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音樂的聲音。see3k
響徹在鼓樓區的街頭巷尾,那鏗鏘的旋律,那雄壯的樂章,讓夏日的萎靡的清晨顯得多了幾分振奮,它不像廣場舞的喧囂、不像音的紛擾,很多人并不熟悉這首曲子,只是在看到鼓樓街心廣場拉起的橫幅,布好的會場時,才明白了這是警察的歌,在竊竊相問,知悉又于什么時,那些走過路過的市民,一下子胸襟暢闊,沒來由地覺得天藍了幾分,那前忙前忙后的警察們,可愛了幾分。
是一個公開舉辦的贓物發還大會,陸續開到現場的幾十輛機動車,越來越多的警察、長槍短炮各類裝備的媒體,漸漸地讓這個夏日的清晨喧鬧起來了。
幾公里外,鼓樓分局,從門房到各辦公室到局長辦,每一個身著警裝的人都在最后看著自己的警容,每每耳邊響起這首昂揚的旋律,那怕就平時再吊兒郎當的人,也會油然而生一種肅穆。那怕是經常翹班逃班的二線人員,也會在這一時刻,油然而生一種自豪。
二樓政委辦,肖夢琪對著辦公室的鏡子,又一次看了一眼自己閃耀的警微、肩章,當她看到鏡子已經漸老容顏時,沒來由地有一種幽怨,她癡癡地看著鏡子,仿佛期待著鏡子里的女人身后,是,是她身后,會有一個堅實的臂膀讓她依靠,就像那晚上,興奮的貼面舞曲一樣…走神了,聽到協辦出來的噪雜聲,她迅速地起身,向外走。
一個麻醉搶劫和二次詐騙的舊案,最終演繹成了兩省四市的警務聯動,累計追回各類被劫贓車4l臺,打掉專事酒店詐騙、車輛銷贓的團伙數個,抓獲各類嫌疑人四地一共50余人,它也成了反欺詐行動開展以來最耀眼的一次行動,市局專門把贓車發還大會放在鼓樓分局,這本身就是一種肯定和鼓勵。
樓下,駱家龍、鼠標、藺晨新、杜雷、熊劍飛,都穿著正正式式,勾肩搭背地出來了,杜雷對于協警的臂章還是有怨念,似乎在駱家龍要換;熊劍飛似乎也接受這兩位坑貨了,一手揪著一個,雖然動作不雅,可透著股親切,鼠標也走了陰影,那次精蟲上腦被人麻翻,報告里作成了“化裝偵查”,摸清詐騙團伙的行動,他又一次因禍得福了。
“喲,肖政委”駱家龍看到樓上下來的肖夢琪了,他奔上來,分局長張如鵬也踱步下來了,春風滿面的,指指駱家龍幾人:“政委,還是你們厲害啊,后生可畏啊,這么大的殊榮,我都不好意思坐在主席臺上啊。”
“張局您客氣了,主要還在于分局對協辦的工作的大力嘛。”肖夢琪客氣了句。
喲,有人聽不對勁了,杜雷直插嘴道著:“分局沒啊,都笑話俺們一群打撈舊案的傻X呢?”
又雷到了,張如鵬分局長尷尬地道著:“也是,分局對你們力度還是不夠…這個,快開會了,坐我的車?”
