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哭喪著臉,就跟死了老婆一樣,不就是兩個甲等師團嗎?補充旅一團在嘉興城殲滅的日軍四千余眾,不同樣是來自甲等師團第六師團的士兵嗎?那些小鬼子同樣是一個腦袋兩只眼,照樣挨子彈會斃命用得著怕成這樣 吳銘霍然站起,接過張瑛遞來的指示棒,惡狠狠地沖著一眾將校大聲訓丨斥,隨即指指地圖上浙江中西部地區復雜的山區丘陵地帶:
“諸位請看,若是將日軍第二、第七師團引入這兒,以我們部隊多年來具有針對性的訓練以及對地形地貌的熟悉,你們還會感到害怕嗎?小日本也是人,不是翻山越嶺如履平地的怪物,他們的重武器裝備在復雜地形上無從發揮,最后的勝利必將屬于我們”
聽吳銘這么一說,大家的臉色好看許多。沒錯,新二師本身就是山地師,經過長期嚴格的訓練,新二師將士對山地丘陵地形非常適應,玉山演習就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日軍甲等師團又如何?如果將其引入山地丘陵,望山跑死馬,在這樣復雜的地區非常容易伏擊和設置包圍圈,別說兩個師團,就算多來兩個也不怕。
張東寧心細如發:“可是…我們現在畢竟處于平原地帶,若是讓日軍跟上黏住,他們的飛機大炮可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
“東寧的顧慮不錯”
吳銘點了點頭,萬事都往最壞的方面考慮,這是為將者必須具備的素質。順著張東寧的思路,吳銘繼續道:
“所以我們要盡量避免在平原地區與日軍作戰,爭取把其逐步引入浙江中部山地丘陵地區,到了那里,有著層巒疊嶂的山川和無盡的林木做掩護,日軍的飛機、大炮失去作用,到時候仗就好打了。”
經過吳銘這么深入淺出的一番分析,大家對戰局不那么悲觀了,信心隨之恢復。
新二師即將升格,羅鈺銘是吳銘看好的下一任新二師師長人選,他在各個方面都有意模仿吳銘,此時看著吳銘舉重若輕,輕飄飄就把將校們對日軍的恐懼完全消除,止不住佩服起來。
一旁的尹滌中也有同樣的感觸。
隨著新二師在淞滬戰場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聽著鳳凰廣播電臺的新聞報道和全國各界的贊譽,新二師官兵已經在心底里將吳銘神化了。若是換成一般的將領,聽到日軍兩個主力師團奔著自己而來,肯定嚇得尿褲子,哪里能像吳銘這樣于談笑間恢復大家的信心?
張東寧道:“師座,我們是不是把這幾天收容的傷員再次向大后方轉移?兩個野戰醫院對現在的我們來說,過于奢侈了…我看留下一個,另一個就撤回浙西去吧”
“這個建議很好,在戰場上,我們既要有強烈的自信心,同樣也需未雨綢繆…我看兩個野戰醫院一個都不要留,只留下一些醫生護士組成戰地醫療隊即可”
吳銘贊了張東寧一句,接著說:“敵人勢大,我們勢弱,因此我們絕對不能讓日本人追上來咬住我們,迫使我們在劣勢地形上與日軍作戰。有鑒于此,不光是野戰醫院,還有炮兵、輜重部隊也要提前進行轉移…”
“大家不妨設想一下,若是日軍兩個甲等師團在我們屁股后面狂追不舍的話,我們帶著壇壇罐罐行動不便,在金山衛繳獲的那些卡車和大炮就很有可能重新落到鬼子手里,我可不想白白便宜日本人”
指揮部里響起哄笑聲,原本悲觀失望的前景被吳銘一說,變得輕松明朗多了。
等大家笑過,吳銘對張東寧道:“參謀長,野戰醫院、輜重和炮兵團的轉移工作,全部交給你負責,另外那些不利于行軍的物資,你也一并帶走。我讓工兵團的劉四維和輜重團的李維雄協助你”
雖然輜重團、工兵團已分出一部分配屬給北上增援的暫三師,人手不足,但工兵團長劉四維和輜重團長李維雄知道情況緊急,還是咬牙答應下來。
