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大多數生靈的神智并不清醒?
王陸的假設讓其余四名首席無不皺起眉頭。
因為這實在是古怪的假設。在如今九州大陸關于魔界的主流傳聞,魔族本就是一群沒有理智可言的殺戮機器,它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摧毀世間萬物,尤其和人類是不共戴天的死敵。
第一次仙魔大戰時的記載有太多模糊之處,或許還有這樣那樣的隱情,但是到了第二次仙魔大戰,那就純粹是雙方赤裸裸的殺戮肆虐。
如果不是在群仙墓經歷過一次五靈血冠之爭,親眼見識了魔族生靈的喜怒哀樂…要說他們有人性,的確是難以取信于人。但是…
而在困惑時,嬌小的少女平淡地說道:“沒錯,魔界大地上,已經沒剩下多少神智清醒的生靈了。”
語氣有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靜。
王陸看著四周空曠的空洞,忽而想到:“難道是我們人類的錯么?”
嬌小的少女眉毛一挑,身軀也微微顫動,顯得情緒不穩。但比起先前直接裸衣于架的姿態還是平靜了許多。
紅玉的效果看來對她還是有效的,不過指望她來平穩地將事情原委說來,卻有些不現實了。好在她身旁的少女情緒要穩定得多。
“五靈血冠的效用,是魔界法則使然。”她輕聲說道,“而魔界的法則,有很大一部分來源于永恒樹。”
王陸問道:“那么,當魔界的永恒樹不在了,五靈血冠也就失去了意義咯?不過看起來對你們還是有效的。”
“是的,因為我們是永恒樹的守護者,盡管永恒樹已經被斬斷了,但并沒有被完全消滅,至少在這里,它的效果還在。”
“換句話說只要一出門你們兩個就要跟我們拼個你死我活?”
魔族少女抬了抬眼睛,又低下頭,說道:“人類與魔族,本來就有不共戴天的血仇。”
“這句話應該由我們來說才對吧?”王陸聳聳肩。
魔族少女說道:“我不清楚你們人類是如何記載那段歷史的,但是對于我們來說,是你們先一步挑起了戰爭,也是你們造成了之后的一切。如果說在兩界的戰爭你們遭受了什么損失,也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周沐沐火氣騰就上來了,不過很快就被王陸攔了下來。
王陸說道:“歷史的記載未必準確,我們九州有一句老話,歷史就是個任憑勝利者去妝點的小姑娘。”
魔族少女淡淡地說道:“那么,我們就是妝點她的勝利者。”
對此王陸并不很意外。
能夠成為永恒樹的守護者,當然不會是普通人,何況如果依照五靈血冠爭霸戰的歷史,最終段蒼山一脈可是贏得血冠的勝利者,是真正的魔王血脈…
“那么,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王陸說著,以法術投影出嵐的面容。少女赤面獠牙卻不顯猙獰,嚴肅的面容透出十分的英武之氣。
但面前,兩位她的后人卻紛紛搖頭:“從未見過。”
“從未?你們沒有什么族譜之類記載歷史的東西么?”
“我們不需要,因為歷史就在我們的血脈之,我可以肯定我們的族群從未有過這樣的一員,她雖然看上去像是我的同族,但多半是你們人類修士的憑空杜撰之物。”
歷史就在血脈?王陸正好奇這句話的含義時,瓊華出言解釋道。
“魔界之王,是受到魔界法則認可,君臨一界之地的君王…”
沒說完,王陸就打斷道:“所以擁有法則賜予的特權,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同時血脈可以傳承記憶,使得魔王的血裔可以永遠維持著優勢?”
瓊華并沒有因為被打斷而惱怒,而是點頭認可了王陸的猜測。
然后她又補充道:“五靈血冠之戰別有隱情。”
王陸嗤笑道:“還用你說?現在就等天蠶絲巾的鑒定結果了。”
第一次深入三十連環的劇情時,王陸在桃花村無意間觸發了隱藏劇情,親眼見證了歷史的逆流。而作為證物的天蠶絲巾則被陰陽宗的弟天道蘭等人帶走,拿回山門鑒定其真偽。
如果真的是陰陽宗的至寶,那么群仙墓就創造了一個時光倒流的奇跡,如果不是,那就說明天蠶絲巾另有來頭。結果天道蘭等人一去不回,幾年了都沒有一個準確的答復 倒不是陰陽宗的人打算私吞了天蠶絲巾,而是天道蘭帶著絲巾回去后,陰陽宗長老用盡手段也沒法真正鑒別其真偽。
按理說,霓裳羽衣是陰陽宗至寶,只要將天蠶絲巾與其余部件組合搭配,看看契合度就能辨別真偽。偏偏陰陽宗經歷數千年的滄桑,期間屢逢劇變,霓裳羽衣雖然是門派至寶,也經過不少次的修補和改造,和原版早就大不相同了 這也是迫不得已。天蠶絲巾失落得太早,而一組套裝缺少了關鍵環節,威能將大打折扣,為了彌補這部分折扣,陰陽宗的先人只好不斷修補其余的部件,使其重新成為一個整體。可是時至今日當天蠶絲巾失而復得時,套裝卻已經沒有了它的位置。
而關于原版套裝的種種記載,卻又在漫長的歷史遺失了。單靠今人的眼光辨識,實在不敢擔保準確,所以陰陽宗的長老便做出決定,閉關施展通天級的大衍術,追溯歷史,看清其根源。
通天級的法術,對于當世任何一名修士來說都是艱巨的考驗,哪怕最擅長衍術的風吟真人也要大費周折才能施展。陰陽宗的長老此道造詣遠不如風吟,推衍的進度就非常緩慢,閉關前他給出了預計用時——八年。
對于壽元過千的長老來說,八年時間只是彈指一揮間,何況這個過程也能令其大衍術更進一步。但對于王陸來說,就意味著天蠶絲巾的真偽是別指望在短時間內得到明確答復了。
群仙墓究竟是歷史還是話劇,仍未可知。
所以眼前兩位魔族少女聲稱從未見過嵐,也并不能說明什么問題。
“總之,在你們王族的記載,魔界完全就是受害者?”