“不用,張局…我們步行吧,很快的。”肖夢琪委婉道。
本來想邀個好的,誰知道碰了一鼻子灰,張局匆匆走了,肖夢琪回頭剜杜雷了,藺晨新替政委訓丨人了:“剛才都說了閉上你的臭嘴,不說話能把你憋死啊。”
“小樣,你跟我拽是不是?信不信老子將來當了局長,讓你打掃廁所去?”杜雷怒了,叫囂著。
這一對協警誰也不服誰,雖然是哥們,可口角不斷,你讓我掃廁所,我派你蹭大坑,臉對臉唾沫星子噴著,把肖夢琪看得哭笑不得了,駱家龍趕緊分開了:“喂喂,省省啊,開會呢,保持形象。”
“一對傻當了領導先要女秘書,還用安排掃廁所的?”鼠標拽走一個,平息了爭執。
肖夢琪安撫著隊伍,這光景已經沒有什么好說的了,除了贊、還是贊、特別贊的就是藺晨新和杜雷兩位協警,這兩人得瑟的,一不小心,把鼠標的臂章給撕走了。嘻嘻哈哈跑著貼自己胳膊上了。
鼠標要追,被熊劍飛攔下來了,笑了笑道著:“算了,讓他們過過癮吧,我上警校時候就是這樣,做夢都想把自己身上的學員章換下來。”
“這倆要真當了警察,沒準還真能上案子。”駱家龍笑道。
“快算了吧,咱們受得罪還不夠啊,再把人家倆拉進來?他們也就興趣來了玩兩天,長性不了。”熊劍飛道。
“可他們準備參加招聘呢啊,兄弟們,能幫點忙不?”鼠標道,對于這哥倆,確實也有點感情了,要是從協警進到警察隊伍里,那就可是名副其實的同事了。
“不好辦吧,招錄比幾十比一,市局的行政崗位,最高是一千二百多比一,就這兩貨,能過了政審么?”駱家龍心虛地道。
“夠嗆。”熊劍飛道,杜雷這人的行徑實在不敢恭維,獸醫一直專注于研究女人,恐怕問題也不小。
“也是啊,但凡人才,運氣都不會太好。何況這兩位天才。”鼠標挽惜地道,這話誰都沒明說,但誰也知道,那個不容樂觀的結果。
有人笑了,肖夢琪抿著嘴唇在笑,忍俊不禁地在笑,笑了一會兒才發現幾人都在看她,她且走且道著:“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隨緣吧,總有人要走,有人要來,有些事強求不來。”
她說得很輕,卻很黯然,這隊伍里,眼見著已經少了一個,汪慎修已經很久沒來上班了,看這樣是鐵了心要走,就等著總隊的批復了。
“對了,余賤怎么沒來?”熊劍飛此時又問起了。
“不知道啊,又是幾天沒見人了,肖政委,他去哪兒了?不是又有任務了吧?”駱家龍隨意問。三.k.中文网
“我也沒見著。”肖夢琪道。
“算了,不等他了,余賤已經頗有馬老的風格了,活是搶著于,榮譽是看也不看。”鼠標道。
“他都不用看了。”熊劍飛道:“數功榮支隊長都得排他后面,上次我聽李政委講了,要不是以前有那檔子事,早把他提到重案隊長的位置了,這叫什么來著…這是千里馬的能耐,偏偏是個騾子身架,出身不好。”
說著說著不說了,幾個人都瞪著他,熊劍飛省得失言了,余賤人品不咋地,可水平是公認的,他捂著嘴,知道說錯了,喃喃道著:“是政委講的,不是我說的,我水平沒這么高。”
“呸”駱家龍、鼠標一左一右,給他個的鄙視動作,揚長而去。
“真不是我說的。領導講的。”熊劍飛嚷著解釋著,他不明白,為什么這些人就是接受不了事實,要誤解他呢。這不,都不理他了。
八時以后,贓物發還的現場會漸漸熱鬧起來了,來自市局部室的人員,正忙著布置會場,聯系著到場車主,各局抽調的維持秩序警員,正以艷羨的眼光看著,不時的拽著鼓樓分局的同事套近乎,這么大案子,讓誰攤上,將來也是仕途暢行無阻啊。至于外圍圍觀的群眾就更多了,紛紛猜測著,那次盜搶騙機動車輛的故事,已經被他們傳播了十數個不同的版本。
