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山,白髓池 白色的膠質狀的骨髓填滿了百余畝方圓的大池子,白色的髓漿上方還飄浮著一絲絲血色。
惡臭飄散四逸,在這座池子的周圍形成了一股濃濃的如霧一般灰色的氤氳。
銀天野捂著鼻子,用一種極為嫌惡的目光掃了一眼白髓池,作為蝕骨山中最為出名的地域,白髓池可以說是臭名遠揚。
但即使名聲再臭,銀天野也得捏著鼻子過。
因為他是帶著任務來的。
走到白髓池的邊上,銀天野對著池子朗聲喝道,“銀樹城銀天野奉家父銀野王之命求見奴海前輩。”
原本還算是平緩的池面上波動了一下,隨后,巨大的髓浪沖高了約三四丈,在空中凝成了一只拳頭大小的眼睛。
“你是銀野王的兒子?”
“是,晚輩銀天野,拜見奴海前輩。”
“不要那么多禮,我和銀野王的交情還不到那個份上。”
震蕩的池水發出有如金鐵交擊一般的聲音,“說吧,什么事情?”
“毒龍樹的樹于出世了。”
“這我知道。”那聲音沉默了一下,“和我有什么關系?”
“家父愿用毒龍樹的樹于,換取前輩的萬年髓心。”
“哦?有意思,跟你老子講,我看到毒龍樹的樹于以后,萬年髓心就是他的了。”
“謝前輩”銀天野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那就請前輩靜候佳音吧。”
“這么有信心,難不成你父親已然修成了虛相,成就了真君之位?”
“這”銀天野略一遲疑,搖頭道,“這個就不是晚輩該知道的事情了。”
“說的也是,你雖然是他的兒子,不過這件事情畢竟…”
話還沒有說完,一陣悠揚的笛聲遠遠的傳了過來,打斷了他的話語。
“這是…”
這奴海乃是蝕骨山白髓池之中誕生出來的怪物,剛一誕生便擁有元神級別的實力,還有著極為強大的神通,但是這種天生天養的怪物雖然先天強大,卻也有著自己的弱點,那就是修煉速度慢,因為是天生出來的,擁有天生神通,走的完全是與普通的修行者不同的道路,導致他們修煉的速度極慢,往往要花比普通的修行者數十倍甚至數百倍數千倍的努力,實力才能進步一點點,有不少像他這樣的怪物終其一生,從誕生到隕落,實力都沒有增長過,同時,這樣的怪物還有另外一個弱點,受環境的限制極深,就如奴海,他誕生于白髓池,在白髓池的范圍內,他的實力是最為強大的,能夠借助白髓池之力,輕易的與虛相直君抗衡,但是一旦離了白髓池,實力就會有一個大幅度的減退,退化到與普通的元神修士差不多的地步。
除非他能夠煉化生他養他的白髓池,將白髓池化為他身體的一部分,他才能夠離開這蝕骨山,過上和普通的修煉者一樣的逍遙日子,不過想要做到這一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花費極大的代價和無數的時間,奴海誕生一萬二千年余,實力也不過就是在元神真君的級別累積著,雖然借助白髓池的力量,他的戰力直追虛相真君,但是一天不將白髓池煉化,他便一天被困在白髓池中不能妄動。
生他養他的白髓池,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他的枷鎖。
這樣的生靈,除非是擁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或者膽子特別大的,敢以元神游歷四方,否則的話,眼界和見識,都遠遠的遜色于普通的修行者。
一如現在,那悠揚的笛聲響起,并沒有引起他的警覺,倒是銀天野,在聽到笛聲的瞬間便做出了反應,周身銀光閃動,一層銀色的鎧甲便將他的全身覆蓋了起來。
同時祭出了數件法寶,護住自己的身體四周。
一道道光華將他包裹在其中,同時,隨他一起行動的修行者們也在第一時間動了起來,將銀天野團團的護住,光華閃動之間,各自的法寶全都祭了出來,神識掃描四周,想要查出這莫名出現的笛聲究竟來源于何處。
不過很快,所有的防備和抵抗都變的徒勞無功起來,因為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腹中劇痛,就像是有一把鈍刀在他們的腹中亂絞,那種痛苦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了的,很快,包括銀天野在內,所有人都捂著肚子倒在地上翻滾起來。
這個時候,奴海似乎才反應過來,這縷聽起來很悅耳的笛聲竟然是催魂之音。
