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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巧言令色,雷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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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縣令,正六品上;云州為下都督府,長史官居從五品上;代州為中都督府,長史官居正五品上。(

  單單從這職官的官品差別上,仿佛杜士儀這先后三任外官,相差僅僅仿佛。然而,倘若算上他那正職以外的種種差遣,那就和別的普通外官大不相同了。在成都時,他判成都兩稅使,茶引使;在云州長史任上,他兼任云中守捉使,云州宣撫使;而現如今任代州長史,他身上兼的官銜就更多了,無論是河東節度副使,還是判都督事、支度營田使抑或大同軍使,全都不是一個尋常五品外官能夠得以企及的。

  所以,和在云州時不同,如今的杜士儀,已經完全夠格讓人尊稱一聲杜使君了。

葉惠全離任,杜士儀新官到任并沒有立刻拿人立威,仿佛一切都是因循守舊的一套,但并沒有人敢就此小覷了這位頂頭大上司。都督府內的諸曹直房內,連ri以來一直都縈繞著一股難言的沉肅氣氛,連帶下頭的參軍事和錄事也人人陪著小心。唯有素來不管事的代州司馬司徒曉,整ri里依舊如同舊ri一般無所事事,常常流連酒肆之中買醉,至于官ji叫回官廨陪飲,更是司空見慣的事  傍晚時分,同為名門子弟的裴海云和崔護在出了直房彼此打了個照面時,往ri關系頗為冷淡的他們同時停下了腳步。崔護先露出了一個笑容,隨即才意味深長地說道:“杜使君突如其來督代州,想來裴兄家中的親長,都是意外得很?”

  博陵崔氏的發源在河北道,河東道本是王氏裴氏以及其他各世家的根本之地,崔氏的利益并不算多,因此,崔護此刻的話語之中,多有幾分幸災樂禍。面對這樣的挑釁,裴海云眼中厲se一閃,繼而若無其事地說道:“我家中親長都在長安,對于代州卻也不甚關注。更何況,我這一任就要期滿,何人為上司倒是無所謂的。崔賢弟剛剛就任代州不滿一年,可是要更加小心才是。”

  “哼,你任滿便要回朝等待集選,使君的考評可是至關緊要的”

  “那就要多謝裴相國的循資格之法了。多虧此法,那些庸才尚且可以高枕無憂,更何況我自忖在戶曹參軍任上一向兢兢業業?”

  裴海云一提到裴光庭這位侍中,崔護登時啞然。相比博陵崔氏只在中宗年間出過兩位宰相,裴氏卻著實是人才濟濟,據說裴海云是裴光庭的從祖子,單憑這一點,只要裴光庭尚在,裴海云的下一任官定然會順順當當,不像自己還得小心翼翼看杜士儀的臉se。他是開元十一年進士及第,從七品上的代州功曹參軍是他的第二任官,第一任則是登封縣尉。相較寒素,他已經算仕途平順,可若要和杜士儀比,那就著實讓人只能嘆氣了。

  兩個人正你一言我一語彼此纏槍夾棒諷刺的時候,外間一個差役急急忙忙沖了進來,一見這兩位參軍在說話就嚷嚷了一聲:“使君回來了”

  今天杜士儀帶著溫正義前去西陘關,眾人留守各司其職,心里卻本來就有諸多猜測。此刻聞聽杜士儀歸來,須臾人就全都聚齊了起來。盡管杜士儀到任之后就說過不喜排場,不用出入迎接,但不到大門,眾人還是都到大堂前頭的院子里迎了一迎。當他們發現,連ri以來平素笑臉待人的杜士儀竟是罕有地臉seyin沉時,本就在不安地猜測,杜士儀什么時候會來一個下馬威的他們,立時生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雖說已經過了理事的時候,但諸位既然都在,我先回房換一身衣服,諸位留一留,大堂上說話”

  是大堂,而不是杜士儀私底下見人的書齋,此中意義自然讓人更加提心吊膽。當杜士儀換了一身緋se官袍踏入大堂在主位上落座的時候,從上至下的屬官無不被那鮮紅的顏se給刺得心底好一陣激蕩。大唐官袍并不以職官為準,而是往往和文散官掛鉤,所以,哪怕當到了一州刺史,因為文散官的官階還沒有踏入五品這一門檻,往往也只是借緋,而不是真正的服緋。所以,整個代州,也只有長史是真正服緋的。

至于正三品的都督,大多數時候都空缺無人,因為那往往是服紫的真正高官了  “想來各位都知道,今ri,我巡查了西陘關,糧庫和武庫也一并巡查過了。”杜士儀用了開門見山的開場白,果然,在他的目光一掃之下,大多數人顯得鎮定自若,但也有人顯然表現得十分緊張。他知道,鎮定的人未必就是于于凈凈,而緊張的人也未必就有所牽連。

  “西陘關糧庫中存糧不足十石,據旅帥段廣真說,最初調任西陘關,還曾經因為糧秣不足而專程到代州討要,可一來二去全沒個說法,只能帶領士卒在山中狩獵補足。至于軍械,更是弓弦易斷,箭矢不足,刀劍也不知道是多年之前的東西了。我只問一句,西陘關的糧秣軍械,誰人負責?”