魔族少女淡淡地回應道:“兩千年前,人類入侵魔界,趁我族不備,以褻瀆之物摧毀了永恒樹。從此魔界法則崩潰,生靈神智蒙蔽,變得嗜殺成性。其部分魔族沿著兩界通道涌入九州大陸,掀起了復仇的殺戮盛宴。你說,這算不算咎由自取呢?”
人類入侵魔界,趁人不備摧毀永恒樹?
而永恒樹倒,魔界法則崩潰,使得魔族嗜殺如狂,這才掀起第二次仙魔戰爭?
魔族少女短短一句話,卻令在場的首席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幾人早在昆侖仙山的圖書館,就了解到九州和魔界的淵源絕不簡單,其多有隱情,卻想不到隱情居然如此…震撼人心。
“如果永恒樹還在,魔界的法則還在。你憑著這枚紅玉,將可以君臨魔界,從此仙魔兩界和平共處,血腥不再。可惜,早在兩千年前,這個可能性就被你們人類親手斬殺了。你們以為擊垮了永恒樹就能令魔界永久沉淪,但最終崩潰的法則反而讓你們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魔族少女說著,伸手指了指頭頂。
“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從哪里拿到的永恒樹苗,也不知道你們從哪里找到的五靈魔玉。如果你們是想以此來輕而易舉地征服魔界,那么…看吧,這就是你所征服的土地。荒蕪,蒼涼,只有無處不在的黑潮,和喪失靈性,不配稱為生靈的魔族生物。希望你能喜歡。”
以仙魔兩道仇恨不共戴天的立場,聽聞魔界已經形如崩潰,王陸當然應該喜歡。
但他就是開心不起來。
同樣,就連最為堅持仙魔之分的瓊華,臉上也沒有半分笑容。
這一批修士從踏上修行路開始就被頻繁灌輸仙魔之爭的理念,縱然沒人覺得第三次仙魔大戰會在有生之年爆發,但這個理念卻根深蒂固。
如今,根深蒂固的理念終于開始崩塌。
沉默,還是周沐沐耐不住性。
“如果…”少女躊躇著說道,“如果我們重建永恒樹呢?你看,我們這里有一棵成長性良好的樹苗,如果將它重新移植到這里…”
話沒說完,斬子夜就打斷道:“喂,它已經和我結合為一了,怎么移植?”
周沐沐毫不客氣:“那就把你活埋在這里唄對魔界和九州大陸都是好事”
“你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眼看兩人又要爭吵起來,那魔族少女卻微微一笑,說道:“移植的辦法也是有的。永恒樹的生命力頑強,只要將種和枝椏以特定的方式培育,是可以重新生長的。而待永恒樹重生,我們還可以一點點驅逐黑潮,重建魔界明…這個過程甚至不會特別漫長,只要幾百年的時間就能重新喚起魔界應有的繁華。但是,你們為什么要那么做呢?現在這個除了死亡別無他物的魔界,對你們人類才最有利不是嗎?只要封死兩界通道,以這些毫無神智的生物的本事,永遠也威脅不到你們。”
說著,她又看了看瓊華:“至于我們兩人…我們是本族最后的末裔,在永恒樹遺址的庇佑下茍延殘喘,但既沒有繁衍的余力,也沒有繼續生存下去的動力。不出意外,百年之內,我們和這片永恒樹留下的庇護所就將煙消云散。魔界也將完全陷入黑暗。”
一番話說完,魔族少女便陷入沉默。
同樣沉默的,還有五名首席弟。
魔界之行前,他們做了各種各樣的準備,哪怕遭遇魔王都有相應的應對手段,可現在的局面,卻比戰魔王更為棘手。
最終,還是王陸出面拍板。
“好,那就照你說的”年輕人一拍手掌,指向魔族少女,“你們就在這里慢慢等死吧我們要回家吃飯了”
說完,他有轉過頭看向斬子夜。
“好了,送我們回去吧”
斬子夜愕然許久,攤了攤手:“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