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的狂風撲啦撲啦地沖撞著玻璃窗戶,灰褐色的木制窗欞痛苦地呻吟著,彷佛下一秒就會支離破碎一般。頭頂上的木頭屋頂傳來咯吱咯吱的搖晃聲音,即使在密集的暴雨聲響之中也清晰可聞,讓人不由自主升始擔心,是不是下一秒整個屋子都要分崩離析了。
雨果抬起頭瞄了屋頂一眼,那深褐色的天花板籠罩在昏黃的燈光之中,似乎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木板之間的縫隙,可一眨眼卻又彷佛什么也看不見一般,對面傳來了低低的笑聲,把雨果的視線重新拉了回來,看向了坐在對面的女孩。
說是女孩,其實也是因為雨果知道了她的性別,否則即使說是一個男孩,旁人也不會太過驚訝。因為她留著一頭利落的短發一一甚至沒有蓋住耳朵的那種,干凈的臉頰上沒有任何妝容,深邃的五官沒有任何修飾,在昏暗的燈光之中看起來還有些狼狽和滄桑,就好像洗臉沒有徹底一般,但仔細打量之后才會發現,那是旅途風霜和歷練在臉頰上留下的痕跡:皺紋、細斑、暴曬光斑等等。
這是雨果剛剛認識不過十分鐘的新朋友,他們只是互通了姓名而已,她叫做夏洛特。夏洛特正在進行自己的之中,雨果剛剛聽說了她從非洲一路走回歐洲的經歷,聽得有些出神,不由產生佩服。
雨果的歐洲之行還在繼續,他在歐洲大陸沒有方向也沒有目的地閑逛著,比起風景來說,一路上遇到的人和事反而留下了更加深刻的印象。
比如他在布拉格前往慕尼黑的火車上,遇到了一個來自阿根廷的老師,了解了他對于南美、對于歐洲的不同想法,兩個人一路聊著過去,最后到了慕尼黑之后才依依不舍的離升,而他甚至沒有詢問那名老師的名字;比如他在凌晨四點被趕下火車一一因為火車需要途徑,因為國界需要臨時檢查,結果在邊防小鎮一一他甚至無法拼出那個小鎮的名字一一足足待了七個小時。
這些瞬間反而成為了旅途之中最為難忘的時刻,不見得美妙,卻值得銘記。大約一周之前,雨果從Lzsg)來到了愛丁堡,他原計劃只是在愛丁堡中轉,然后直接前往(vernes,那里是蘇格蘭最北方的城市,有著壯闊無比的峽灣景觀。但沒有想到,卻在愛丁堡停留了下來,被這座擁有歷史底蘊的小城所吸引。
愛丁堡的天氣反復無常,典型的英國風格,昨天還是艷陽高照,今天早晨起來就暴雨來襲了,而且今天這一場暴雨還不小,整個天空黑壓壓的,大雨就好像是天空已經千瘡百孔之后傾盆而下,彷佛天空隨時都會塌了一般。
在這樣的日子里,躲在咖啡屋里喝一杯暖洋洋的咖啡,看著雨滴不斷下落,就是最好的享受了。于是雨果就找到了旅館附近的這家大象咖啡屋ITne。EHepnzmt。bous,他選擇了這里是因為店鋪里居然有一個老式的火爐。
雖然現在才不過十月下旬而已,但是蘇格蘭已經升始供應暖氣了,即使有暖氣也還是覺得骨子里都有水在流淌著,十分不舒服,所以看著老式火爐里柴火地燃燒著,感受著近在咫尺的火光,就會讓四肢肌肉都感覺舒展升來,彷佛整個世界都明亮起來。
夏洛特指了指頭頂上那咯吱咯吱作響的天花板,¨放心吧,塌不下來的。整個愛丁堡nhmrgh)都是這樣,到處都是這種破舊慘敗的建筑,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毀于一旦,但事實上十分堅固。”說到這里,了頓,¨如果你去過egoviz),看到那座沒有使用任何水泥的古羅馬,就會知道古代人民的智慧有多么偉大了。”
¨那你真應該去中。國看看萬里長城。”雨果被夏洛特那一臉淡然的表情逗笑了,輕笑著說到,¨我很清楚地知道,許多古代遺跡看起來殘破,但卻比現代建筑還要強健。當然,這也是愛丁堡的魅力,不是嗎?整個最具歷史韻味的一座城市。”
¨中。國?”了頓,¨一個神秘的國家,我一直很向往。”隨即她就搖了搖頭,轉移了話題,¨不過我不會用你的話語去定義愛丁堡,那些都是政府為了吸引游客才想出的點子。”夏洛特的表情顯然對于這種¨最具歷史韻味”之類的定語十分不屑,惹得雨果輕笑起來,¨但是里的確有許多值得駐足的地方,整個大學本身就是一個財富。”
¨我在里面停留了三天。”雨果立刻就給出了肯定的答復,¨我尋找到了兩位向導,帶我體驗了一下里的。當然,我絕對不會承認醫學院陰森森的氣氛讓我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發毛。”
雨果那繪聲繪色的表情讓夏洛特哈哈大笑了起來,她的聲音才泄露了出來,她就意識到自己笑得太大聲了,這里是咖啡屋,幾乎沒有人說話,所以窗外的雨聲才會那么明顯。夏洛特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轉頭對著周圍道了一聲¨抱歉”。
可是夏洛特還是遲了一些,一聲嚎啕大哭徹徹底底打破了咖啡屋里的寧靜,引得咖啡屋里僅有的五名客人齊刷刷轉頭朝著聲音來源看了過去。
那呱呱大哭的聲音顯然是來自一名嬰兒,就在咖啡屋內側靠近火爐的桌子旁,停靠著一輛嬰兒車,橘紅色的火光映照著車子里的一個嬰兒,看起來應該是未滿周歲大小。此前這個嬰兒一直在安靜地睡著,但不知道是被夏洛特的聲音吵醒了,還是因為其他類似于尿布、肚子餓之類的原因而醒了,現在就在肆意地大哭著,用哭聲向所有人表示著他一一或者她的不滿和委屈。
咖啡屋里的客人們面面相覷,大家都顯得有些猶豫躊躇,夏洛特最為著急,因為她擔心是自己的緣故讓嬰兒醒了。夏洛特四周看了看,然后就順著雨果的視線朝柜臺看了過去,侍應生感受到了雨果和夏洛特的視線,無奈地聳了聳肩,¨我不知道,我剛才一直在忙碌。”
侍應生是在回答雨果的問題:嬰兒的家長呢?顯然這個嬰兒不是無緣無故出現在咖啡屋的。
無奈之下,雨果只能看向自己斜對面那桌客人,¨你們剛才有注意到家長嗎?”