  既然都督府分諸曹參軍,這種事是最好問責的,倉曹參軍管的就有倉庫,而兵曹參軍管的就有兵甲和軍防,所以,兩個人只能硬著頭皮站起身來。他們都是四十開外的人了,可在年輕得幾乎可以當他們兒子的杜士儀目光逼視下,兩個人雖想極力表現出冷靜,但還是略有差別。倉曹參軍范若誠躬身稟報道:“使君,西陘關糧秣不足,我真的不知情,我記得清清楚楚,我手頭有西陘關旅帥段廣真的簽押回執,每月糧秣都是準時送到的。”

  然而,兵曹參軍錢通卻拱了拱手,面se惶恐地稟報道:“使君,軍械不足的事確實有,不但西陘關,東陘關乃至于代州軍中都有短缺。實在是因為太原軍器監所給代州軍器本就不足,并非我故意短少。而且西陘關久未有戰事,又在崇山之中,演練頗少,故而…”

  “既然北都軍器監給軍器短少,就該及早稟報呈文。可有呈文?可有簽押?否則何來事到臨頭卻以此推諉塞責”

  錢通這種聽著仿佛合理的話,卻根本瞞不過先為西南成都令,再到云州長史,前后地方官當了將近五年的杜士儀。因此,他一聲厲叱之后,見對方登時面上一陣青一陣白,他便轉向了范若誠。果然,范若誠沒想到錢通只說出了一句話就被駁得作聲不得,額頭上滾滾汗珠分明可見。

  “范倉曹說的簽押回執,呈來我看。”

  聽到杜士儀是要看回執,范若誠的臉se稍稍緩轉了一些。他答應一聲,立時便當著杜士儀的面喚來了一個吏員,吩咐其去調取西陘關每月糧秣的記錄來。須臾,一卷記錄被送了過來,可杜士儀拿到手中展開一瞧,嘴角就露出了若有若無的笑容。他隨手將這卷宗向范若誠丟了過去,冷笑一聲道:“你自己看看,簽押在哪里?”

范若誠聞言一怔,等到展開這一卷記錄之后,他登時只覺得腦際轟然巨響,整個人呆在那兒動彈不得。鎮守西陘關的旅帥段廣真無依無靠,是典型的孤家寡人,即便如此,為了生怕出紕漏,他還是強令送糧秣的人一定要段廣真簽字畫押。段廣真沒有后臺,申訴無門,而且他也不是真的完全克扣于凈,總能勉強讓那些人混個半飽,所以,段廣真當然不得不在回執上簽押。可是,這些他曾經一一核對,然后令人存檔的回執,簽押的地方竟赫然空白一片就仿佛他剛剛在杜士儀面前的振振有詞完全成了笑話  見范若誠失魂落魄,杜士儀只瞥了一眼便再不去看他,當下在下頭諸曹參軍中一掃,目光最終落在了戶曹參軍裴海云的身上:“裴戶曹,倉曹賬目以及西陘關的一應糧秣往來賬目,由你負責清查。”

  盡管杜士儀新官上任遲來的第一把火不是燒在自己身上,但裴海云仍舊心中凜然,此刻一聽到點名便立時躬身答應。而下一刻,他就聽到杜士儀又叫了另外一個同僚的名字,不是別人,正是崔護。

  “崔功曹,調取三載之內的官吏考課,我要一一過目”

  崔護也被杜士儀西陘關之行回來后的雷厲風行給震得頗為吃驚,遲疑片刻方才慌忙答道:“遵使君之命”

等到杜士儀吩咐散去,眾人離開大堂的時候,全都有一種目弛神搖的感覺  要知道,杜士儀起意去巡查雁門東西兩關,是因為溫正義的邀約,東陘關回來之后平安無事,西陘關回來之后卻驟然發作,是那段廣真終于受不得欺壓憤而陳情?可三年前前任代州長史葉惠全上任的時候也去過西陘關,段廣真并沒有說出半個字來,緣何現在卻突然能夠破釜沉舟了?

  而當消息傳開之后,底下的吏員之中,一時更有人面如土se。整個代州,短少糧秣軍械的,并不僅僅只有西陘關;而西陘關少的,也不僅僅是糧秣軍械。更何況,與此相關的,還有其他要命的關聯。這位使君起頭十數ri動靜全無,現如今是真的準備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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