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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紹勤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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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他們要找沐紹勤,卻查無此人?

  這不僅是歐陽康心中的疑問,更是一直壓在念福心頭上的困惑。

  杜川解釋道,“那是你們問得不對。紹勤給關進升平坊之后,用的是綺春嬌這個官奴名兒,他的本名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你們若問春大先生,大半人都是知道的。”

  “綺春嬌?”歐陽康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樣香艷的名字用在一個男人身上,豈不是活生生的折辱?

  梅寄生似是讀懂他的心意,道,“你們放心,不過是個名字,春大先生在那里雖受了些委屈,但他能寫詞作曲,又會排歌舞,皇上,我說的是前朝那個皇上喜好享樂,多有用得著他的地方,所以并沒有太難為他。況且當時好些官伎們為了跟他學戲曲歌舞,多有巴結,倒是沒吃太大苦頭。不過,”他看向念福,仍有些懷疑,“你真是春大先生的女兒?這不太可能吧?”

  “不,這是有可能的。”杜川再看看念福,明顯有幾分驚喜,“當年沐家被抄,紹勤起初是逃脫了的,在他被抓之前,他的家人已經有不少被關進升平坊了。如果他在外頭成過親,留言讓人去升平坊找,也不是沒可能。”

  既然有這個人,那他現在在哪兒?歐陽康的問話剛一出口,就見知情的那三人突地面面相覷,不說話了。

  “你們說呀,他人在哪里?”念福大聲追問著,不祥的預感沉甸甸的壓在心頭,他…她爹究竟怎么了?

  最終,蘇澄站了出來,肅然望著雪白著臉的女孩,“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他。”

  “廷碩――”輕輕喚了聲蘇澄的字,杜川似是想說什么,可再看一眼女孩灼灼的眼。到底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一步不拉的跟著蘇澄穿過廳堂。去了西北角的僻靜小院。

  當眼看著蘇澄推開那兩扇烏黑的小門時,念福眼前猛地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要不是歐陽康趕上來扶住她,只怕她已經摔倒。

  因為她已經清楚的看見,在那高高的香案上,供奉的數只杜姓牌位旁,獨有一只不一樣的牌位,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

  “摯友沐公紹勤之位!”

  蘇澄示意歐陽康把念福扶進來,望著她幽幽一聲長嘆,“如果你真是沐兄弟的后人。真不知是福是禍。”

  “先生!”歐陽康詫異的望著他,這是何出此言?

  “把門關上。當心隔墻有耳。這件事一旦流傳開來,就是我也保不住她了。”蘇澄嘆息著,給他們講起一個故事。

  這件事真要追溯起來,那還得說到先朝大周王朝建立初期之時。

  那時候,天下大亂,英雄豪杰紛紛割地為王,而其中。最有希望一統江山的是王并不是大周王朝的開國皇帝,而是他的結拜義兄,占據了最富庶地帶的江陵王蕭氏。

  為了爭奪王位,周高祖忍痛割愛,把自己深愛的女人送給了蕭氏做內應,以此得到他的信任,最終積蓄力量,打敗了各路諸侯,這才得到了皇位。

  當蕭氏給逼到窮途末路之時。才終于幡然醒悟,可惜那時大勢已去。面對著最深愛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對自己的背叛,蕭氏不堪受辱,橫刀自刎。

  不過死前,他留下一行血書,“今日吾既為此女失了天下,他日汝家王朝必也斷送此姓之手!”

  歐陽康聽得悚然心驚,“可這關沐姐兒什么事?”

  蘇澄望著他搖了搖頭,“你可知道,當日那被周高祖獻給蕭氏的女子姓什么?”

  難道…歐陽康緩緩轉過頭,只聽女孩慘白著臉說,“她…也姓沐?”

  蘇澄點了點頭,“雖有這樣的毒誓,但沐氏既是從龍起義的功臣之家,依舊備受榮寵。只是當時大家都誤會了這句話的意思,以為覆滅王朝的必是沐氏男兒,并非女子,于是歷朝歷代,沐氏雖是享盡榮華,卻鮮有把持軍政的要員。反倒是女子之中,出了不少皇后嬪妃。尤其周成帝時,也就是周朝末代哀帝的祖父,曾經無比寵幸過一位沐氏皇妃。而那位皇妃,原本是許配了人家的。”

  蘇澄搖了搖頭,帶著幾分不甚贊同講起那段往事,“為了將此女據為已有,成帝甚至廢黜了極力反對的孟皇后,這才將沐妃迎歸宮中。可如此一來,就逼反了沐妃的未婚夫,竇氏一族,就此開啟了長達數十年的戰亂。等到本朝太祖安定天下之時,你們可知,周哀帝眼見大勢已去,竟在臨死之前,又說了一段與蕭氏同樣的話。言他家既為沐氏女失了天下,日后高家王朝必也要滅于沐姓之手。”

  歐陽康很無語,皇朝相爭,從來都是男人的事,關幾個女人什么事?那沐妃被成帝強擄進后宮,也非她所愿,大周王朝會覆滅,也是自身積陋成疾,否則單靠她那未婚夫家造反又有何用?

