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的話語讓大家都呆住了,特別是完完整整經歷了整個過程的約瑟夫,更是訝異非常。當薩摩拉把事情前前后后解釋給雨果聽時,約瑟夫就在觀察著雨果的表情,雨果的表情始終都帶著一種迷茫,那種迷茫就好像是雨果明明經歷過這所有一切,伴隨著薩摩拉的講述而恢復記憶,但雨果卻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點記憶都沒有。
約瑟夫想起了醫生剛才的囑咐,原本他以為雨果的過敏反應十分嚴重才導致了休克,但醫生檢查過后卻發現,其實雨果的過敏反應并沒有惡化,主要只是集中在了胸口、背部和手臂的一小塊區域,而且表面看來皮疹情況十分可怕,但其實整個過敏癥狀卻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不需要住院,只需要涂抹一些藥膏進行治療就可以了。不過醫生還是開了一些抗過敏藥以防萬一。
醫生詳細了解了雨果的病史之后,對這樣的情況也無法提出合理的解釋,他提出了一些推測,其中一個有可能是因為雨果吸入的尼古丁還是不太多,畢竟剛才那場戲雨果只抽了兩根煙,所以皮疹反應并不嚴重。
但約瑟夫卻認為這個猜測不靠譜,他隱約覺得,雨果之前突然消失在化妝棚,還有拍攝結束之后躲到一旁,都是去吸煙,而且是煙癮犯了——很詭異而且無法解釋的煙癮。
醫生聽到了約瑟夫的反饋之后,提出了另外一個可能。其實所謂的過敏,是指有機體對某些外界刺激或者藥物的感受性不正常地增高的現象,這是身體會產生過度反應的一個癥狀。但除了身體自身系統產生排斥之外,從某種角度來說,潛意識對過敏原的抑制也是有一定效果的。
簡單來說,就是雨果根本就不認為尼古丁會對自己產生過敏癥狀,所以他的身體排泄系統在潛意識的作用之下進行了排除,弱化了過敏效果。但可惜的是,雨果的身體還是對尼古丁有強烈反應,終究還是過敏了。
這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情況,用醫學知識也沒有辦法解釋。約瑟夫聽得云里霧里,最后醫生不得不用生動的話語來說,“這只是一個猜測,僅僅只是猜測,不是我的專業范圍,而且病人的身體情況也沒有經過縝密檢查,一切我都無法下定論。如果有需要,你們可以求助專業醫生。”醫生一再強調自己猜測的不準確性。
“我的意思是說,當一個人出現人格分裂的情況下,他會形成截然不同的兩個甚至兩個以上人格,每個人格都是獨立存在的。那么其中一個人格對堅果過敏,但另外一個人格卻是堅果的狂熱愛好者。這種情況在醫學上是曾經出現過的,但這不是我的專業領域,所以我也無法解釋。”
醫生的解釋讓約瑟夫嚇出了一身冷汗,“那你的意思是,雨果很有可能是出現了人格分裂的情況?”可惜醫生卻怎么都不愿意承認約瑟夫的推測,只是一再強調這種情況從醫學角度來解釋是可能出現的,但關于雨果的情況,還是必須進一步進行身體檢查才能判斷,“那么我們到底應該去找內科醫生還是心理醫生?”
約瑟夫的話倒是讓醫生卡殼了,“你們先去內科做相關檢查,如果有必要,隨后再去咨詢心理醫生。”
此時,看著一臉疑惑的雨果,約瑟夫卻是心底一涼,過去一個月時間里雨果的變化在他的腦海里不斷閃過,越回憶就越覺得事情逐漸嚴重起來。
約瑟夫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雨果這次為了拍攝“死囚漫步”付出了多少努力,不僅僅是為了這部戲,同時雨果也是在不斷鉆研演技,可越是清楚地知道這一點,約瑟夫此時就擔心害怕。
“雨果,你真的不記得了嗎?”薩摩拉把事情講述完畢之后,遲疑地開口詢問到。
雨果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然后遲疑地說到,“我記得一部分…不,我大部分都記得,我們正在拍戲,我飾演馬修這個角色…然后…我和蘇珊對戲…”雨果斷斷續續地說著,語氣里的遲疑和肯定交錯而過,讓眾人面面相覷。
“好了好了,你暫時不要想了,先好好休息。”蒂姆出口打斷了雨果話語之后的沉默,圓場說到,“反正今天的戲份已經結束拍攝了,明天上午也沒有你的戲份,休息最為重要。”然后蒂姆就示意大家離開,讓雨果可以有一個安靜的休息環境。
離開帳篷之后,蒂姆也專門咨詢了醫生整體情況,比起拍攝來說,雨果的身體健康才是第一位的,如果有必要,拍攝完全可以推遲。可是當蒂姆得知了醫生的推測之后,詫異地幾乎說不出話來,雖然醫生也表示這是不準確的猜測,具體情況還是要先對雨果的身體進行縝密檢查,然后再做判斷是否要咨詢心理醫生,但這種推測的沖擊力還是無與倫比的。
不僅是蒂姆,其他人聽到之后也不由自主呼喊出了聲音,那種震撼是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的。
此時再去回顧雨果剛才第一場戲的表現時,那種淋漓盡致的入魂演技再次讓所有人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不由自主就打了一個冷顫。如果真的是人格分裂,那意味著什么呢?意味著剛才不是雨果在表演,而是馬修在真實對話——那個殺人犯馬修在真實地和蘇珊對話。這真的讓人不寒而栗。
而雨果居然為了“死囚漫步”的這個角色投入了如此多精力和努力,甚至在腦海里割裂出一個全新的人格,這簡直讓所有語言都失去了力道。
蒂姆和蘇珊面面相覷,但眼睛里的震驚都是如此相似。在震驚之后,他們的眼底都浮現起了擔憂,如果雨果真的人格分裂了,那該怎么辦?難道未來雨果就需要進精神病院進行治療了嗎?
