也會照會當地官府。
到時你們先告訴明白了鄉親,這地徐家眼下就要贖回來,此時查明白了,日后莊佃一概不動。不然等贖回來,咱家可要另招佃戶,把丑話講在前頭,大約也沒個不服氣的理。如果有個呲牙的呢?盡管拿出咱家的威風不用怕招搖,你們果真照著我的話肯定能辦出個名堂來。把田地徹底清了,出去的地落了實處,失迷的失迷不了,隱瞞的也隱瞞不住,這件事就算大功告成。
等此后再要查出個遺漏,那可就是你們的事了,別怪被問責。你們且查地去,至于將來怎么個分派,怎么個分段,怎么個招佃。怎么個議租,現在定法不是法。
方才這番話,有誰聽不明白,只管問,有我說的不對的,盡管駁,總以家里的事為重。辦得妥當了,莫說老爺太太要施恩獎賞,得了大大的臉面。我們也得重謝,咱們一家人呼吸與共,出力本是應該的,而有我思慮不周之處。你們管了一輩子的瑣事,自然都能想得出來。
不然,大家可得原諒我和三奶奶不講情面了。”
至此徐灝和家里人佩服的五體投地,管事誰都會管。但要想管明白了,天分才情和用心堅持缺一不可。
這一天同時接到了兩份八百里捷報,第一份是北方張輔的。本雅失里帶領韃靼人分多路襲擾邊鎮,盡被各地守軍重創,水泥工事的普及,訓練多年的邊軍憑借火槍火炮,令兵力不占任何優勢的蒙古騎兵傷亡頗大。
幾年來各地兵工廠日夜不停的建造火器發揮了顯著作用,火槍的普及率達到了驚人的百分之四十左右。
徐灝很高興姐夫沒有乘勝追擊,他在信中反復提及反作用力,擔心萬一取得驚人的大勝并一路追殺,隨之而來的是朝堂的恐懼心態,保守的文官政府會日益提防軍隊以及將領。
要想常年保持軍隊的戰力,外敵又是必不可少的,這就是凡事必有正反兩面了。假如說徹底平定蒙古草原,大一統環顧四周再無敵手的大明帝國,就不會有朝一日因內部日益腐化而分崩離析么?
何苦沒有工業基礎,占據再多的北方土地也沒有什么意義,這一點徐灝頗為無奈,出兵北方不是他說的算的,就算力排眾議并獲得朱高熾的支持,相應的你得為出兵后的一切負起責任。這個責任徐灝不想背負,那意味著必須身處于中樞,成為首輔。
再來朝廷不是沒有具有戰略眼光的大臣,已經為了是否控制西域激烈爭辯的多次,徐灝對此抱著樂觀其成的態度,說穿了能發明出燧發槍和開放海禁,身為穿越者的歷史使命已然完成。
難道非要推翻皇帝,帶領千軍萬馬征服整個世界嘛?然后呢?給自己修個大大的皇陵?還是過過小日子比較實際。
第二件捷報是平亂的沐昂,這一趟出兵結束的很快,其中有民心也有天意,五千官軍一戰擊潰了萬余人,一路追剿到了云貴山區。本來密林危崖易于藏匿,可是官軍一來有當地山民通風報信,二來隨軍參謀制定了周密計劃。
匪首帶著數千殘余東逃西竄,屢屢被前后包抄的官軍追上,當然以現在的通訊條件也根本無法剿滅,但時間拖得越久,裹挾的百姓跑的越多,加上各路官軍的逐漸合圍,就要看雙方誰更能堅持了。
身為副將的沐昂憑借沐家在云貴擁有的巨大聲望,在山區重金懸賞,有一晚匪首帶著心腹骨干百十人去了一個漢人村落,被山民騙進了了堡柵里,灌醉后毫不客氣的捆綁送往大營。
論戰斗力,當地和苗族等混居的漢人山民民風彪悍,抱團對外,再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不消說沐夫人和妻子的驚喜,徐灝知道沐昂這么順風順水下去的話,一等伯是穩穩當當了。
天氣日漸炎熱,徐灝躺在臨夏閣午睡,王玄清拉著朱巧巧和沐凝雪在園子里散步,走到池子邊見出水新荷,已經亭亭如蓋。近水一帶的窗子被開了,垂著湘簾,只有迎春在窗邊安安靜靜的讀書,整個閣樓十分幽靜。
三女輕手輕腳的走到徐灝附近靠著欄桿坐下,丫鬟婆子們四散,沐凝雪望著滿池子的荷花,說道:“今年把藕根子都翻了一翻,到底比往前勻靜。”
朱巧巧說道:“不知不覺荷葉都這么大了,一天到晚也不知忙些什么,把時令都給混忘了。到了這里,好像眼睛里一醒似的,還是灝兒悠閑度日無拘無束,有時候真羨慕他能拋開權勢名聲。”
“端陽節快到了。”王玄清轉過頭來。看了眼醒過來的徐灝,笑道:“來年就要搬家,今年咱們好歹想點玩意,請請老太太和太太們。”
沐凝雪忝為地主,附和道:“我也是這么想,只是最多請長輩逛逛園子,能有什么玩意呢?要不叫丫頭們架著船,吹打個細十番?也還有趣。”
王玄清說道:“細十番也要的,最好再添幾艘龍舟,趁著還有時間。把船塢里兩只舊龍舟收拾好了,叫大家伙演習個十來天,可成么?”
