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大人，撤兵吧。”
羅川的目光從水鏡上收回，投向天海妖王，開口道。
“老大好手段。”
李笑塵低聲贊道，連他也沒有注意到那五名兄弟是何時消失的，可想必是在老大暗中調度之下，利用五大夜叉的傳送紋符，潛入太冇子宮，抓住了天海妖王的愛子。
李笑塵臉上浮起發自肺腑的笑容，抬頭看向天海妖王，下一刻卻愣住。
天海妖王眼中的怒意已經收斂，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羅老大，這就是你的手段？哈哈哈…”天海妖王放聲大笑，笑聲響徹穹頂。
上首座下的兩名諸天護法也露出笑容，望向羅川，滿臉譏諷。
“能成為人上人，雄中雄，所需的是無情手腕。所謂無情，便是虎毒能食子。”天海妖王摩挲著大拇指，兩撇八字胡微微一翹，笑了起來：“你想殺就殺吧，當著本王的面殺，也好替本王省去一樁心事。”
獨子被擒，命懸一線。
可無論天海妖王，還是他座下兩大護法，都只是輕描淡寫地一眼瞥過，面色如常。
王虎等人心頭咯噔一跳，暗道不妙，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天海妖王竟能無情到這等地步，想到那個傳言，不由皺起眉頭。
羅川面色如常，不急不緩道：“據我所知，妖王大人之所以來會來邊荒，全因令公子昔日在外域受辱。氣憤不過，殺了一眾妖王后選擇來邊荒血堡發展。你能為令公子一怒沖天，又怎會舍得他死。天海妖王，無需再裝模作樣了。”
“是嗎。你真的這么認為？”天海妖王莞爾，伸手指向水鏡：“羅老大，你看他像什么？”
羅川抬頭看向水鏡，水鏡中，男童一遍又一遍地敲打著白毛蟹，蒼白的臉上毫無同齡小兒的童稚，看起來倒有點呆憨。他異常專注于手底的白毛蟹。雙眼發直。嘴角偶爾微微上揚，涎出口水，又像是在笑。
“他像…”
“他不是像，他就是個傻子！”天海妖王冷笑一聲。臉上浮起嫌惡之色：“一個傻子。即便是天海妖王的兒子。那他還是個傻子。他的存在，于本王只是恥辱！可他畢竟是本王的獨子，那些妖王之子羞辱他。何嘗不是在打本王的臉？”
天海妖王每說一句，炮灰營兄弟們的神色就凝重一分，他們只聽傳言說天海妖王一怒為子，卻何曾知道過其中原委曲折。
“所以說，你這最后一手，的確稱得上詭譎殘忍，不擇手段，可惜用錯了地方。”
“竟用一個先天失去靈慧的傻小子，當成人質要挾本王？哈哈哈…你真要想殺，就殺吧！本王無法動手，正好由你來替本王下這個手，本王還要多謝你。”
天海妖王盯著羅川，目閃寒光，嘴角上揚，猛然低喝：“抓住他們！”
話音落下，等待已久的兩大護法飛身撲出，射向羅川冇。
王座上，天海妖王身體一晃，下一刻已出現在炮灰營眾人面前。
王虎、李笑塵、岳飛云等炮灰營兄弟無不緊守羅川身前，神情無比凝重，眼中流露出絕然之色！他們無暇去看水鏡中另外五名兄弟和男童的情況，天海太冇子這顆棋子已廢，事到如今，想要保住老大就只能靠他們了。
龐大的威勢穿透王虎等人，呼嘯而來，卷起羅川的黑發。
天海妖王近在咫尺，眼神倨傲，卻又充滿一股勝利者的淡然。
羅川抬起頭，直視天海妖王紫瑩的闊眸，忽然笑了起來。
“動手！”
一聲爆喝在音攻氣機加持下，瞬間從大廳傳入深宮太冇子殿。
太冇子殿中，三名炮灰營兄弟依舊將血刀架于男童的脖子，另外兩名兄弟二話不說，舉起長刀，面無表情，便要砍下！
大廳中，天海妖王一方距離炮灰營一方已是極近，兩股狂烈似能掀翻天地的氣息同時升起，即將相撞！
天海妖王瞳孔猛地擴張，死死盯著羅川。
羅川毫不相讓地迎向天海妖王。
四目相對，時間仿佛突然停止了流逝。
當時間重新開始流淌時，天海妖王眼中的倨傲消失不見，眼神黯淡了下來，他依舊筆直而立，不落半點威嚴，可看上去卻瞬間蒼老了數百歲，勝利者的姿態化為烏冇有。
“住手！”天海妖王喊道。
聲音遙傳入太冇子殿，兩口血刀在男童頭頂三尺處停下。
見狀，兩名護法也停下冇身法，臉上泛起濃濃苦意。
“羅老大，你贏了。”天海妖王側過臉，看向水鏡中的男童，眼中終于流露出壓抑許久的擔憂和關心，從一個故作狠辣無情的妖王變回了慈父。