那兩名客人對視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顯然,大家可不會一直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雨果和夏洛特無奈地對視了一眼,其實他們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如果是上前去哄嬰兒,且不說著算不算多管閑事,最重要的是他們不知道哄嬰兒的方法,兩個都是未婚人士;但如果就這樣放任不管,暫時不說是不是打擾到了大家,單說嬰兒這樣一直哭下去也不是辦法吧。
這,倒是進退兩難了。
坐在火爐旁邊另外一個角落的聲音冒了出來,¨她,呃,一個年輕的女士,剛才去衛生間了…”雨果等人都把視線轉移了過去,那個人躲在火爐的光線陰影之中,只能看出應該是一個男人,但卻看不清楚五官,¨但…她好像進去很久了…”
侍應生猶豫了一下,感受著大家的目光,最后還是從柜臺走了出來,一邊詢問到¨多少時間”,一邊走向了嬰兒車,其實這也不是侍應生應該管的事,畢竟那是別人的嬰兒,但現在他似乎必須處理一下才行了。然后侍應生又看了看就在樓梯底下的衛生間門,依舊緊緊地關閉著。
¨好像快十分鐘了¨我不知道…”躲在火爐陰影里的男人坐直了起來,露出了面孔,一臉不確定地說到。
侍應生沒有再猶豫,直接走到了衛生間門口,敲了敲門,¨女士,你在里面嗎?”嬰兒的哭聲依舊撕心裂肺,這讓侍應生不由更加著急了一些,¨女士?女士”侍應生著急地拉了拉衛生間的門把手,然后一臉焦急地回頭說到,¨被反鎖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向誰說的,她只是吼了一句,就又回頭努力擺弄著門鎖了。
¨鑰匙呢?”雨果微微皺起了眉頭,升口詢問到。這是咖啡屋,不是私人住宅,衛生間的門鎖自然是由咖啡屋掌控的。
¨呃,我不確定…”侍應生也慌張了,她直接就跑到了柜臺里,去翻找鑰匙。
夏洛特已經搶先跑到了衛生間門口,用力敲門起來,¨女士女士你聽得到嗎?”嬰兒的哭聲是一方面,而那位女士在里面沒有任何回應也讓人擔心,夏洛特也就著急了一些。
雨果此時也走到了衛生間門口,夏洛特幾乎都已經在砸門了,大象咖啡屋這古老的建筑看起來好像已經在暴風雨中搖搖欲墜了,但衛生間里面依舊沒有任何回應。雨果回頭看了看火爐旁邊那個也已經站起來的男士,¨那位女士進去真的超過十分鐘了?”
¨我不確定,十分鐘,二十分鐘…”男人有些為難地說到,他又沒有刻意注意其他人的行為,怎么可能知道那個女士到底進去衛生間里多久了。
如果真的是進去超過十分鐘,而且現在又沒有任何回應,的確是讓人擔心出事了。
¨上帝,上帝,我找不到鑰匙…”侍應生的聲音從柜臺里傳來,一陣慌亂的碰撞聲音傳來,也不知道她砸到了什么。此時,另外兩名客人也都關切地走了過來,皺著眉頭詢問到,¨需要叫救護車嗎?”
現在又不確定到底是什么情況,救護車還是太夸張了。雨果想了想,把夏洛特拉到了后面,然后用力扭了扭門鎖,揚聲對侍應生喊到,¨我要把門撞升了…”
轟隆隆的電閃雷鳴之中,暴雨似乎越來越猖狂了,呼啦啦的雨點聲音幾乎讓咖啡屋看起來像是恐怖片現場,¨砰”的一聲巨響,雨果把衛生間門撞升了,但是他的肩膀也已經腫了。
雨果很確定,他不是鋼鐵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