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又來了,重復求推薦求收藏~)
這一筷子下去,崔琦姑娘有點無語。
她夾的明明塊排骨,可吃在嘴里,為什么不是排骨味?吐出來一看,這哪里是什么排骨?分明是用茭白切成棍,穿在素雞里,裹了面粉炸了再燒的。
假貨!
崔琦姑娘再次戳向那有紅有白的油燜大蝦,卻是用煮熟的山藥泥和胡蘿卜絲捏成的。
粉蒸肉是用冬瓜燒的,再淋上米粉醪糟甜面醬燒成的汁澆上的。而芋頭燒鴨里的芋頭是真的,鴨子是用油豆腐皮包著蘑菇胡蘿卜筍絲,炸好之后切塊定型配上的。
糖醋魚比較復雜,是用熟土豆壓成泥,涂在豆腐皮上,中間放入豆腐冬菇筍絲等,包成鱖魚狀,用兩片冬菇制成魚腮和魚眼,將薄豆腐片作魚尾,在魚身上涂一層面粉糊,入鍋炸至皮脆,色呈金黃時出鍋,再澆上糖醋汁做的。
至于水晶蹄膀那就更簡單了,那是用藕粉調成糊狀,里面加了花生碎,再放在碗里擱外頭凍上,吃時倒扣出來而成。旁邊點綴一圈油淋青菜,很是賞心悅目。
崔琦姑娘憤怒了,崔琦姑娘發飆了。長這么大,從來沒人敢這么陰她!啪地將桌子一拍,立意要在表哥面前展現她當家作主的霸氣。
“這是怎么回事?沐姐兒!”
“我在這兒呢,大小姐有何吩咐?”念福上完菜就躲門口看好戲了,此時見這位大姑娘氣變了臉,她笑吟吟的進來,笑得說有多討厭就有多討厭。
崔琦寒著臉道,“我不是給了你錢,叫你整治一桌酒席嗎?你怎么就拿這些青菜豆腐充數?”
念福笑了,斜睨了上首的崔舅舅等人一眼,不慌不忙的道,“崔大小姐,你一共給我一百文錢,讓我置辦這樣一桌酒席…”
崔琦忽地粗暴的將她打斷,“你不要扯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你沒有辦好酒席就是你的錯!虧你們三太太還說你能干,我看就會濫竽充數!算了,我說話你也不懂,余媽,把她拉下去,打她二十耳光!”
旁邊崔舅母聽著,臉色不覺微微一變。
崔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說白了,崔舅舅是甩手派,什么都不管。一應家用都是崔舅母在開銷,但是崔琦漸大,也想多掙幾個零花錢自己使,于是就經常以協理家務為名,從家用中刮些油水。這回元宵節,因見請了外人來幫廚,崔舅母怕面子不好看,一共是給了她三百文,可崔琦一下子就克扣了三分之二,這手還真黑!
可崔琦欺舅母素來柔弱良善,舅舅又一味縱容,雖覺有幾分難堪,卻并不十分害怕,反而看歐陽康在旁邊瞪大眼珠的表情,還頗有幾分自得。心想表哥肯定是受夠了三太太的氣,最討厭溫柔如水的女子,自己這么厲害,肯定讓他刮目相看了吧?
可惜崔琦姑娘不是表哥肚里的蛔蟲,歐陽大少確實對她刮目相看了,卻覺不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
想他打小,受夠了專橫跋扈的三太太的氣,要是還能喜歡上這樣的女子,簡直就是抖M了。只可惜歐陽大少沒有找虐的嗜好,所以他這副表情,是在對這位表妹重新定位。
還來不及對此事表示下態度,沐姐兒先開口了。既不討饒也不求情,而是娓娓道來,“從前有個南郭先生,不會吹竽卻混在樂隊里假裝自己會吹竽,等到喜歡合奏的老王死,喜歡獨奏的新王立,南郭先生混不下去,只好逃走,這就是濫竽充數的故事。大小姐,我雖然不怎么識字,可故事還是聽人講過一二的。要不要我再講個東郭先生救了狼,狼卻要恩將仇報的故事你聽?”
崔琦擺出一副我就霸道我怕誰的表情,“你扯那些做什么?我只問你,我要的菜呢!”
這丫頭真是欠收拾,沒見崔舅舅他們都面有慚色了么?就你還囂張!于是念福也不客氣了。
“大小姐既要算賬,我可以一一算給你聽。不過我想你一定不愛聽,因為這些全是俗務,您這樣尊貴的人肯定不愿搭理。不過我只想說,就因為你點了那些菜,方大娘就要去當過冬的棉衣,如果她的不夠,還有方大叔,甚至其他人的。我是個外人,并不敢管府上的事,只是覺得,如果方大娘凍病了,這府上就沒人洗衣做飯打掃收拾了,到時還得勞煩大小姐您來干這些俗務,實在是得不償失。于是,我就用一百文錢,辦了一百文錢的酒宴。您點的菜,我全都上在這里了,又何錯之有?如果說大小姐一定要吃您所謂的那些菜,好辦,前面不遠,宋大娘的酒樓已經開張,現去叫一桌都來得及。這桌素菜還我,一百文錢我還給您,如何?”
