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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三章 寄君以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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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容滿面打招呼的,不是別人,正是禮部尚書兼同中書門下三品李林甫。

  盡管中書省歸張九齡,門下省歸裴耀卿,禮部尚書更多只是清貴而無實權,但這并不妨礙李林甫如日中天的勢頭。此刻政事堂中尚有小吏伺候,見這位煊赫的宰相打過招呼之后,竟是親自起身迎上了前,無不為之咂舌,暗中驚嘆杜士儀三十許人便節度一方,據說深得天子寵信,果然連李相國也不得不給面子。

  杜士儀深知李林甫是什么秉性的人,他一瞬間打起了十分精神,含笑施禮道:“拜見三位相國。

  李林甫走得快,早已搶在張九齡和裴耀卿之前將杜士儀攙扶了起來。后兩者也已經起身,張九齡含笑叫了一聲君禮,裴耀卿則是用更熟稔的口氣說道:“如今這天寒地凍的時節,卻還讓你在路上緊趕慢趕,也幸虧你身體壯健。看你這一身風塵仆仆,應該尚未歸家吧來人,快送熱湯來驅寒!”

  “家里只有老仆守門,再說詔命上既然催得急,我就索性直接來了。杜士儀解說了一句后,見三位宰相各自歸位,又示意他坐,他便在客位上從容落座了。果然,固然有小吏手腳麻利地送上了熱湯來,但涉及正事,他只喝了兩口,張九齡就先行開了口。

  “朔方正當抵御北狄的要鎮,信安王鎮守多年,勞苦功高,然則此次因為言行不檢左遷衢州,說實話,我們也都為之嘆息不已。朔方諸將之中,雖也有功勛卓著,能征善戰之人,然則如今突厥內亂,縱有兵馬侵襲,也絕不如從前毗伽可汗在世時那般威勢,所以朔方要的是穩,而不是一味追求軍功。所以,李相國舉薦了君禮你,我最初有些猶豫,但看你在隴右穩若泰山,我最終也附議了。

  杜士儀聞言恍然。原來如此,李林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張九齡看重的是他不好戰,不求邊功,可以遏制一下窮兵黷武這種趨勢抬頭。

  這時候,裴耀卿方才接口說道:“時至今日,也沒人覺得你太過年輕不足以挑重擔,可我還是捏著一把汗的。朔方之地素來是勇將云集之地,難免驕悍,我別的不擔心,怕只怕你孤身前往節制不住。不過李相國一再說你在隴右三年,上下軍將無不服膺,到朔方一定也能馬到功成,陛下都點了頭,我也只好作罷。不過朔方不比隴右,如若你還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便是。

  這么說,裴耀卿對他接任朔方是抱持著保留態度的。

  既然差不多摸清楚了三位宰相的不同立場,杜士儀心下稍安,當即開玩笑似的說道:“真的是要求任我提三位相國可不要虛言誆騙安我的心!

  李林甫笑瞇瞇地眨了眨眼睛,就仿佛多年好友似的善意十足:“陛下也知道此事不容易,所以只要能辦到的,咱們自然會盡力。

“既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從前隨我前往鄯州赤嶺立碑的金吾衛將軍李儉,能否調了給我為節度副使  張九齡裴耀卿李林甫,每個人心里都有一本明賬,這樣一個人選正在預計之內。此刻,李林甫不禁在心里贊了一聲。若是朔方那些悍將因為杜士儀的年紀便小覷了他,那還真的是看錯人了!能夠在這種看似可以漫天要價的情勢下,提出最精準最合適的要求,果然不愧是杜士儀!

  張九齡一聽到是要金吾衛將軍李儉,略一沉吟便欣然點頭道:“此事我會立時稟奏陛下,想來應當不成問題。

  十六衛將軍的頭銜只是聽上去風光,其實整個長安城中,真正頂用的是北門禁軍,可這一支兵馬如今捏在高力士楊思勖為首的宦官手中,如陳玄禮這等大將尚且要仰其鼻息,更何況尋常的將軍所以,杜士儀并不認為李儉會拒絕出外獨當一面的機會。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此行之前,同樣出身宗室,乃是信安王李神一手提拔起來的振武軍使李昕替他寫了多封書信,屆時可帶給其昔日頗有交情的一些朔方軍中同僚,再加上同樣出身宗室的李儉,此去朔方的把握就大多了。

  他在政事堂中只盤桓了小半個時辰就告退離去。而三位日理萬機的宰相自然不可能只顧著一個小小的朔方,天下有的是事務需要全力處置。可是,張九齡求見天子的呈報尚未得到回復,宮中就傳來了消息,道是杜士儀尚未到洛陽宮門口,就被緊隨而來的內侍給請進了宣政殿,顯而易見是天子召見。面對這消息,張九齡不禁笑道:“天下外臣不知凡幾,陛下能記住的更是鳳毛麟角。可杜君禮從當年關宴時獻上那一支雷擊老梅開始嶄露頭角,現如今節度一方,陛下自是更加信賴非常了。

