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靈劍派的二長老和三長老進門,志峰真人一愣,隨即意識到,靈劍派的核實結果終于出來了。
拖了這么久,最終的結果應該如自己所料,靈劍派選擇了妥協吧,沒有讓那個五長老出面,應該也是避免麻煩,大事化小…然而不知怎的,劉顯方鶴兩位長老那肅然的面容,卻總讓他有些心中不安。
劉顯捧著誠心紙,緩步走到風吟真人面前,要將最終的核實材料先交給掌門審閱。
然而風吟卻擺了擺手:“不必了,直接拿給志峰真人審閱吧。”
劉顯的嘴角頓時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可惜志峰真人卻沒有看到。
接過那一疊誠心紙的時候,志峰真人幾乎已經預測出了最后的結果,掌門連看也不看那疊材料,顯然是服了軟,既然如此…
同樣帶著一絲笑意,志峰真人將目光轉到了誠心紙上,然而只一眼,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下一刻,志峰真人的雙手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原先蒼白的臉色也被浮上了一抹憤怒的血紅色。
在白月國發生的一切,被毫無遮掩地記錄在上面,非但千靈教與白月國地方官府勾結的事實被記錄在案,甚至教會串通白月國宮廷內侍,以仙道手段控制王室成員的內幕也被曝光!
這可不是開玩笑了,雖然千靈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馬甲,但是修仙者隨意干涉凡間政治,這可是大忌諱!一旦被查,作為后臺的他根本藏身不住!
當然,或許有人會問,如今萬仙盟那些大門派,哪個是跟凡間政治無關的?例如盤踞中州的盛京仙門就明擺著控制了多個國家,這又算什么忌諱?
正確答案就是:你要是有盛京仙門那么牛逼,你也可以無視這種忌諱。事實上,萬仙盟排名前列的門派中,除了靈劍派格外低調,其余門派或多或少都會控制一些凡間國度,以提供必要的資源。
其中,盛京仙門擴張最強,甚至定下了全大陸制霸戰略,九大州遍地分舵,和無數國家有不清不楚的聯系。
但問題是,這些聯系,全數掌握在中州的仙門總壇手中,決不允許分舵的負責人擅自行事。當然了,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想要吃點油水倒也無妨,可是做到了千靈教這般地步的,就遠遠超出了容忍底線,就憑自己的資歷,遠不足以將此事壓下去。屆時門規如山,自己…
想到這里,志峰真人玉府顫動,元嬰閃爍,身體則冷汗如泉涌,險些連手里的誠心紙都拿不穩當。
片刻后,志峰真人收斂元神,以無上道心壓制住了元嬰的震動。而后恐懼與驚惶盡斂,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窮無盡的怒火。
靈劍派,這是你們逼我啊!
“你們,你們這是…”
咬牙切齒地擠出了幾個字后,志峰真人憤然起身,大聲咆哮:“你們果然是要包庇到底了!”
“笑話!”
風吟真人的笑容陡然轉冷:“包庇?犯了錯才能談得上包庇!現在事實如此清楚明白,師妹她行俠仗義,非但無錯而且有功,請問我們怎么包庇一個這樣一個人啊志峰真人!”
“寫在紙上又如何!?就能算數了!?”志峰真人毫不退讓地和化神期的掌門對吼,“你們自己的人,自己的紙,寫什么說什么還不都是一家之言!?”
志峰真人越是憤怒,風吟真人反而越是悠然:“不錯,是一家之言,但志峰真人你聲稱五師妹她惡意造謠中傷,又何嘗不是一家之言呢?還是說你有明確的證據,證明什么?”
志峰真人頓時一愣,他當然沒證據!開玩笑了,盛京仙門辦事,還需要證據么?萬仙盟盟主就是最大的證據!
然而此時風吟真人一改原先那知我罪我其唯chūn秋,盛京仙門好朋友的軟骨態度,志峰真人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過他很快又找到了攻擊點:“方才你看也沒看那材料一眼,卻知道上面寫了什么,你敢說這里面沒有文章!?”
風吟真人淡淡說道:“何需看那上面寫什么?我從一開始就完全信任我的師妹,這疊紙是寫給你看,不是寫給我們看的,我相信天劍堂內任何一個長老,都不會懷疑自家的姐妹。”
“哈哈哈。”旁邊那個頭戴兜帽的長老忍不住笑出來,“我就說掌門師兄你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最年輕的女長老連連點頭:“沒錯,雖然五師姐又冷又欠,但我絕對信任她!”