“嗨、政委…杜警官…”有人在人群里跳腳喊了,喊著喊著就沖出來。維持秩序的攔住他了,直道著:靠后點,別過了警戒線。那人急了,又跳又拍大腿道著:“我得謝謝那幾位警察去…對了,我是車主,我叫萬勤奮,是他們…就是他們給我把車找回來的…”
說著就奔進會場了,警員攔也來不及了,就見這哥們興奮地,上去就把隊列里的杜雷杜雷給抱住了,激動地喊著:“哎喲媽呀,你們還真把車給我找回來了…頭回上門,我還以為你們也是騙子呢。謝謝啊,謝謝啊…感謝人民警察。”
又是抱杜雷,又是抱駱家龍,又是挨著圈在警察堆里鞠躬,杜雷卻是個人來瘋,催著萬勤奮道著:大金碗,這么激動啊,給哭一個看看,我把你老婆再給你找回來。萬勤奮一揚臉做哭相,痛不欲生地道著:特么滴你把老婆給我找回來,我可真該哭了哈。
這活寶徒增了一個大笑料,直到市局、分局領導到場,他才依依不舍被請出了現場,九時整,大會正式開始。市局一位副局長發言、分局局長發言、分局政委發言,刑偵支隊長發言,挨著個發言無非是領導高度重視、各單位協同作戰、艱苦奮戰,終于打掉了XX犯罪團伙云云,當然,也有最終高潮的一句話贓物發還,下面正式開始音樂響起,掌聲雷動,那車主挨著個上來領車,還有代表發言,自己是對公安機關感謝萬分,最出彩的還是大金碗,敲鑼打鼓送大匾來了,上書:人民衛士 還不止他一個送,有一半車主都預訂了,車沒領完,錦旗匾額已經堆滿主席臺了。
會議不長,不過轟動效應已經可見一斑了,早有一隊新聞記者架著攝像,把主席臺、把發還現場、把警員隊列攝進的鏡頭,還有追著市局領導采訪的,這些喜氣洋洋的場面卻也不多見了,來文在攝完最后一組鏡頭,她坐在車里,很自豪地道著:“這就是個最圓滿的結局了啊…小月,回頭找找這個車主,他今天在場上很出彩啊。”
“長這么猥瑣啊?”助理笑著道,是那位見人就鞠躬的。
“猥瑣才能加深視覺印像嘛。”來文道。
“咦?幾個坑貨都在,怎么少了那個領頭的?”助理看著鏡頭,好奇地道 來文細細看看,她知道是指誰,理論是這個場合,他不應該缺席的啊,不過找來找去,確實沒有看到,想了想,她笑著搖搖頭道著:“也許他另有任務吧,他一直不太喜歡這種拋頭露面的場合。”
警察的故事,很難用圓滿形容,不是么?
林宇婧是半上午趕到會場的,先去的鼓樓分局,分局只剩下值班的了,又循著路到了會場,一看這陣勢,才知道破了這么大的案子,不過她似乎無心案子,在人群里來回找著熟悉的面孔。
找到了,那一拔人,正說笑著什么,大會剛剛結束,那拔人已經亂起來了,把一個身穿協警服的抬起來顛了幾下,她上前拽著正喊著來個屁蹲的鼠標,拽著就走,鼠標懵頭懵腦被拉著,急急地問著:“咋了咋了?林姐你這是咋了 “我問你,呢?”林宇婧嚴肅地道。
“什么?”鼠標愣了。
“呢?你說什么?”林宇婧更嚴肅了。
“這…”鼠標哭笑不得地道著:“你老公,你問我?”
“嘖,不開玩笑,他四五天沒回家了,兩天沒給我打電話了,我還以為你們又有任務,今天連電話也打不通了。”林宇婧怒氣咻咻地道,如果不是任務,肯定就和這些狐朋狗友在一塊。
“這個…我真不知道,我們也沒見他了。”鼠標道,林宇婧不信,揪著追問,鼠標火了,氣咻咻地道著,真不知道,許是他躲交公糧跑回娘家了,你找我有什么用啊。
這話一出口,林宇婧可不客氣了,一掐脖子,鼠標疼得直喊救援,那邊玩的兄弟們一瞅,藺晨新嚷著:嗨,有人欺負標哥,女的,兄弟們一起上不?
“熊哥上。www.see3k.com”駱家龍一看是的特警夫人,往后躲了躲。
這光景熊劍飛也怵了,搖著頭道:“不行,還是躲吧,惹不起。”
“太沒義氣了。”杜雷看不慣了,要上幫忙,駱家龍提醒了,你可小心點啊,這是余處的特警老婆,就余處回家都得先跪搓板才能進門,你看標哥敢還手不?