  裴耀卿對此只是莞爾,李林甫卻暗自哂然一笑。當今天子曾經信賴非常的人還少嗎王琚劉幽求助天子登上帝位,最初酬之以相位,可緊跟著還不是遠貶,劉幽求人已經死了,而這次他只是稍稍一算計,因武溫奮而倒霉的,就有那王琚!更不要說姚崇宋琮張說全都是武后年間便赫赫有名的名臣,可算算在相位上都呆了幾年至于別的人,那就更加不用說了。李隆基對于大臣的信賴素來就不是毫無保留的,有的是可趁之機!

  當杜士儀時隔近三年再次見到李隆基時,就發現這位大唐天子看上去蒼老了不少。興許是嫡親的兄弟姊妹這些年一個個過世,也興許是因為成天要提防這個算計那個,身心俱疲,總而言之,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李隆基透出來的那股倦意。所以,無論天子垂詢隴右的情形,還是探問他對于上任朔方的看法,他全都只挑好聽的說,果不其然,李隆基一時大為欣悅。

  “好,朕果然沒看錯你!遙想南朝梁國大將韋睿,雖贏弱書生,不能騎馬,每戰必乘車,持竹如意督戰,然則卻屢屢大獲全勝。如今你三頭及第,戰時卻同樣未遭敗績,又與韋睿皆為京兆杜陵人,朕等著你這名士異日于北狄中大揚威名的一日!

  李隆基這一高興,竟是把梁國名將韋睿拿來和自己比較,杜士儀不禁汗顏。可既然天子高興,他心念一轉便朗聲說道:“陛下,韋睿力弱,不能騎馬,而我朝名士,卻從來都以沙場建功為榮。昔日有婁貞公進士及第,卻應猛士舉,一再領軍攻伐;又有王忠烈公,明經及第而鎮守朔方多年,戰功赫赫。所以,詩賦無一不精,弓馬無所不通,上馬治軍,下馬治民,此方為真名士也!放眼古今,唯我大唐有此尚武風氣!

  杜士儀直接把更加尚武的漢朝給選擇性無視了。果然,李隆基大悅,擊節贊嘆道:“說得好!果然銳氣十足!對了,你此次既然正好趕到,不日就是壽王大婚,你便先給他當一回儐相,然后再去朔方就任不遲!

  聽到最后一句話,杜士儀心下咯噔一下,面上卻絲毫未變,連忙行禮應道:“臣領命。

  “朕可不是硬留你參加婚禮。須知壽王妃楊氏,昔日還曾經從你學過琵琶,又拜入玉真門下學道多年,她父母雙亡,你和玉真豈非其雙親一般李隆基越發和顏悅色,突然想起當時玉奴在自己面前那一曲《高山流水》,不禁出神片刻才繼續說道,“梨園之中名家諸多,其中不乏精擅琵琶者,如雷海清,可楊氏在琵琶技藝上竟是尤有過之,十八郎有福!

  “既是陛下如此說,我出宮之后,便先去安國女道士觀拜見玉真貴主。杜士儀順勢提了一句,見天子并無異議,他便起身告退。一直到出了洛陽宮,與從者們會合趕往正平坊安國女道士觀的路上,他方才再也維持不住那張得體笑臉,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即便明知道在這種即將出嫁的時節,玉奴自然早就被楊家人接回去了,不可能再呆在外頭,到安國女道士觀門外,他在擺手阻止了隨從,親自上前叩門的時候,卻仍然抱著萬分之一的期望。也許…也許玉奴今日尚在此處安國女道士觀連日都是閉門謝客,此刻一個女冠開門時,本待要說今日不見外客,可一認出杜士儀,她不禁又驚又喜地驚呼了一聲,隨即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一個就轉身沖了進去。見此情景,杜士儀索性自來熟地踏進了這座自己極其熟悉的道觀,等繞過門前那大影壁之后,就只見霍清腳底生風地迎了上前。

  “剛剛聽說杜大帥到了東都,沒想到真的這么快就來了!”

“霍娘子,你一口一個杜大帥,讓人聽見豈不是以為我帶著千軍萬馬到這來拜見觀主了  霍清頓時笑了,這才襝衽施禮道:“是我失口,三年不見,杜十九郎風采更盛了!今日太真娘子來拜別,如今正在里間,貴主和固安公主都在。玉奴真的在此!杜士儀驚喜非常,他竭力按捺心頭激蕩的情緒,微微瞇眼瞧了瞧這冬日難得的晴朗天空,隨即才開口說道:“有勞霍娘子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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