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上寫著一行蒼勁有力的大字:亂土有妖魔,滋生繁衍于冥血煞氣,萬世界不絕,不能望其終。
天地有日月,日月分明暗,明暗不相接,是以為上道之變也。
既有妖魔亂世,則生我輩平禍。
外域亂土,修士難行,對戰妖魔,亦難保命。
本道創萬妖絕天宮,模擬亂土真實場景,以妖魔為試煉對象,共有七關,每過一關,便以一段法力口訣為獎勵。
過關弟子,立于浮影之下,冥思斬妖除魔,自會看到本道獎勵。
我輩弟子既行上道,當順天逆命,若遇妖魔,不得留情…
“逍遙帝君。”
羅川低聲念出碑文最末的名號。
他在廣天普圣的這些日子里也曾聽說過這個名號,逍遙帝君,萬年前的人物,也是外域斗法亂戰收尾時脫穎而出的人物,創立廣天普圣的基石之一。五千年前,他創立了廣天普圣之后,便和一批元老們離開了道院,至今不知所蹤。
碑文后,羅川看到了一排名號,乃是闖過萬妖絕天宮第一關的排名,排名按時間來算。
排在前三位的三個名字,分別是月流云,步天星,以及…空明。
“空明。”
羅川目光定格在最后一個名字上,神色微微復雜。
這個“空明”,不用多說,便是九龍君在廣天普圣的化名!
在“空明”這兩個字后,還跟著一段批語備注,排名前列的名號后面都有,顯然是后來人又或者道院高層修士所留。
空明僧人,入廣天普圣五年,來歷身世不祥,長居潛龍院。此人極惡妖魔。二十余次外出斬妖,有十二次功績第一,其中又有八次孤身殺至亂土深處。
此人脾氣怪異,喜獨居。拒絕四大修道院邀請,常在龍背山修行。五年后離院,累積妖級估逾三百萬,只言妖級環藏于道院某處。
后有人在天辰部洲看見空明,妖級環束發為簪…
“妖級環的確被他留在了廣天普圣,可他似乎又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似是而非…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羅川心中愈發好奇,以他對九龍君的了解,隱隱猜到九龍君留下妖級環定有深意。
“龍背山…他常在龍背山修行。或許那里會有線索。”
羅川暗暗思索,既然他已經來了。發掘九龍君的秘密指日可待,并不急于一時,眼下當務之急還是提升實力。
外域之中,遍地高手,光是廣天普圣便布滿了許許多多道力境的高手強者。他歸虛二階的修為道行實在不夠看。
好在他已經能夠打開時間幻河,在時間幻河中修行一日便等于修行一月,之前是用來練習法力和道技,今日之后也可以拿來修行九死一生功。
“好吧,先看看有什么獎勵。”
羅川微微一笑,轉身朝向浮影古壁,心中默念斬妖除魔。
三聲過后。羅川只覺眼前一花。浮影墻壁中,如流水一般波動的光幕突然打開,一道光點從中飛出,向他射來。
羅川只覺腦海中一陣轟鳴。
轉眼后,一段文字浮現于他腦海,就仿佛懸掛在他眼前一般。每一顆文字都似一道符箓,盤旋而閃,以某種莫名的韻律節奏舞動著,好像某種身法。
不知為何,羅川分明能看清這些文字。每一個文字他都認識,可當它們組合在一起時,羅川居然不認識了,更別說讀懂這段文字的意思。
羅川越看越心驚,并非驚訝于文字的高深莫測,而在于他根本無法看懂。
“先是第一關試煉考核花了一個半時辰,如今連獎勵都看不懂。難不成我進入廣天普圣變笨了不成。”
羅川搖了搖頭,余光中,在那塊石碑上,他的排名連正面的前一千名都進入不了,他也懶得去背面找了。
“罷了,大不了多耗點時間。”
羅川筆直屹立于浮影古壁前,全神貫注于那一段文字,一柱香,兩柱香,三柱香…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漸漸的,羅川進入了入定狀態。
萬妖絕天宮外,第二批考核結束。
第一關的傳送法陣前,第三批弟子正忙著報名,弟子們時不時奇怪地看一眼那三名道輪境的護院修士,他們隱隱感覺到三名護院前輩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直到報名結束,第三批全都進入了萬妖絕天宮,三名護院修士方才舒了口氣,圍看向寶盒中的水鏡。
“只用了三次便通過第一關,而且還是專門為他量身打造的第一關。”當中那名護院修士長嘆一聲:“弗如,弗如啊。”
“也不知等他突破道輪境后,又將會有怎樣的成就。本道怎么感覺,他似乎并不是很滿意這個結果?”