耶,還就是哈,被林宇婧當兒子訓丨一般,標哥除了躲,就不敢反犟,這樣子看得杜雷也沒勇氣了,看看藺晨新,兩人會意。好漢不斗女、好狗不攆雞,不管他了。
可不料想息事寧人也不容易,轉眼間,林宇婧揪著鼠標,向著眾人來了,審犯人一般問駱家龍,見了沒有?駱家龍嚇得趕緊搖頭。一側眼,又是審熊劍飛,見了沒有?熊劍飛驚得嘴唇一哆嗦,真沒見。能把熊哥都嚇住,藺晨新和杜雷更不用講了,還沒問,兩人齊齊道著:“我們也沒見,好幾天沒見著了。”
“沒問你們,你們急著說什么?心里有鬼啊…嗨,他們是誰呀?肩章和臂章都不統一,協警你裝什么警察?”林宇婧一眼就看出杜雷身上的問題了。
特警嫂就是悍啊,那眼神犀利的好嚇人,就一慣于雷語不斷的杜雷也被氣場鎮住了。駱家龍趕緊解釋,這是幫忙的兩位兄弟,這個大案就是兄弟幾個拿下的,市局要給協辦積案組請功,集體一等功云云,聽到這里,林宇婧的臉皮稍稍好了點,她瞟了眼臺上市局、分局、支隊的領導,她沒好氣地道著:“有什么功可擺的,下面人拼命,上頭人長臉,真是想不開的,都這份上了,還在一線拼什么?”
也是,熊劍飛無語了,鼠標笑著道著:“林姐,您和余賤怎么越來越顛倒了,你倆思想認識水平,正好置換了一下。”
“你當了兩天指導員真把自己當于部了啊?再說你一指導員,你瞎摻合什么刑事案件?多事。”林宇婧訓丨得鼠標不敢吭聲了,實在問不出消息,她煩躁地又拿出電話,手機響時,她躲過一邊去接了。
眾皆凜然地看著人高馬大,虎虎生威的警嫂,一轉身時鼠標就準備溜,眾人跟著,杜雷不解地問著:“熊哥,有那么兇么,把你嚇成這樣?”
“你懂個屁,我們還是學員的時候,人家就是緝毒警了;我們還上中學時候,人家就在女子特警隊訓練了。我們頂多打打沙袋,人家天天打的是磚塊啊。余賤那么厲害,被人當沙袋打。”熊劍飛道著,在特警隊集訓丨過,對于特警出身的這些女人,他是相當尊重且忌憚的。
“我現在同情余處了啊,有這么個老婆,我特么也不愿意回家啊。”杜雷怵然道,他暗忖自己的小身子骨,恐怕不是人家的對手。
“你們統統閉嘴,這個你不懂了,征服這樣的女人才有成就感,所以余處的重口味,我表示理解…找媳婦就得找這樣的啊,英姿颯爽,好有感覺。”藺晨新道,兩眼發亮,不時地回瞥著林宇婧。
“就你這光吃打不長記性的,將來也就這下場。”鼠標回頭呲牙咧嘴一句,眾人嘻笑著出了人群,剛到街口,熊劍飛兩臂一伸,攔著眾人,剛有人問,他示意著街外路口的方向,眾人視線所及,齊齊失聲。
是汪慎修,他倚著紅綠信號燈桿,正看著著這個會場,許是看了很久了,久到已經忘記會議結束,他還像石化一樣,癡癡地看著。
他沒有穿警服,卻挺直著腰桿,保持著儀容;他不準備當警察了,卻還記掛著,這里的事,在同一時間,他也看到了熊劍飛諸人,雙方凝視著,肅穆間帶上了幾分愁容,鼠標要奔上去時,汪慎修卻像恐懼一般,轉過身,快步走了 眾人遙遙地看見他攔了輛出租車,就那么頭也不回地走了,一剎那喜悅的心情全部被沖淡了,藺晨新不忍地道著:“標哥、駱哥,咱們要不一起勸勸去,多可惜,都警司了。”
“算了吧,人各有志,勉強也白搭。”熊劍飛道。
說是如此,不過看到昔日的兄弟分道揚鑣,濃濃的失落感襲來,讓眾人覺得好一陣子興味索然……
去了趟會場,林宇婧才發現近期紛傳的跨省大案出自于自己老公之手,對于案子她已經麻木,就像她說的,下面人拼命,上頭人長臉,對于普通的警察,多年的外勤生涯,只會越來越厭惡那種沒日沒夜的工作方式,能換個一官半職,就像她一樣,都選擇退居后臺。
丈夫的事是一塊心病,一直沒有解決,而且看樣子他也沒準備解決,就喜歡在一線摸爬滾打著,這一次兩天失聯,沒想到最終給她打來電話的是馬秋林,這家伙,林宇婧一直懷疑他有外遇或者醉生夢死哪兒去了,誰可知道,他找老頭去了。
