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王陸很想知道歐陽商的真實目的——他找自己組隊提前去福泉,總不會真是釣魚的吧?
二來,區區福泉,也沒有太放在王陸眼里。
雖然福泉對于眼前這支靈劍黃金一代的隊伍來說仍是一片充滿荊棘的險地,但是對于一個出道二十多年來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的人來說,福泉棲息的千年龍蛟其實還不夠看,王陸就算打不贏,也有足夠的余力安全撤退。
而歐陽商同樣是個爽快人,待王陸答應下來,他便和彩霞交代了一番。
“我們有事先出去走走,你們好好呆在這里不要亂跑,遇到事情記得及時通知我。”
然后就拉上王陸走得無影無蹤,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彩霞站在原地,甚至來不及踩歐陽商的腳。
兩人結伴而行,自高山峭壁上一路飛至福泉之畔,路途雖然不遠,但一路行來兩人卻都能察覺附近潛藏著不少的風險點。
“真不愧是荒蠻之地,時時刻刻都能給人以刺激,令人精神振奮。”
剛剛才揮劍驅走了一頭好奇心過分濃重的怪鳥后,歐陽商已經將腳步踩在了福泉邊的鵝卵石上。
而王陸就跟在他身后,落地后便開門見山:“有什么話現在可以說了吧?
“真的可以?”歐陽商露出驚喜的表情,顯然在他幾十年的人生中,還很少有人對他說:“想說什么就說吧”這么慷慨的話。
“僅限于有用的部分。”
“那可就多了。”歐陽商興致不減,顯然對他來說,有用的概念太過寬泛,或許討論今晚伙食是咸豆腐腦還是甜豆腐腦都足以成為重要的議題。
“…好吧,讓我說的明確一點,僅限于與我們此次釣魚行動相關性排名前二的具體事宜,每件事不得超過一千字。”
歐陽商簡直震驚了,那一剎那他看向王陸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仿佛在看自己的天敵。
這家伙居然用一句話就封死了自己暢所欲言的樂趣…掌門血脈真是名不虛傳,不過既然如此,那就公事公辦吧。
“這次前來的確是為了釣魚——福泉中有千年龍蛟,它是我們在此布置基地的最大障礙,而我計劃用未來一個月時間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將其驅逐或者降服下來。相信你也算得出,對于目前的我們來說,這個目標相當艱難。”
王陸說道:“按照軍皇山流行的公式來算,我們能夠無損達到目標的可能性不超過百分之一,百分之八十是兩敗俱傷,我們九人之中至少要隕落兩到三人。”
“哦?你有軍皇山內部的戰斗推演公式?若是方便我倒想討教一番——不過回歸正題。”
難得歐陽商會主動想起回歸正題,可見接下來的話題他勢必要浪費不少。
“目標的艱難是針對現在而言,可未來一個月,我會讓隊伍的實力上一個大臺階,令我們能有七成把握完勝對手,屆時我才會真正開啟決戰。而一個月時間要想完成這種進化,就只有一條路可走——實戰。實戰的對象是福泉中的千年龍蛟,以及它的蝦兵蟹將。我相信以師弟師妹們的天賦資質,每一次惡戰都會有極大的收獲,加上他們在山中幾十年潛修打下的基礎,進步將會非常迅速。但換個角度看,第一次交戰將會非常危險,尤其隊伍中幾位修為境界最淺的師弟師妹,以及修為比他們高些,但特別喜歡舍己救人的。猝不及防之下很可能傷亡慘重…”
話沒說完,王陸就開口打斷:“所以你找我來提前踩踩點?”
“嗯,至少要摸清這龍蛟的虛實,目前的情報完全建立在先前偶然來荒蠻之地采摘草藥的長老隨手留下的筆記基礎上,誤差可能相當驚人。千年龍蛟的信息還是三十年前更新的,這三十年來發生任何變化也不稀奇啊,我可不想明日帶著師弟師妹前來開荒,卻發現局勢完全不在掌控之中,險情頻發。”
王陸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擔心師弟師妹們遇險,就不怕自己這么先行釣魚釣出事么?”