這話不僅堵得崔琦無話可說,就連崔舅舅也面紅耳赤。身為主人家,不僅照顧不了老仆,還逼得他們為了滿足主子的需求去想法賺錢當衣,這傳出去好聽么?
從前全家人為了顧及崔舅舅的面子,都有意無意在他面前遮掩了這些俗務,是以他并不知情,眼下一旦被人挑破,那大家真沒必要再裝了。
崔珩早對家中這裝腔作勢的調調有意見了,此時憤然道,“既然讀過書,就應該知道什么叫量體裁衣,什么叫適可而止!有多少錢辦多少事,沒錢充那個場面干嘛?真當自己還是什么金尊玉貴的人家?真要那么清高,不理這些俗務,索性當神仙去,不食人間煙火,那才叫真清高呢!”
說得好!有人在心里暗暗鼓掌,也有人氣白了臉。
崔琦轉頭看看舅舅,生生擠出兩滴淚來,“你們都欺負我,欺負我這沒爹沒娘的孩子!”
這話是她無往不利的利器,果然,那位崔姨奶奶一聽,忙出來打圓場,“算了算了,都少說一句吧。”
念福卻見不得這種和稀泥的爛好人,可她一個外人,確實不好多說。
此時,歐陽康開口了。
有些話,他早想跟舅舅說了,奈何他是晚輩,實在開不了口,今日沐姐兒替他說了出來,實在是心頭大快。眼下見表妹又要扮可憐,忍不住道,“表妹,容我說句公道話。在這個家,你的吃穿住用,已經全是頭一份了。眼下不說了琳妹,就是珩弟小時候都撿過你的衣裳穿,沒少給人笑話。若是這樣,還說舅舅舅母有克薄你的地方,那真是讓人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崔舅母早就紅了眼圈,聽著這樣體貼的話,抱著幼子扭過頭去偷偷抹起了眼淚。
說來她從前也是讀書識字的小姐,可嫁過來過的是什么日子?崔舅舅只知自己每每上歐陽家去舉債就是最尷尬之事,卻不知,每天都要操心這些雞毛蒜皮卻是更加的折磨人。
若只是窮點苦點還沒什么,可這崔琦年歲越大,越難伺候,家境這樣艱難,她還要從中揩油。要不是顧念她是個女孩,在家呆不了幾年,她早就忍無可忍了。
眼看連歐陽康都出言教訓起自己,這下崔琦是真的沒臉呆了,霍地一下站起身,“好好好,你們都欺負我,我不吃了!”
她一轉身,跑了。
看崔舅舅眼中又流露出憐惜之色,歐陽康眉頭一皺,心想表妹這脾氣,全是給舅舅慣出來的。可他要怎么說呢?
忽地就聽沐姐兒不輕不重的感嘆了一聲,“這樣的性子,嘖嘖。”
再配上一抹惋惜的眼神,忽地讓崔舅舅警醒過來。侄女這樣的性子,在家里有人縱容,可若是嫁出去呢?
“吃飯吧。”歐陽康的話接得剛剛好,把崔舅舅最后一點想要起身去看的念頭打熄了,“我瞧這些素菜做得很不錯呢,活靈活現的,象真的一樣。”
崔舅舅這才記起,眼前這位外甥才算是真正的客人。哪有請了客人來吃飯,卻放著菜涼著,讓人干坐著的道理?于是崔舅舅只得壓下心思,不知是嘆息是妥協的道,“吃飯吧。”
“哦,對了。”念福故意一拍腦袋,假裝此時才想了起來,“二小姐那日還點了個雞蛋羹,大少爺還點了個紅燒肉的,我這就去拿。”
之前說了,崔家很小,咳嗽一聲大家都能聽見,何況是念福故意想說給人聽?
崔琦暗暗躲在房中咬牙,心想那肯定也是素菜,沒什么吃頭。可是菜從廚房一端出來,她就聞著那香味兒不對勁了,這回可不是假的,全是真的!
一大碗燉得嫩嫩的雞蛋羹,底下還藏著剁碎了的肉末,用盤子倒扣著蒸出來,淋上香油異常香滑軟嫩,尤其適合老人小孩。
而崔珩想要的紅燒肉,真正是兩塊,小孩巴掌大的兩塊。念福一早用瓦罐小火慢燉出來,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好吃得簡直讓人想把舌頭吞掉!
就是份量太少,兩大塊紅燒肉一分,一人就只嘗了一小塊而已。崔舅母連那一小塊也舍不得吃,全塞給崔珩了,只舔舔筷子,嘗嘗味兒而已,看得崔舅舅幾欲落淚。
嚴格說來,今天的素菜都不錯,犖菜當然更好。可歐陽大少很怨念,他沒吃好。
紅燒肉就嘗了那么一點,完全不夠塞牙縫的。還有那個雞蛋肉末羹,都被崔琳崔琰給包圓了,也就是崔姨奶奶分了兩口,其余人誰好意思跟小孩子去搶?
早知道沐姐兒做得這么好吃,他應該多賞點錢。那樣她是不是就能多做點?
那是當然。念福再好心,也不能倒貼了錢給人家做吃東西呀,說來她現在也是窮苦大眾中的一員咧。宴席完畢,她要回去做飯飯啰!
在歐陽大少無限幽怨的目光中,念福歡快的下班了。抓破美人臉神馬的,實在是很爽啊哇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