“呵呵，我天海妖王縱橫一世，在邊荒血堡開創偌大基業，無人能及，連外域妖魔教宮都有求于本王…卻沒想到，竟會敗在你這么一個小子手中。”天海妖王搖了搖頭，低聲一嘆：“話說，本王哪里演得不好，讓你識破？”
“沒有，妖王大人演得繪聲繪色，我差點信了。”羅川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絲莫名情愫：“只不過，總有些東西是裝不來的。”
天海妖王沉吟：“放了我兒，本王便撤兵。”
羅川點了點頭：“先撤兵。”
天海妖王沒有說話，看向左手男道護法。
男道護法也沒說什么，袍袖一抖，掌心多出一面蛟符金鑼，左手緊握雷錘，便要鳴金收兵。
王虎等人此時此刻都松了口氣，臉上閃過羞愧之色。他們之中竟無一人看出天海妖王在作偽。
然而就在這時，砰地一聲，大廳的門從外打開。
異香撲鼻，幽幽彌彌。
大廳之中，多出了一名身著黑色袍紗的女道，傲然身材被緊裹的黑袍襯托得一覽無余，豐乳翹臀美輪美奐，她的全身上下隱隱籠罩著一圈黑色霧霾，面龐若隱若現，只露出光滑白皙的下巴。鬼魅誘人。
“妖王大人這么快就認輸了？”鬼姬夫人淡淡道。
天海妖王看著水鏡中專注敲打白毛蟹的男童。沒有說話。
炮灰營兄弟們猛地轉身，死死盯著鬼姬夫人，每個人眼中都充斥著暴怒和殺意。
“你這個賤冇人！我炮灰營待你不bó，你竟然違背道約做出這等事！還有膽子出現！”
李笑塵長笑兩聲。突然一個閃身。出現在鬼姬夫人身前。一劍劈下！
接近諸天大成的力量何等恐怖，整個大廳的氣機瞬間聚攏在李笑塵劍下。
鬼姬夫人不閃不避，仰起玉面。平靜地注視著血劍。
嘩啦！
李笑塵錯身而過，在他身后劍下，是一片血漿肉屑。
然而瞬間后，一道道烏黑色的血光從血漿肉泥中飛出，血光漫天，千千萬萬，飛落天海妖王身前，聚攏成一個全新的鬼姬夫人，毫發無損，神態如常。
“李大人，你弄疼鬼姬。”鬼姬夫人輕啟朱唇，淡淡道。
羅川腦海中回閃過鬼姬夫人被劈中時的那一幕，果然，鬼姬夫人在白夜酒樓中一直隱藏了真冇實修為，她已經突破諸天，雖未達到諸天四階，卻憑借無比鬼魅的鬼域身法，避開了李笑塵這一劍。
“鬼姬夫人，我炮灰營可曾虧待過你？可曾占過一絲白夜酒樓的便宜？又可曾欺辱過白夜酒樓的修士？”王虎強壓殺意，盯著大廳上首的黑袍女道，淡淡冇問道。
“不曾。自從你炮灰營入駐白夜酒樓以來，白夜酒樓天平多了，生意也好多了，收入更是往年翻了三成…炮灰營的出現對于白夜酒樓，更像是上蒼的一場恩賜。”鬼姬夫人嘴角翹起，旋即收斂。
“那為何要出賣炮灰營！出賣我家老大！”一名炮灰營兄弟冷笑道：“又或者，只是因為以為我家老大不夠實力保護白夜酒樓？現在你總該見識到我們老大厲害？賤冇人，在你死前多問你一句，你可曾后悔？”
“后悔？”鬼姬夫人搖了搖頭：“怎么可能，非但不后悔，本夫人無比慶幸做出這個決定。”
“為何？”羅川問道。
“天門修士…你果然又讓本夫人大開眼界了。”鬼姬夫人注視羅川，美目漣漣，輕聲一笑：“這么說吧，若你不在，炮灰營名義上是王虎為首，實則平等。群龍無首，又不是一團散沙，這樣的炮灰營，才是本夫人最需要的炮灰營，也最方便維持平衡。你的出現，卻打破了這個平衡，群龍一旦有首，就不再那么好控制了。”
“原來如此。”羅川微微點頭：“那你來又是為了什么？”
“當然是為了結束這一夜的亂戰。羅老大，你可知道，你最大的破綻在哪？又或者說，你們炮灰營的破綻？”鬼姬夫人問道。
“說說看。”羅川道。
“太重情義。”鬼姬夫人美目閃過一道寒光：“你們炮灰營上下，每一個人都太重情義，為了彼此，不顧生死。既然如此，你就不該將那幾十個炮灰營修士留在白夜酒樓。你拿天海太冇子當人質，就沒想過，你那幾十個炮灰營修士，也會變成人質？”
王虎等人齊齊變色，眼中殺機已經凝聚到極點。
“妖王大人寬心，本夫人來前，已經秘邀其余三大勢力道輪高手上百，諸天高手一人，突襲白夜酒樓，想必此時那幾十個炮灰營已經淪為俘虜了。”
鬼姬夫人轉向天海妖王，淡淡道，余光落向炮灰營方向，將每個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她的唇角再度上揚。
可當她看到羅川時，不由微微蹙眉。
少年人穩立大廳中冇央，臉色平靜，一如既往的鎮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