  蘇澄也是一樣意思,“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婦人。哼,只有那樣不成器的帝王,才會把由頭推到女人身上。”

  他慨然說著,頗有不忿之意,可轉而看著那個牌位,復又嘆道,“你們可知,那周哀帝臨死前為何要說這話?只因本朝的太后娘娘也是出自沐氏,他說沐氏會覆滅江山,那豈不是逼著皇上親手殺了他娘?簡直不可理喻!而在十幾年前,為破本朝圣上之兵,當時的大周皇帝周宣帝曾強命京城沐氏帶兵出戰,可憐沐氏以書香傳家,并無一個從軍將領,當然無法相從。于是一夕之間,闔家覆滅。沐氏所有族人,盡數沒入官奴所。那一場浩劫,至今說來令人心驚膽戰。”

  蘇澄感傷的略頓了頓,告訴他們,“紹勤雖是貴族子弟,卻生性平和,自幼就愛走街串巷,與小杜他們交好。被抓入升平坊充作戲子之后,他便一心作起曲詞。直到六年前,在本朝圣上即將破城之日前夕,宮人大半被哀帝賜鳩酒毒死,這其中也包括紹勤和沐氏族人。唯一幸存者。僅平國公一人而已。也不知他用什么法子。竟瞞過哀帝,只當是沐氏普通族人,否則絕計無法逃脫。不過他也因此狠狠傷了身子,大病不起,幾乎斷送性命。不過這對他來說,又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這話并不難理解,有周哀帝留下的話,就算沐氏已經幾乎全族盡滅,但只要還有一個男丁,總是招人忌諱的。可平國公既被弄垮了身子。一個病殃子還有什么危險?只怕傳宗接代都是極為困難的。怪不得平國公如此低調,身子不好是一方面。避禍恐怕是更重要的另一方面。

  不對呀!歐陽康突然想起,那日在慶云樓曾見平國公夫人帶著小公子來做客,那孩子起碼得有七八歲了,如果平國公是直到新朝平定才做了國公,他是從哪里生出這么大的兒子?

  應該是過繼。

  這樣一想,譚氏的姐姐以這樣低微的門楣能嫁給平國公也有理由了。一個男人,還是中了劇毒。搞不好隨時就會喪命的男人,哪有好姑娘愿意嫁來當寡婦?只能匆匆給他擇個媳婦兒子趕緊接進門,萬一救不活,也好有人哭喪摔靈。

  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些事關他家沐姐兒什么事?怎么看,她也不象是個傾國傾城,亂世梟雌的樣子吧?

  蘇澄看過來,目光里帶著淡淡憐惜,“世間本無事。只怕有心人。本來這些狗屁倒灶的事跟沐丫頭沒有半分關系,但她如果真是紹勤的女兒,事情就有些不好說了。眼下沐家除了太后娘娘、平國公已經沒有了旁人。雖有一個縣主,可不過是個鄉野乞兒,不足為患。可要是讓人知道沐丫頭是紹勤的女兒,沐氏遺孤,你們想想,他們會怎樣做?”

  歐陽康猛地頓悟,只覺渾身似掉進冰窟窿似的涼。

  不管真實原因怎樣,蕭氏的預言實現了,大周王朝因為一個沐氏女子滅了。那周哀帝的預言呢?誰敢說它就一定不會實現?

  為了永絕后患,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不用問,傻子也知道。

  念福看著歐陽康,歐陽康也看著她,他的目光中有同情有不忍有錯愕有憐惜,唯獨沒有半分的嫌棄或者游離。

  心,莫名的就安定了。

  哪怕她是沐紹勤的女兒又怎樣?哪怕她身上背負著那個可怕的預言又怎樣?這世上,總是有人信她護她,待她一如往昔的,她在這世上就不算白活!

  靜默的時間并不太長,歐陽康就問了,“先生,那現在該怎么辦?”

  蘇澄搖搖頭,目光是少有的堅定,“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不讓人知道沐丫頭是紹勤的女兒,那她該怎樣生活就怎樣生活,又有什么關系?小杜和寄生你們大可以放心,他們一個是紹勤的摯友,一個曾受過紹勤大恩,就算是給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也絕不會出賣沐丫頭的。”

  剩下他自己,歐陽康更加相信。他家先生雖然平素有些玩世不恭,但骨子里其實是個極為正直的人,于這些大是大非面前,是半點也不會含糊的。

  念福心中感動,可有一件事她卻不得不問,“請問先生,那他…我爹現在葬在何處?”

  她可以從此不再對人提起她的身世,卻不能不盡到一個做女兒的義務。

  她得去祭拜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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