這倒比想像中容易接受一點,她隨即攔了輛出租,匆匆往和悅小區趕,真不知道,又出什么么蛾子,家里不聯系,反倒讓人家一外人給自己老婆打電話。
這一路算是行駛的心神不寧了,就像多年的外勤直覺一樣,林宇婧總覺得有事情發生,或者是丈夫有事情瞞著自己,前段時間關系緩和了好多,就在幾日前她突然發現丈夫好像又變了,就像馬鵬剛出事那段時間,怎么看也是病懨懨的,說句話也是閃爍其辭。
不會是她想到了一種最不可能的可能,眼前掠過了幾個女人的肖像。
安嘉璐?似乎不可能,那姑娘傲得,應該根本看不上。
楚慧婕,倒是有可能,不過似乎沒覺察到蛛絲馬跡啊。
對了,還有一位栗什么芳的,至今為止,林宇婧都不知道這個賣車的女老板,和自己老公的關系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想著想著心就亂了,她有點怨恨、有點失落、有點難堪,每每下決心要維持這個家庭的完整,最終都經不起自己胡思亂想的考驗,再怎么說也是女人,心眼不可能大到,對任何事都不在乎。
想著想著,地方到了,下車時就看到了馬老在小區門口等著,老頭一身中山裝,顯得精神矍爍,自打不當警察之后,這精神頭是越來越好了,林宇婧奔上前來問好,左右看看,第一句就是老疑問了:“呢?”
“噢,在我家睡著呢。”馬秋林道。
“睡…您家?”林宇婧有點零亂了,如果睡在那個刑警隊的宿舍或者和誰開房了,倒是不會讓她意外。
“他是昨天半夜回來的,這小家伙,舍不得吵醒老婆,騷擾到我家了,多喝了幾杯,估計今天起不了床了。”馬秋林笑著道,絲毫不以為忤。
“這…這究竟怎么回事?半夜從那兒回來了?怎么是…半夜和您喝了…”林宇婧追著馬老的步子,焦急地問。
“陪我走走別嫌我羅嗦啊,我性子慢,但你這急性子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兩口子性子太急了,容易壞事…不介意,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馬秋林笑著征詢道,林宇婧點點頭,她有點懷疑,要借馬秋林的口給她講個什么不愿意出口的事,而且嚴重懷疑,不是好事。
“那,你猜到了,是的事?”馬秋林問。
“呵呵,要別人的事,您就不會這么嚴肅地請我來了吧?他托你的?”林宇婧問。
“沒托,是我多事…這個故事從二十七年前開始,發生地在汾西,故事的男主人公叫鄭健明,八十年代發家的第一批個體戶,據說是個很出名二道販子,販彩電、鋼材、服裝,甚至還有專賣的煙草,他的身家差不多相當于現在的煤老板和房地產土豪了…”馬秋林娓娓道著,回看林宇婧時,林宇婧一頭霧水,不知道什么意思,要問時,馬秋林攔住了:“別急,不聽完我沒法給你解釋。”
那就繼續唄,林宇婧快被老頭的慢性子急死了,就聽老頭道著:“不管在什么年代啊,有錢終歸是個好事,這個二道販子混得風生水起,自然免不了有這么一位年輕漂亮的紅顏知己,這個故事女主也就出現了,她是當時陶瓷廠的會計,汾西第一批國家分配的大學生,叫馮寒梅,兩人是怎么認識的,無從考證,不過肯定有一段和所有浪漫愛情一樣的故事,但故事的結局并不完美,就在兩人籌辦結婚的時候,鄭健明東窗事發了…”
“投機倒把罪?”林宇婧笑了,這是一條已經消失的罪名,當年法律不甚健全的時候,這還是一條相當嚴重的罪名,可能導致鋃鐺入獄以及罰沒家產。
“對,不過比這個更嚴重點,倒賣鋼材也就罷了,這家伙還搞煙草,算走私了,案發時,煙草專賣局查扣了他一輛貨車,整整半車從沿海走私回來的外煙…結果如何可以想像,一立案,追根溯源,自然要查到他頭上,不過這個二道販子很精明,在出事后不久就潛逃了…一直沒有歸案,當然,這種案子,已經過追訴期了,這是案卷影印版。”馬秋林道,掏著手機遞給了林宇婧。