這對于前途無量的雨果來說可是致命的打擊,不僅可能會讓雨果必須接受心理醫生的長期治療,而且可能會讓雨果的傲人才華都消磨殆盡,更可能會讓雨果就此與演藝事業無緣,徹徹底底改變人生軌跡。這已經不僅僅是一部戲的問題了,更是一名演員的事業、一個人的人生。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目前這僅僅只是推測而已。
約瑟夫留了下來,他需要對雨果的情況進行一個解釋,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任務。但此時此刻約瑟夫卻感受到肩膀無比的重量,他害怕醫生的推測會是事實,他害怕雨果會無法承受這樣的后果,他害怕雨果會把自己逼上絕境。
看著眼前依舊在努力搜索記憶的雨果,約瑟夫覺得自己的嘴巴上掛著千斤重的杠鈴,怎么張都張不開,他不由清了清干澀的嗓子,“雨果…”然后他就看到了雨果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這才是他熟悉的雨果,清澈而干凈的眸子里倒映著他的專注和迷茫。如果他知道“死囚漫步”會讓雨果陷入這樣的境地,當初他就堅決抗議雨果接拍了,但生活里沒有“早知道”。
“怎么了?喬,有什么事嗎?”雨果微蹙著眉頭,他可以隱隱感覺到異常的氣氛,但他此時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恢復記憶上,所以他并沒有注意到約瑟夫剛才的異樣。
約瑟夫深呼吸了一下,鼓足了勇氣開口說到,“剛才我和醫生交談過了,他說你的過敏癥狀并不嚴重,不用太過擔心,只需要涂抹一些藥膏就可以了。如果明天發現皮疹依舊沒有消褪,再吃抗過敏藥。”
“這是好事,不是嗎?”雨果輕輕扯了扯嘴角,眼底浮現出一抹笑意,但卻只是淺淺地留在了眸子里。雨果知道后面還有一個“但是”,否則約瑟夫的表情不會如此凝重。
“但是…”果然,約瑟夫艱難地開口說到,“剛才你抽了不止一根煙,我在你的褲子口袋里找到了一盒香煙,雖然不確定全部都是你抽的,但里面少了八支香煙。”約瑟夫果然在雨果的表情里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雨果對于這段記憶果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你知道,按照這樣的情況來說,你早就已經過敏休克了,但卻一直沒有爆發出來,而且皮疹情況也不是太過嚴重…醫生對此也無法解釋…”過敏原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更不可能在沒有任何治療的情況下憑空消失,這一點即使沒有醫學常識的人也知道。
“醫生給出了一個推測,但目前沒有辦法證實,我們還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然后再咨詢不同的醫生,尋找出真正的原因…”約瑟夫試圖兜圈子,但雨果卻搖了搖頭,直接說到,“推測是什么?”
約瑟夫沉默了下來,空氣就這樣凝固住了,“人格分裂。”約瑟夫的聲音就好像是冰山崩塌的聲響在安靜的空間里漸漸彌漫開來,“醫生說有可能是人格分裂,你發展出了一個屬于馬修的人格,這個人格有極重的煙癮,他對尼古丁沒有任何過敏反應,所以你的皮疹癥狀才沒有那么明顯。”
“呵呵,你在開玩笑吧?今天應該不是四月一日才對啊。”雨果輕笑了起來,話語里居然還多了一份輕松,但他的笑聲卻如同煙霧一般在空氣里消散了。約瑟夫沒有給予任何回應。雨果嘴角的笑容就這樣一點一點收斂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