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街道左側的七層酒樓里響起一陣豪邁爽朗的笑聲：“青仙榜排名第九的空寺僧，怎么跑到道尊院，給人家當起看門的了？”
青仙榜第九？
羅川冷漠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興致。
白依卿可是說過，青仙榜排名前九的高手，都有挑戰六部道藏的實力。
也不知現如今的我，和這等高手比起來，還有多少差距。
“本道四海為家，在天啟京無親無故，只好投奔道尊院嘍。看個幾晚上大門，換個睡覺的地方。”空寺僧嘴角輕揚，望向酒樓：“幾年不見，司馬少帥還是這么好興致。”
羅川轉過頭，白日遇上的司馬無疾憑欄而坐，懷抱一口酒樽，再一眼看去，那酒樽竟是一口巨大的火紅葫蘆。
“周之昊？”
“司馬無疾。”羅川的聲音略帶沙啞。
“你認識本公子？那就好。”司馬無疾大馬金刀，仰頭飲酒，滿臉酣暢之色，旋即卻露出一絲遺憾：“我等你多時，只可惜被這懶和尚搶先了。”
司馬無疾話音剛落，又有幾道劍光從天而降，落入天音長街兩旁一座座酒樓，化作人形，要么是玉帶華袍的公子哥，要么就是高冠廣袖的年輕道人。
轉眼之間，原本冷清的天音長街多出二十人。這二十人氣息高昂，修為都在真丹二階往上。他們將目光投向羅川，神色各異，或是玩味，或是興致盎然，卻都毫不掩飾眼中的戰意。
這些人當中，有三人引起羅川的注意。
司馬無疾是第一個。
第二個，是右首第一家酒樓上，穿著書生袍的儒雅青年。
眼見羅川看來，那書生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本道孔異道，青仙榜第八，見過周兄。”
羅川點了點頭，將目光投向第三個人。
另一座茶樓上，任賢靜靜立著。
和白日里一樣，他全身上下流轉著一股靜的意境，即使同樣戰意勃發，可也靜如孤林深山。
“本道任賢，青仙榜十二。”
這三人各占一酒樓，修為高達真丹三階，更是分列青仙榜第五、第八和第十二。算上長街中央青仙榜第九的空寺僧，青仙榜前十二的高手，竟然出現了四位。
昔日初進空虛山界時，秦甲天便對羅川隱晦的說起過，在仙家宗門外，年輕一代高手無數。今夜天啟京，羅川終于遇上，并且還是一大幫。
他們的年紀比霍駿、洛飛大不了多少，可都已突破真丹境。雖然說背后有龐大世家的全力相助，然而他們的意境卻屬于他們自己，獨一無二。
意境是心境的體現，相輔相成。心境越穩定，越不用擔心走火入魔，可避免心魔之劫。
可悲的是，在高山云巔修道的宗門弟子，心境還不如在紅塵嬉戲打鬧的世家天才。
想要悟道，還需經歷人世滄桑的洗禮，紅塵的歷練，否則難有成就。
天啟京，天音長街上，羅川心生感悟。
心境提升，體內兩顆虛丹旋轉隨之加快，不斷的聚攏凝實。加上在傳送道院吞食的三千塊青靈石，羅川明顯感覺到他的功力比之前又有精進。
蒼白的面龐上浮起一絲邪魅，羅川目光清冷，若有所思。
不知為何，這些人都認識他，并且還都奔著他而來。
天啟京年輕一代的天高手，或許有一半都聚集于此地了。
羅川隱隱猜到，周之昊這個身份，恐怕是出了什么變故。
“本道初來乍到，便得諸位相迎，實在榮幸。還來了四位青仙榜上的高手，好大陣勢，是想嚇唬本道嗎。”
聞言，司馬無疾三人面露異色，可很快他們的注意力被空寺僧吸引。
當月亮滑落西邊天際，空寺僧向前邁出一步。
他那一步邁出，月光傾灑周身，順著僧袍流轉長街，整個人的氣度隨之一變，宛如橫山攔江，阻擋住羅川去路。
“擋路？”羅川眉毛一挑。
“你擾了我的清夢，就別想走了。”空寺僧微微一笑，目光依然清澈。
蓬勃的戰意從空寺僧清澈的目光中迸發而出，他佇立大道中央，好似一座通天矗地的巨山，若不劈開巨山，無路可走。