“混帳,竟然敢在我面前耍花樣。”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也明白,銀天野不能在自己的地盤出事,否則的話,銀野王那里不好交待,可是他雖然實力強大無比,卻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連敵人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只能夠聽到這詭異的笛子的聲音。
白髓池中的白浪開始翻騰起來,每一次翻騰,都會發出一陣陣潮汐波濤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沉,不過是兩三個呼吸的時間,便如雷鳴轟轟作響,很明顯,奴海想用這種巨大的水濤之音將笛聲壓制下去,但是這浪濤聲雖然很大,真如怒海狂濤一般的席卷一切,將那笛聲沖的是若有若無,但就是這若有若無的笛聲,絲絲縷縷,連綿不決,無論是怒濤聲有多大,都無法將笛聲抵消掉。
不僅如此,隨著笛聲的持續,就連奴海也感覺到自己的腹中開始產生絞痛,這種絞痛是他萬余年的人生之中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也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碰到這樣的事情,最讓他感到恐懼的是,無論他如何的檢查自己的身體,都沒有發現有任何異常的地方,無論他如何在身上加持防御,都無法抵擋這種來歷古怪但是效果明顯的絞痛。
痛苦,不僅僅來源于身體的層面,還來源于元神的層面,他的元神也產生了痛苦的感覺,這種來自于元神層面的痛楚遠遠要比肉身的痛苦來的猛烈,來的強大,三個呼吸之后,他終于發出了一聲長嘶,將自己的元神完全收入了白髓池之中,利用白髓池的污穢之力最大限度的隔絕了神秘的笛聲,這才感覺好一點,但是白髓池雖然能夠一定限度的隔絕笛聲,但是并不能完全的斷絕笛聲,到了最后,他無奈之下,只得藏身至池底之中他所誕生的特殊空間之中,這才將那一縷笛音徹底的擋住,不過心虛之下,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敢從里頭出來,更不要說窺探白髓池周圍的情況了。
又過了十個呼吸,一直在搜尋笛聲的蹤跡無果,而自身也無法抵擋笛音的元神真人從虛空之中掉落了下來,落在地上,捂著肚子,掙扎了幾下,最終一縷黑血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雙腳一蹬,元神崩散,徹底的神形俱滅,至于其他人,包括銀天野在內,早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每一個人的死狀都是一樣的,捂著肚子,面上的神情極其的痛苦,嘴角有黑血流出,無一例外。
“收獲不錯啊”
過了半晌的時間,笛聲消隱,鐵鈞出現在白髓池的邊上,以極快的速度在銀天野一行人周圍掠過,化為一道金光,消失在天際,半個時辰之后,平靜的白髓池波瀾再起,一陣陣憤怒的咆哮聲響徹四周,除此之外,奴海無能為力,一個時辰之后,一股強大的氣勢自銀樹城的方向傳來,在奴海的咆哮和嘶吼聲中,一尊布滿玄秘圖紋的金色大罐出現在白髓池的上空,這一尊大罐出現在白髓池的上空,立刻便引起了奴少的極度反彈。
“銀野王,你兒子不是我殺了,你不該來找我”咆哮聲中,白髓池卷起了層層的白浪,在池面上盤旋,形成了一張由白色的髓液構成的大網。
“不管是誰殺的,我的兒子死在你的地盤上,你須得給我一個交待。”
“交待,屁的交待,我都差點兒著了道能給你什么交待。”
“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就由你來先給我兒子填上一條命,再等我找到兇手為天野報仇。”
暗色的光暈在大罐外部的紋路上流轉,很快,罐口便涌出了一大團的黑霧,黑霧罩下,落在髓液大網之上,頓時白煙直冒,大網發出了滋滋的聲音,堅持不到兩三息的時間,便在黑霧之下崩解開來,黑霧落到了池面之上,池面的髓液頓時翻滾起來,卷起陣陣的波濤,想將那黑霧吞噬掉,但是事與愿違,奴海一直仗之所向披靡的髓液在這些黑霧上面根本就沒有一絲的勝算,髓液一旦碰觸到黑霧便會在第一時間被黑霧蒸發掉,不管多么濃烈,多么粘稠都是一樣,那些黑霧仿佛有靈性一般,慢慢的散了開來,最后化為一張黑色的薄薄的巨網,將整個髓池池面覆蓋了起來。
“混帳,混帳,銀野王,你太過份了,難道你不知道白髓池是本域的天生靈物,難道你想與整個萬毒域為敵嗎?