六長老陸離則說:“呵,說來當年她也幫過我不少忙,雖然毛病多了點,但是個可信的師姐。”
四長老周明笑道:“我附議。”
眼見幾名師弟師妹紛紛表態,三長老方鶴尷尬猶豫了好久,說不出話。
盡管在天策堂表明過態度,但那時堂內只有三人,此時被眾多師弟師妹圍觀,實在是…
旁邊劉顯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說道:“我和五師妹的關系眾所周知是最差的,幾乎每個月都要投訴她兩三回,但是這一次,我完全信任師妹。”
最終,方鶴無奈說道:“我也信,行了吧?只要她能改了那堆毛病,好好遵守門規…”后面聲音越來越小,也沒人在意他說什么了。
天劍堂的態度如此明顯,已經再無斡旋的可能。
志峰真人死咬著牙關:“哪怕…這意味著要和盛京仙門為敵!?就為了一個金丹長老!?”
“哈哈哈哈!”風吟真人忽然仰天大笑起來,“志峰真人,這話應該去問你們盛京仙門!你們這仙道魁首,是否真的做好了與我們靈劍派為敵的準備!?就為了你一個區區元嬰四品!?”
最后一個品字出口時,風吟真人怒意上涌,霎時間整個靈劍山都為之震顫,而直面這股威壓的志峰真人更是眼前一黑,險些失去意識。
媽的,踢到鐵板了…
回過神的時候,志峰真人面色慘然,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盤已經徹底破裂…果然這五絕之一和馭獸宗之流全然不可同rì而語,哪怕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名不副實,外強中干…但是五絕就是五絕,偌大的名頭背后,是極深厚的門派底蘊!
不過,事情還沒走到絕路,相反,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堅持到底,因為事情已經不僅僅關乎自己一人,而是兩個門派的招牌在抗衡!
白月國的事情敗露,自己已經注定要受門規懲戒,不過話說回來自己手中掌握的部分研究成果,或許多少能抵消一部分懲罰。問題是,眼下自己已經是代表盛京仙門在和靈劍派交鋒,一旦退縮,光是有辱門風這一條就會讓他異常難受!
相反,若是能死硬到底,將事情上升為兩個門派的聲譽之爭,或許還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能!盛京仙門霸道已久,雖然對自家的敗類并不寬容,但更不能寬容其他門派的冒犯,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所以,盡管志峰真人面上怒意磅礴,但心中卻已經漸漸冷靜下來:“好…既然你們如此蠻橫無禮,那我們盛京仙門也…”
話音剛落,忽然聽得門外傳來一個女子聲音。
“有意思,多大的人了,動不動就我們盛京仙門如何如何,你修仙這么久,就還沒學會用自己的身份說話么?”
伴隨著嘲諷的笑聲,一名白衣女子腳踩翠綠的劍光飛入靈劍堂。
“呵,各位師兄師弟師妹,方才的發言…咱不小心都聽到了,唉,多謝你們的信任,尤其是方鶴師兄,看得出讓你昧良心說話真挺難的…但是呢,咱們靈劍派何需為了些許小事,和同氣連枝的盛京仙門鬧得不可開交?”
說話間,女子轉頭望向了志峰真人:“我說你啊,難道還想躲在門派的殼子后面,縮頭一輩子么?現在這坨爛事因咱們兩人而起,那就由咱們兩人將其了斷,不必牽累師門了。”
而后,女子翠竹劍光一閃,直指志峰。
“你和我,一對一,贏者通吃,輸者跪舔,敢是不敢?”
被女子那翠竹劍光指著,配上那輕蔑的笑容,志峰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玉府震動再一次涌了上來。
而且他的理智也在告訴他,這似乎是一條直截了當的解決辦法,不需要考慮如何去和門派內的高層長老們勾心斗角,也無需考慮如何壓制靈劍派的反撲,只要打贏這個女人,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事實上,這也是修仙界常用的手段,扯皮扯不清楚的時候,那就用拳頭來說理吧,說到底,這才是修仙界亙古不變的真理。所謂萬仙盟,也無非是九州大陸最大的一個流氓組織,萬仙盟五絕,不又時常被人稱為五大流氓么?而王舞所提出的贏者通吃的決斗挑戰,就是在這樣一個大環境下催生出的產物。當爭執的雙方不愿浪費更多精力去扯皮的時候,那就以決斗說話,贏家通吃,沒理也變有理,輸的人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往肚里咽。當然這種決斗必須雙方都點頭同意,并以心魔大誓進行約束,確保基本的規則和秩序,否則堂堂萬仙盟的修士,豈不是與荒蠻之地的野人一般無二了?