“當然不怕,我是靈劍派的大師兄,豈有倒在這里的道理?”歐陽商非常大方,“而且若是連我都怕,師弟師妹們該怎么辦?靈劍派的管理培訓丨生計劃還怎么執行下去?所以我絕不能怕,也絕不會怕,而我的勇氣會支撐著我不斷前進下去。”
聽到這里,王陸心中不由唏噓。
這家伙,當年死得真是太可惜了,如果能夠成功活下來的話…如果天劍堂能夠再多這樣一個長老的話…
可惜一切都只是如果,正因為王陸已經知道了歐陽商的下場,所以見他此時的意氣飛揚就更覺得惋惜。可惜他始終不清楚歐陽商到底為何而死,更不知道那場最終連靈劍長老們都不能幸免的大災變到底從何而來…否則,他現在就會前往靈劍山稟明長老,哪怕戳穿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也在所不惜。
一定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但是現在就算他跑去靈劍山上也根本無能為力,他根本沒法證明自己的穿越身份——靈劍派斷代現象太嚴重,他對前代長老所知甚少,根本沒法作為穿越資本而就算他能證明自己和靈劍派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可想要讓靈劍派取消這個管理培訓丨生計劃,也是天方夜譚。
畢竟此時的他只是一個穿越者,能影響門派決策的大師兄、首席弟子…是歐陽商。
正因為如此,王陸才會緊跟在歐陽商身旁,準備隨機應變。雖然理論上以他金丹真人的實力或許還不足以逆天,但是出道這么多年,他做的不能以理論來計算的事情已經太多了。
“好,那就讓我好好見識一下這福泉龍蛟有什么本事吧。”
王陸說完,一馬當先,比歐陽商更快一步地踏入福泉,而在他雙腳落入水面的剎那,泉水深處的生靈便被猛然驚醒了。
“吼”
一聲震破水面的怒吼聲,帶著道道水柱沖天而起,而王陸則撐起無相劍圍,在水柱的沖擊下牢牢站穩,將迸發的水勢踩在腳下,姿態說不出的瀟灑從容 可水旁的歐陽商卻已赫然變了臉色:“王陸師弟,小心些”
因為那沖天而起的水柱在飛至最高點后就化為漫天落雨,雨水淅淅瀝瀝擊打在岸邊植被上,卻帶起了一股股刺鼻的青煙,被水珠濺落的植物紛紛枯萎焦黃,而林中走獸更是紛紛倒地,渾身皮毛倒卷,鮮血淋漓,在痛苦中死去…這福泉之水,竟在頃刻間就化為了劇毒之物毒性之猛烈遠超想象。荒蠻之地深入到福泉附近,在此長期生存的生靈已經沒有簡單角色,但在毒水的腐蝕下毫無抗力 水柱落地的余威尚且如此,身處水柱沖擊的核心位置,王陸所承受的壓力也可想而知。
但王陸對此根本毫不在意,以無相劍圍撐起防御后,還有余力向水下刺去一記混沌破天劍氣,劍氣至陰至柔,悄無聲息間就沿著水柱向下侵蝕,一路延伸,直至觸及了某個不應侵犯的領域。
下一刻,巨大的危機感同時在王陸和歐陽商心頭翻涌。
“走人了。”
水柱上的王陸一邊開口示警,一邊駕馭坤山劍遙遙向上飛去,不再挑釁福泉中的龍蛟。
歐陽商更是警覺,根本無需王陸開口便先一步以縮地術遁走。
下一刻,福泉上空陰云密布,只聽一聲電閃,接著就是暴雨滂沱,雨勢如幕仿佛天河泄地。這池并不充盈的泉水開始迅速上漲水位。大水吞噬岸邊的一切,擴展成一片寬廣的湖泊。而在湖泊深處,陡然睜開了無數雙陰厲的眼睛。
“哈哈,調戲元嬰老怪的感覺還挺爽的。”
此時,在十里之外,王陸和歐陽商已經進入了安全地帶。王陸從天而降,帶著滿足的笑容。
歐陽商同樣面上帶笑,笑容中卻隱含了幾分嚴肅。
“這福泉龍蛟比預期的更強,三十年前門派長老經過時,它還只能借助山水之勢,如今卻能勾連天威。而且池中也不是蝦兵蟹將,而都被它演化成了龍蛟的子孫后代,數量少了,但綜合實力卻強了太多。”
歐陽商的眼力非常毒辣,在福泉上漲的時候,他只看了一眼就基本洞悉了這龍蛟的實力輪廓,但看清以后反而心驚。
“看來選址福泉的計劃需要調整一下了。”歐陽商點了點頭,而后忽然轉過了話題。
“說來,王陸師弟,有件事其實我一直想問而沒有問,但現在卻非說不可了,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歐陽商望著王陸,目光灼灼卻并不銳利逼人,而是滿懷誠意,仿佛少女懷春。
王陸笑了笑:“你不是說過了么,我是掌門的私生子啊。”
“那不可能。”歐陽商斬釘截鐵,“區區掌門的私生子,不可能輕而易舉便擋下龍蛟福泉的毒水大陣,那水中蘊含了千年龍蛟本體的精元,腐蝕性之強,就算是我抵擋起來也有些吃力。但你非但擋住了,看起來還游刃有余。”
王陸聳聳肩:“這個嘛,雖然我也不太好意思說,但是…”
“你的實力看來的確在我之上。”歐陽商說道,“但正因如此,我反而確定你并非掌門的私生子。”
“哦?這兩件事有什么關系?”
歐陽商說道:“因為我就是掌門的私生子啊。”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