“天生靈物,哼,奴海,你也太看的起你自己了,不錯,白髓池也算是靈物,但不過是最低等的靈物而已,在我眼里,這只是一處藏污納垢的地方罷了,我毀了這里,對萬毒域沒有絲毫影響,甚至整萬毒域的天道還要感謝我幫它做了它一直想做但是卻做不到的事情呢。”銀野王的聲音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黑色的霧氣猛烈的落了下來,正好落在白髓池的池面之上,隨后,霧氣收縮,白髓池也隨著霧氣收縮開始慢慢的縮小,一柱香之后,偌大的白髓池變的僅僅只有拳頭大小,罐口一道黑光射出,完全將白髓池攝入了金色的大罐之中,期間奴海也試圖利用白髓池的力量抵抗,但是在絕對的力量之下,所有的抵擋都變的徒勞無功起來。
在他不甘的嘶吼聲中,蝕骨山中有名的兇地白髓池消失不見。
白髓池消失之后,蝕骨山的地脈似乎也受到了影響,開始震動起來,一塊塊大石從無數的峰頭落下,就像是發生了一聲十幾級的地震,劇烈的震動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結束之后,整座骨山脈都比之前矮了近三分之一。
“好厲害,好厲害,這就是蠻神之罐啊,不愧是靈寶,還是萬毒三祖之一的隨身靈寶,當真是厲害,這東西如果放在銀野王的身上,我根本就沒有機會把他弄到手,不過想來銀野王要動用蠻神之罐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否則的話,他早就用這東西來奪取什么萬年髓心了,而不會是等到自己的兒子被殺之后才用。”一直藏身于蝕骨山中的鐵鈞目睹了全部的過程,在暗中慶幸之余,對蠻神之罐和銀野王的實力也有了一個大致的判斷。
“銀野王絕沒有突破到虛相真君的級別,即使是借蠻神之罐的力量他可以與虛相真君抗衡,甚至擊敗虛相真君,但是他的實力層次還是元神真人的層次,只能夠有限次數的使用蠻神之罐,也無法發揮出這件靈寶最強大的威力來,接下來,我只需要利用毒龍樹樹于的來測試一下銀野王的底線了,不過銀野王對毒龍樹的樹于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否則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跑到這里來和奴海做什么狗屁的效果。”
銀天野來白髓池是為了和奴海聯手做效果,但是卻被自己破壞了,死了兒子的銀野王顯得有些氣急敗壞,在第一時間便趕到了白髓池,不分青紅皂白的便把與此事關系不大的奴海收了,他殺死奴海,因為死了兒子而顯得急火攻心只是一個方面,另外一個方面更多的恐怕還是威懾那些對他乃至于對銀樹城有企圖的家伙,讓他們知道銀樹城并不是一個任由別人拿捏的角色。
銀樹城現在的處境并不好,首先是在應對北方聯盟的挑釁上,因為鐵鈞的暗中插手損失慘重,正是由于他的暗中插手,導致了銀樹城與北方聯盟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今天,他的確是想暗中伏擊銀天野的,但是聳并沒有料到銀天野竟然沒有直接穿越蝕骨山,而是來到了白髓池,不過這也倒也有意外的收獲,殺了銀天野,直接將銀野王引了出來,還讓他親眼看到了這一次來萬毒域的目標,蠻神之罐,這是一個意外之喜。