徐灝驚奇的道:“船塢里還有龍舟?我怎么從沒見過?”
王玄清說道:“我也是聽青霜說的,那天親自去看了,果然有的,只可惜多少年不用,都擱置壞了。”
徐灝翻身而起,怎么說年年在莫愁湖欣賞花姑娘,連帶著對龍舟也算半個行家。“船收拾起來很容易。不過今年朝廷會控制龍舟賽的規模,咱家自己玩倒無妨,去年為了龍舟競渡,各家彼此爭頭。竟然鬧出了人命,好幾個官員因此被參掉,是以內閣嚴令今年南方各地官員不得攜家眷看龍舟,更不許設置名次獎勵。”
這時靈玉過來說道:“薛大人回京了。人在外書房。”
“我這就去。”徐灝起身解釋道:“老薛奉旨去了蘇杭揚州走了一圈,說好了回京我給他接風洗塵。”
朱巧巧嗤笑道:“敢情又是借機去秦淮河吧?現今您徐三爺的風流名聲可謂無人不知,多少美人等著你去垂憐。”
“逢場作戲。逢場作戲,我可沒有破戒。”徐灝嘿嘿笑了笑,轉身溜之大吉。
到了外書房,薛文笑嘻嘻的坐在里面,二人熟得不能再熟,無需起身客套。
徐灝笑道:“氣色不錯,看來這一趟沒遇到操心事。”
“那是。”薛文一掃在外面的高官形象,吊兒郎當的翹起了二郎腿,“有冷面寒鐵公在江南,誰敢造次?我就是走個過場。”
徐灝坐在他身邊,問道:“時間還早,路上有什么見聞,說來聽聽。”
薛文說道:“這次我一路微服,回來時在揚州搭了個客貨船,船上有一個要進京的戲班子,走個半個月,見他們天天的學戲,我也聽會了許多。我就見其中有四五個孩子,有兩個模樣宛若女子。一個小旦叫琪官十三歲,臉蛋就像花粉兌了胭脂水,一彈就破的細嫩,天生一股清氣,唱起戲來,比那畫眉黃鸝的聲音還要清脆幾分;另一個叫琴官,十四歲了,打扮起來就是個絕色,我總算明白為何京城男風這般昌盛,果然別有一番雅致。”
啪的一聲!薛文被徐灝狠狠照著腦袋狠狠敲了一下,徐灝罵道:“看來你這家伙有妻有妾也玩膩了,這是打算養美男了?”
薛文捂著腦袋苦笑道:“還真有想過,人生一世,起碼嘗嘗味道不行么?”
徐灝有些無語,要不說后世哪來那么多的背背山,人就不能慣著,有吃有喝就會想女人,當女人不缺時又會去想男人,然后開個無遮大會換個嬌妻啥的?你還別說,后世各種匪夷所思的淫行,古代的東西方世界都出現過,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像扒灰養小叔子之類什么沒有?
如今隨著國泰民安,明朝的風氣是越來越奢靡不堪了,對此他并不反感,人的正常需求而已,當然保持個清醒的輿論氛圍是必要的,不能朝野上下全都去鼓吹聲色犬馬。
他不可能禁止薛文養書童,而據他所知,家里除了徐淞和徐湖,徐海徐江就經常和清俊小廝交流屁股,家里人明知也沒人理會,常態也!
劉茂和劉智更別提了,好在大多是因年輕好奇而嘗試嘗試,或者為了解決一時的生理需求,真正樂此不疲嗜好此道的永遠是少數人,本身也是見不得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