而且那五長老不過一金丹巔峰,自己雖然不擅長戰斗,但足有元嬰四品修為!又修行上品功法,身懷靈寶,就算十個金丹巔峰也輕易收拾了——又不是那些普通門派的雜魚元嬰,越級挑戰對于五絕門派的修士來說基本沒有可能!先前在白月國,他和王舞過了兩招,雖然對方油滑之極很快逃走,但短短兩招之間他已經占盡上風,逼得對方只能固守。
所以,志峰真人很不理解那個女人此時囂張的底氣從何而來,莫非是想依仗靈劍派的地利,暗中做手腳?哈,決斗之時有心魔大誓約束,隨意借助外力破壞規則只會讓自己死得更慘!如若不然,修仙界也難有這一套暢行的規則,而縱然自己不精通戰斗,作為一名博學者,卻極擅長這些規則技巧,以他元嬰四品的修為,就算是化神真人風吟,也休想干涉到他與王舞的決斗。
一時間,志峰真人有太多的理由應下王舞的挑戰,但四百多年的漫長壽命,卻給了他格外的謹慎。
沒有人會這么自尋死路,其中必然有詐,尤其那個王舞狡詐jiān猾,手段百出,自己雖然勝算極高,卻沒必要冒這種風險。
想到這里,志峰真人不由更是猶豫,而這一切被五長老看在眼中,頓時賤笑起來。
“喲呵,志峰同學莫不是怕了?我一個微不足道,螻蟻般的金丹向您這高不可攀的元嬰老怪挑戰,然后您怕了?”
五長老說著,非常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金丹真人已經滿足不了你了,不過考慮到你這縮卵的本性,換了虛丹筑基的,估計你也不敢打。不過這個好辦,我靈劍派別的沒有,唯獨菜鳥到處都是!我也不選別人,就把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叫出來陪你玩兩手吧,放心,他才剛剛跨入練氣的門檻,正式的法術都沒開始修行,而且資質魯鈍愚蠢,菜地一塌糊涂…王陸,進來!”
然后一個身穿紅白袍子的少年就走了進來,正是和師父配合默契的王陸。
五長老見王陸進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臉色異常難看的志峰真人說道:“看到沒,那邊那個老縮,被為師的金丹修為震撼了,不敢跟為師單打獨斗。正好你修為低微,資質魯鈍,可以代表為師和他過兩招,記得到時候出手留情,人家好歹活了四百多歲,臉皮還是有的。”
王陸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那表情要多欠有多欠,與他的師父相得益彰。
志峰真人縱然有元嬰修為,生性謹慎,也被這拙劣而刻意的表演所激怒,然而不等他開口說什么,那王陸緊跟著一句話,卻把他氣得眼前一黑!
“師父啊,您雖然溫柔體貼,堪為女子表率,但還是太不了解縮逼的心理,你讓我這種練氣期的大高手和他過招,一動手就該把他嚇尿,顏面無存了。”
王舞當然也不是真指望王陸這個修行不過兩年多的粉嫩新人去和元嬰老怪單挑,聽得王陸這么說,非常配合地點著頭:“不錯不錯,你心思細膩,為師都有所不及,那么依你之見又該讓誰和他打呢?練氣期都不能滿足他,難道要找凡間武者?”
王陸擺了擺手:“凡間大武師并不遜色練氣修士,也很能打的,盛京仙門那個老東西雖然沒卵,但還有腦啊,肯定不同意的。”
王舞故作驚奇:“凡間武者都不行,那要怎么辦?”
王陸一聲冷笑:“這還不簡單?大黃,給我進來!”
“汪!”
聽得王陸呼喚,門外一條蒼溪田園犬哈赤哈赤地跑了進來,一臉興奮地看著王陸。
王陸不知從哪兒翻出一根骨頭丟給它,然后指著志峰真人:“待會兒你去和他過兩招,記得手下留情。”
“汪!?”
志峰真人霎時間眼前一片血紅,無上道心也壓制不住沸騰的怒火。
“你們,你們這是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