粗粗一覽,應該是汾西公安局的存檔,幾十年前的舊案,又過追訴期了,似乎沒有什么秘密可言。
“什么意思?”林宇婧不懂了。
“意思是,你老公公余滿塘前妻,就是這個故事里的女主人公,馮寒梅。”馬秋林道。
咝,林宇婧倒吸涼氣,突然想到了一種極端的錯位,那個奇葩老爸,和這個精明過人的兒子,不管是相貌還是性格,所差太多,她愕然問著:“難道…
“猜對了…”馬秋林直接說。
沒答案,都對了,太容易猜了,只是這其中的蹊蹺有多大,林宇婧苦著臉,愕然看著表情很滯的馬秋林,她又不相信地道:“不可能吧?他們父子倆的感情很好。”
“我也希望不可能啊,不過…你看看手機里照片。”馬秋林道。
林宇婧翻查著,到了一副圖片時自動停下了,一位中等個子、精瘦、西裝革履的男子,中年男子,幾乎就是的蒼老版,不用DNA鑒定都看得出這才是一對父子,兩人太像了。
“這個故事有點離奇,不過如果放在那個年代的背景下,也不難理解,余滿塘當時在陶瓷廠是采購,本來就認識馮寒梅,鄭健明潛逃,其時已經準備結婚的馮寒梅已有身孕,那個時候,真要未婚已孕,這破鞋可沒人敢撿,何況她又是個在逃犯的未婚妻,應該是這樣,她選擇了家窮人丑的余滿塘,也只有這種人能接受了她從結婚到離婚,都不到一年時間,而離婚的時候,當時已經五個月大了…這個事很多人都知道,唯獨蒙在鼓里。”馬秋林道著,這事情,似乎全部剩下受害者,就那位瞞了二十幾的余滿塘,恐怕誰也恨不起他來。
“可這事…怎么辦?”林宇婧心亂了,一下子沒主意了。
馬秋林也一樣,聳聳肩道著:“我也沒辦法…我們都覺得好難,何況他當事人。”
“他親生父母現在呢?”林宇婧問。
“鄭健明潛逃到南方,之后又偷渡到澳門,現在已經是珠寶商了,在香港和內地幾個城市都有分店,生意做得不錯。”馬秋林道。
“那馮寒梅…還是他老婆?”林宇婧問。
“不是,當時她并沒有途徑找到鄭健明,而又無法忍受在汾西這個小城市的生活,于是選擇和她并不中意的余滿塘離婚,之后又經歷了兩次婚姻,其中一任丈夫去世后給她留下了不菲的家產,她現在已經是南方紙業的女老總了,富豪榜上可以查到的啊,她改名叫:馮苑美。可能生意不比鄭健明的小。”馬秋林哭笑不得的表情道。
確實有點哭笑不得,當一個純種的屙絲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而卻從來沒有富過,那種感覺,只能哭笑不得了。
林宇婧訝異的表情持續了一會兒,突然笑了,是高興?開懷?還是可笑,或者還有點可悲。
“告訴我,你心動了嗎?”馬秋林問。
“什么?”林宇婧沒聽明白。
“一對富豪父母啊,這可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事,就即便他們各自組成了家庭,可血緣關系總是抹煞不掉的,而且馮苑美到現在好像仍然是孀居。或許他們愿意認親、或許他們愿意讓這件事永遠成了秘密,不過不管結果如何,以后可能再不會是窮警察了。”馬秋林笑道。
“他爸知道了嗎?”林宇婧顯得有點緊張,突然問著。
“好像知道了。父子倆談過了,結果可能并不太好…還拜訪了當年給他辦戶口的警察李軍濤,原汾西派出所所長,已經退休…余家的事他全部知情,的名字就是他起的,當時正在四處追捕鄭健明,李所長隨手就給起了這么一個名字,未清,新孽又生…他的童年并不怎么幸福,是坐在余滿塘走街串巷的水果車上長大的…嘖,真想像不出,一個遺腹子、一個下崗工,這一對光棍父子,是怎么熬出來的。”馬秋林幽幽地嘆了句,今天顯赫的出身,代價是成長的悲催,誰又愿意去面對呢?