“我們師部現在在海寧縣城,前線將士沿桐鄉、王店、于城、海鹽一線展開,與嘉興日軍過于接近…而且,現在我們部隊數量嚴重不足,要防守這么多地區,實在過于勉強,因此我決定收縮防線,把防務交給保安部隊和地方民團,然后留下一部人馬沿硤石至長安鎮一線展開,其余部隊則大踏步向西撤退。咱們先退到余杭,拱衛杭州東大門,戰局不利時我們可退入山區,與日軍巧妙周旋。”
將下一階段作戰方針確立后,吳銘對機要科長杜平璋道:“老杜,你把我師下一步動向和龍韶罡、戴子冉他們溝通一下。”
杜平璋點了點頭,笑道:“日軍進入山地丘陵地區,只能變成迷途的羔羊,等著我們這些好獵手捕殺了”
杜平璋一句話把眾人逗樂了。
將野戰醫院及炮兵、輜重部隊送走后,吳銘率領新二師主力于十一月二十九日中午正式啟程,撤往余杭鎮一線建立防線。
西去的公路上擠滿了逃難的人群,人們三五成群,或是用雞公車推著糧食或者家人,又或是用騾馬拉著載滿貨物和人的馬車,又或是肩挑和抬著東西及兒女,浩浩蕩蕩的人流散布在部隊的兩邊,向西方緩慢前行。
鹽官鎮西一個十多米高的緩坡上,吳銘帶著師部將校,看著向西而去的滾滾人流,每一個人的臉色都很凝重。
如果不是日本人殺奔而來,浙東的膏腴之地誰也不愿意輕易放棄,但如果選擇與日軍硬拼,新二師除了打光外,沒有更好的結果。戰役的目的是保存自己消滅敵人,一場注定失敗的作戰是吳銘不愿意看到的,但丟失國土的沮喪,深深地吞噬著每一個目睹眼前悲壯一幕的將校的心靈。
“師座,最新情報”
機要科長杜平璋騎著馬來到緩坡下,翻身下馬,三兩步攀上小坡,來到吳銘身邊,將電報遞到吳銘手里。
“小鬼子果然是沖著我們來的”吳銘看完電報,感慨一聲。
一旁的羅鈺銘、尹滌中、張瑛先后接過電報細看,暗暗佩服吳銘的神機妙算。
電報上的內容很簡單,日軍第二師團、第七師團正向嘉興城奔來,好在滬杭鐵路被毛良塢民團截斷,鐵軌全搬走了,枕木也燒毀了,就連路基都被爆破破壞,所以,日軍兩個師團只能徒步向嘉興進發。
由于浙東地區河流密集,再加上吳銘派人在公路上布下的地雷以及全是神槍手組成的小股騎兵的滋擾,日軍行動極為緩慢。
張瑛拿著電報,如釋重負:“日軍來遲一步,我們部隊已經開拔,就算他們想追上我們也沒辦法…回頭我們在浙中的山地丘陵地區等著他們”
羅鈺銘沒搭張瑛的話茬,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抓起手中的望遠鏡,看向北方的天空,一聲驚呼:
“師座,你看,日軍飛機編隊”
其實不用羅鈺銘提醒,吳銘也發現了。
在望遠鏡中,十多架飛機正朝新二師行軍長龍而來。
“來者不善”尹滌中恨恨地一咬牙。
尹滌中這么說,并不是無的放矢。早在昨天下午野戰醫院搬遷時,日軍就有飛機從低空中掠過新二師所在的海寧縣城,偵察到新二師即將開拔,現在又派出飛機來襲,定然是來當攪屎棍的。
聽著日軍飛機發動機發出的巨大轟鳴聲,逃難的人們驚慌失措,發出凄厲的尖叫,到處都是呼兒喚女的聲音,人流迅速向公路兩側的稻田散去。
正在行軍的新二師官兵也受到波及,尤其是新加入的補充旅的新兵,好多跟著難民叫喊起來,甚至有一些人打算脫離隊伍,混入難民中逃走。
尹滌中的臉色很不好看,連忙解釋:“師座,我——”
“我知道了,這不關你的事”吳銘一擺手,打斷尹滌中請罪。
吳銘早就看出來了,那些逃兵許多是從潰兵中收編來的孬兵。現場騷亂很快被制止,新二師各級指揮官都有應對的經驗,紛紛呵斥那些驚慌失措橫沖直撞的士兵。對于那些打亂隊形的老兵油子,開槍打死兩個后,隊伍一下子就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新編成的軍隊必須要經過血與淚的打磨才能形成戰力,這其中不光是敵人,還有自己人也要狠下心腸。
吳銘冷冷地看著日軍戰機快速逼近,轉過頭,向旁邊的張瑛問道:“桂濤他們準備好了沒有?”
“一切已準備就緒”張瑛點頭說道。
吳銘臉色更冷幾分,厲聲道:“那就好,讓鬼子來吧”
一場空襲與反空襲作戰就此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