他所有的一切行動都是圍繞著一個目的,那就是把銀野王從銀樹城中引出來,確定他的實力,確定他對蠻神之罐的控制力,務求一擊得手,一擊之后,不管成或不成,他都會立刻退去,不會再給銀野王任何追擊的機會,就算搶不到蠻神之罐,能夠取得第一手資料,也能夠回去向呂岳交差了,他是不會把自己的性命擱在萬毒域這種鬼地方的,更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的手中,為別人的任務而死,基于這樣的心理,他果斷的放棄了柴進的任務,可是現在看來,這個任務他放棄的有些早了,因為銀樹城也將與毒龍樹的樹于有交集。
事情轉來轉去,又轉到了毒龍樹之上了,想到自己在看到毒龍樹時,靈葫之中那棵巨樹所帶來的那種讓他心理產生巨大悸動的,他便感到一陣的頭疼。
因為他不能保證再一次見到毒龍樹的樹于,甚至感受到這東西的氣息時,自己還能夠忍受的住這種誘惑。
“我的實力與硬碰銀野王顯然是一種找死的行為,只能暗中下手了,好在銀野王如今仍然是元神真人,沒有突破,我還是有機會的。”
所有的機會都是自己拼出來,找出來的,現在,他已經成功的完成了第一步。
離開蝕骨山,鐵鈞又回到了廣潤城,這一次他并沒有顯露出行藏,而是暗中舉伏在廣潤城中。
毒龍樹的樹于以廣潤城為起點,雖然說火蛇真人已經交這個燙手的山芋交了出去,并且還已經轉手了許多次,但是鐵鈞并不認為這火蛇真人會徹底的放手。
東西是怎么到火蛇真人手上的,火蛇真人又為什么想把這件東西交給東門世家,這里頭到底藏著什么樣的外人所不知情的交易?毒龍樹的源頭究竟在什么地方,這一切都和火蛇真人脫離不了關系,當真把東西送出去便再也不沾手了,再也不關他的事情了?說出去,沒有人會相信。
和他有同樣想法的人并不少,事實上,自從毒龍樹的樹于曝光之后,廣潤城早已經暗流潛伏,無數的生面孔出現在這座大城之中,然后又消失在人流之中,每天火蛇商行的門口都會多出許多的窺伺者,一開始的時候,火蛇商行還不習慣,但是經過了數月的時間,他們自己都感覺到麻木,習以為常了。
不過,火蛇商行的人麻木并不代表火蛇真人就麻煩了,事實上,現在,他的心情很不好。
“又有十四名元神真人隕落了嗎?”沙啞的聲音在大廳之中回蕩,仿佛砂粒摩擦玻璃的聲線讓人感覺到內心仿佛被貓抓一般難受。
“是的,真人,一共十四名。”大廳之中,一名身著灰色麻衣的毒仙低著頭,恭敬的道,“從那日離城,到現在,連同剛剛隕落的十四名元神真人,總共有三十五名元神隕落。”
“嗯,很好,不過,還不夠,遠遠不夠啊,這個殺局布置了這么久,還需要更多的元神真人。”
“是,真人,不過…”
“不過什么?”
“蝕骨山那邊出了事情,白髓池消失了,好像銀樹城的銀野王出手了,動用了蠻神之罐。”
“銀野王?他,也想橫插一腳嗎?”
“那可是毒龍樹的樹于啊”麻衣毒仙低笑一聲道,“誰能不動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