羅川黑袍血刀，筆直屹立長街另一頭。夜風吹來，掀起袍袖翻飛，宛如一只臨風剔羽的孤鷹。
當月光順著僧袍流轉，就將溢到羅川腳邊，羅川隱忍多時的戰意終于爆棚。
“青仙榜第九嗎？就讓本道會一會。”
不羈大笑，羅川身影消失。
下一刻，他出現在半空，身形舒展，袍袖鼓鼓翻騰，雙手緊握的天日長刀劃出一道無可挑剔的弧線，五十丈的丹芒猶如弦月橫空，斬過長街，劈向空寺僧。
月光下，一身異裝的年輕道僧，仰頭望向羅川。
清澈的目光中竟多出幾分孩子氣，眼里閃耀著童真、好奇和無畏，構成非常吸引人的特質。
五十丈的刀芒斬碎夜色，橫空降臨于空寺僧頭頂。
空寺僧微微一笑，口中低呼：“咄！”
一股宛如黑淵的氣機從他周身蕩開，白玉般的雙掌合十，磅礴的氣勁從空寺僧的僧袍下騰起，在他頭頂聚成一面透明的巨大圓盾。
羅川一刀斬落，裹挾天地之勢的刀勁聚攏集中，毫無偏差的劈中圓盾正中一點。
空寺僧紋絲不動，頭頂的透明圓盾微微一震，氣勁宛如退潮的海水，從圓盾流淌向四面八方。
兩人心知肚明，這第一招，只是試探。
空寺僧的音攻道技蘊含禪意，變化成盾，穩穩擋下羅川凌空一擊。
“換我了。”
空寺僧人淡淡說道，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口青銅色禪杖，禪杖在月光的輝映下宛如青龍匐地，栩栩如生。
“大威禪經，龍蛇降服！”
一道五十丈的丹罡從禪杖涌出，狀若薄冰，堅不可摧。
半空中，丹罡忽然四散分裂，轉眼化作千百道，宛如龍蛇飛騰。龍飛九天，蛇騰于野，聚攏成陣，衍化奇妙的軌跡，密密麻麻的飛射向羅川。
真丹三階，道丹期，可煉丹罡。
和真丹二階的丹煞相比，丹罡品質更勝一籌。丹罡如精鐵，丹煞便如腐木，真丹一階的丹芒與之相比，更是不值一提。
面對鋪天蓋地的丹芒，羅川全然不懼。
眼睛一閉一睜，意念上升天門，千百道丹罡的軌跡路線，悉數被羅川收入眼底。
眼中爆綻出濃濃戰意，羅川向前邁開一步。他的身法頓時變得渾然天成，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破綻，宛如屹立狂潮之中的雄山，任憑巨浪滔天，也無法撼動半分。
“好！”
兩旁閣樓響起喝彩聲。
來此觀戰的都是天啟京年輕一代中，第一流的高手，眼力超乎尋常。
羅川之前一刀劈出，不少人心中還有些許懷疑。可當羅川這一步邁出，身法圓滿，竟似無懈可擊，眾人心中的疑慮消淡了幾分。
氣沉黃庭，羅川再度拔刀。
天日長刀沖天而起，丹芒未發，可七尺長刀卻似無限延伸，刀鋒扭曲著，插入鋪天蓋地的丹罡中。
漫天丹罡，宛如龍蛇殺陣，卻被羅川天馬行空的一刀止住下壓勢頭，無比奇異的停滯在半空。
羅川這一刀看似平常無奇，其實已將他所掌握的技巧發揮到極限，以刀馭氣，以點破面。空寺僧的大威禪經法門固然厲害，至少屬于中三品的法門，可一時間也被羅川牽制住。
空寺僧眼中閃過精光，眉宇間戰意更濃。
也沒見他有什么動作，身體已掠過十來步之地，眨眼間出現在羅川身前。
伸手向天頭一撈，漫天丹罡被空寺僧收回掌心，聚攏成種子大小的光點。
“大威禪經，菩提花開！”
空寺僧欺身逼近。
他走得并不快，可每一步踏出，腳底部都留下一朵五瓣白蓮的痕跡。等他來到羅川身前三步時，青色禪杖“嗡”的一聲，綻放出一朵透明的丹罡白蓮，籠罩向羅川。
丹罡白蓮飛旋在半空，栩栩如生，每一片花瓣都在以肉眼難以跟上的速度生長蔓延。原本充滿圣潔氣息的白蓮搖身一變，仿佛一只張開的大嘴，散布奪人心魄的恐怖氣息，似能吞食天地萬物。
這一刻，羅川內心進入古井不波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