林宇婧徹底被這個故事震得無語了,這對于她,似乎也是一個艱難的抉擇,她猶豫著,她思忖著,似乎不可能有一種兩全其美的方式,或者,連一個像樣的處理方式,都不可能有。
“告訴我,你心動了嗎?”馬秋林玩味的口吻,又一次問著同樣的問題。
林宇婧笑了笑,搖搖頭道:“都沒影的事,心動什么?真想去奪人家點家產啊,有那么容易么?幾十年都沒見過面,就有血緣也沒親情啊…再說了,我老公公余滿塘怎么辦?辛辛苦苦拉扯這么大,他接受得了?給別人分兒子,這可比給別人分財產難多了?”
馬秋林微笑了,直贊了句:“你恐怕要成為最大的優點了,娶了個好媳婦啊。”
笑了笑,背手而行,馬秋林娓娓道著,兩人是昨夜促膝而談,邊喝酒邊說的這事,說著說著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到了監獄里的事,說到了馬鵬的事,說到了自己這個操蛋的身世,說累了,哭罷了,然后倒在沙發上就睡了,因為這些事,幾天都沒睡好了。
“他消失這幾天,就因為這事?”林宇婧問,回頭看了看小區的方向,這時候,恐怕他需要安靜一下了。
“是,也不全是,他找我的原因是,仍然要給市局遞一份情況匯報。”馬秋林道,掏著口袋,林宇婧攤開幾張打印紙,草草瀏覽,然后又有點小郁悶了,還是有關星海投資有詐騙嫌疑的事,這個初始報告她已經看過了,只不這次更詳細了而已。
馬秋林且走且行道著:“他五天飛了三座城市,去查星海旗下的鐵路信號項目,那純粹是個皮包公司,生產廠房都沒有,產品全部是貼牌的;還查了星海旗下的建材公司,也就一座廠房而已,設備有,可生產的產品,僅有可數的幾批上市…也就是說,星海整個就是一個空架子,做的都是空對空的生意。即便有建設項目,也是為了圈地。”
“嘖,這種事不常見么?有背景、有后臺、隨便搞個項目批文外包出去就賺了?”林宇婧道。
“危險也恰恰就在此處,當這個空架子支撐不住這個空殼時,那對于中小投資者就是一場災難了…投資商的理念是啊:咱們國家啥也不多,人多,你騙都騙不完。前車之鑒太多了,只可惜我們這些人,都是螳臂擋車啊。”馬秋林感慨道。
“既然是螳臂擋車,那于嘛還要擋,這根本就查不下去,星海現在是如日中天,就我們單位,都有不少人把錢投到他們的网貸平臺上了,前兩天剛出過個事,質疑他們的有欺詐行為…哦喲,一下子像捅馬蜂窩了,銀監會的、銀行的、政府部門的,大報小報都出來辟謠,反倒讓他們的信譽,不降反升,現在的事,誰能說得準呢?”林宇婧道。
“這就是你和他的差異之處了,人的心里都有一座天平,天平的兩頭是私欲和公道,你在向自己和自己的小家傾斜,而他,在向公道的一頭傾斜…警察的慷慨可不止一種形式,能堅持、敢直言、能不改初衷的,都是英雄。”馬秋林道。
“他算是么?”林宇婧笑著道,沒想到人人說賤的,在馬老眼中的評價如此之高。
“當然是,否則怎么請得動我當他的馬前卒,老許褪化了啊,位高權重,讓他這把老刀已經鋒刃銹鈍了…就這些事,我準備去一趟市局,你別擔心,他是全警唯一一個在深牢大獄里培養出來的警察,沒有什么事能打倒他。”馬秋林笑著道,站到了街口,攔著出租車。
林宇婧想了想,和馬老并肩站在路口,相視笑了笑,她輕聲道:“我也去其實我也銹鈍了,都快忘了曾經是怎么樣嫉惡如仇。”
笑了笑,兩人乘上了出租車,直駛市局,盡管知道,這是一個可能招致嗤笑的提議,甚至是一個根本不可能付諸調查的提議,他們倆,仍然信心百倍地踏進了市局大門,鄭重地遞上這份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