“難不成…他還沒察覺出道院對他的特殊關照?以為其它所有弟子的對手都一樣是十六名上位妖魔?”
三名護院修士很快反應過來,都有些哭笑不得。
“石碑排行榜正反兩面都沒有他的名號,看來高層也不知該如何排位。”
“呵呵,就先看他如何完成‘獎勵’吧。天賦越高,領悟力越強,感悟時間往往也越久。當初那個三個天才,都是用了五天才完成領悟…完成了獎勵,便輪到第二關了。”
三名護院修士相視一眼,同時一笑,笑得略有些奸詐。
浮影古壁前,羅川的身形已從直立,不自覺地變化為盤坐。
他雖然沒想要暴露九死一生功,可當他全身心地沉浸入感悟,入定于道后,他的內心便只有一個念頭——契合上道。
下意識的,羅川雙腿盤纏,雙手合十,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眉宇飄逸,神采飛揚。
此時此刻,廣天普圣道院中,有超過十道目光聚攏在羅川身上。
這些目光每一道都宛如天地初次開、鴻蒙初降時的那一束光,深邃、廣瀚、云淡風輕、卻又充滿著對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洞察力。
看到羅川這般姿態,這些目光的主人也只是微微好奇,并沒有太過留意。卻唯獨一道目光的主人渾身一顫,無比蒼老的眸中浮現出驚疑和不信。
“這個行功樁法…好像,真的好像…”
廣天普圣深處,一片混沌的古洞中,老者臉上宛如樹皮般的皮膚微微顫抖,半晌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變化,不再顯露分毫。
又有數道氣息察覺到異樣,向他所在的洞府投來。
老者眼睛眨了眨,一臉平靜。
那幾道氣息遙遙試探,見到沒有后文,不再流連,飛快退去。
“呼…”
老者長吐口氣,他的氣息早與周天為一氣,這一口氣嘆出,轉眼融入周天之氣,并沒有引起注意。
“那一族不是早已隨著周天星辰寂滅消隕在歷史長河中了嗎,怎么還會有后來人修行他們的功法…不可能,不可能。”
老者搖了搖頭,用幾乎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著:“可是,若真的消失,這人的手勢樁法又是從何而來?天地間豈會還有第二套同樣的功法?看來年輕時的那一場奇遇,并不是在做夢,那一族果然沒有真正消亡。既然那一族的死敵都能躲過寂滅之劫,活到如今這個時代,那一族想必也有保全之法。”
“不好,這個年輕似乎還不知道他那一族死敵的情況,難道他是隔代傳人?”
“哼,不知輕重的小子。區區歸虛二階,若是被你們一族的死敵識破身份,你再命大也活不過明天!”
老者想了想,伸出手,在地面上畫了一個偌大的“封”字。
“明月。”老者喚道。
光影一閃,洞窟中出現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女童,一身道袍,惹人憐愛,神色卻有些呆憨。
“如今的掌院之人是誰?”老者問道。
“回稟太祖公公,是三名道師,一個叫妖逸,胖乎乎的,整天笑。”女童像是還沒睡醒,一邊比劃一邊說,動作僵硬:“另外兩個…糟糕,我把他們的名字給忘了!”
瞥了眼被自己嚇到清醒的女童,老者冷笑:“算了,你去把本老祖的封印丟給那個妖逸,就說那人領悟法力的那一段水鏡影像從此封閉,再不準打開。”
“哦。”女童連連點頭,手一招,施展道力氣喘吁吁將地上的“封”字抱起,卷起袖子,伸出胳膊,舉在頭頂。
“還有。”老者一個定身術,定住了一蹦一跳正要向外躥的女童:“明月啊,過幾日,你去找到那個名叫羅川的少年人,告訴他,讓他有空來見我。”
“到底是幾日呢?”女童問道。
老者又望了眼羅川,掐指捏算,沒過多久開口道:“四日半…那就五日后吧。”
時光飛逝,似乎一眨眼工夫,已經過去了四日半。
萬妖絕天宮中,浮影古壁前,羅川身體微微顫抖著,腦門上冒出大顆大顆汗水。
又過了一個時辰,羅川眼睛猛地睜開,死死盯著面前的浮影古壁,一字一頓道。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羅川終于能夠完整地念出這九個字,眼中也流露出豁然開朗之色:“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