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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2章 黑沙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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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嵩山,草廬禪房之中。

  上官婉兒先是看完了一封陳仙兒寫來的長信,然后又小心拆開了太平公主遞來的竹筒密信。細作翻譯之后她不禁神色微變,連忙跑到禪房外喊道:“大師,婉兒有事請教。”

  吳銘的身影出現在了一株參天的大松樹之下,慢慢走來。至從上官婉兒來到草廬,那顆大樹就成了吳銘的新家。上官婉兒經常看到他在樹冠之上盤坐參禪,不避風霜無論雨雪,經常一坐就是一整個日夜,著實令人稱奇。

  “上官夫人,有何疑問?”

  “婉兒鳩占鵲巢,有請大師禪室奉茶。”

  兩人進了禪房坐定,上官婉兒給吳銘沏了茶,直接把兩封書信給吳銘看了,然后問道:“宗楚客與武三思果然失敗了。還是大師富有遠見。”

  “此非遠見,識人而已。”吳銘說道,“宗楚客與武三思,有小智而無大德,終究難成氣候。朝堂之上仍有忠良,哪會輕易就被武三思和宗楚客徹底攻陷。當然最重要的是,薛公一天不還朝,他們就一天傷不到薛公。此乃死癥,連神皇都治不了,武三思等輩,何德何能?”

  上官婉兒輕吁了一口氣,點點頭:“公主令我一切暫停。大師是否也覺得,婉兒這一回有些急躁冒失了?”

  “或急或緩,各有道理。”吳銘道,“但眼下之事,還是要唯公主馬首是瞻。若宮內宮外步調不一,就如同行軍打仗指揮混亂各自為戰,無非是取敗之道。”

  “大師睿智,婉兒受教。”上官婉兒拱手而拜。

  “上官夫人,還有事嗎?”

  上官婉兒猶豫一下,說道:“大師認為,公主按兵不動的用意何在?”

  “貧僧以為,眼下局勢雖然兇險,但大抵有驚無險。”吳銘道,“薛公雖然新敗,但既未陣亡也未帶罪回朝,那就意味著他還有可能反敗為勝。這無論有多難,對薛公而言都是可堪把握的機會。貧僧還從未見過有一人,能像薛公那樣的擅長把握戰機,擅長創造兵家奇跡。”

  “婉兒也曾想過,應該相信夫君。”上官婉兒說道,“但是我們總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壓在他一人之肩上。婉兒總想著,能為他分擔一二。”

  “夫人恕罪,貧僧直言:有些事情,還真不是你能分擔的。”吳銘直言不諱道,“在這一點上,貧僧贊成太平公主的做法,靜觀其變。”

  “那萬一…”

  吳銘當然知道她想說什么,淡然一笑,答道:“就算薛公最終一敗涂地,只要他能活著回來,他仍是大周第一名將,仍能總領王朝軍事。”

  “哦?”上官婉兒有點驚訝。

  “上官夫人,你早該想到的。”吳銘微笑道:“神皇所忌者,無非是薛公聲望太隆功勞太大,朝中無人可與比肩。假如薛公慘敗一場戴罪而歸大為衰弱,豈非正中了神皇的下懷?——別忘了,神皇終究是一位清醒的君王,她會忌憚薛公也會打壓薛公,但她絕對不會徹底的放棄薛公。否則,她還能靠誰來制衡武三思和太子的力量呢?”

  “枉我陪伴神皇多年,竟連這一層都給忽略了!”上官婉兒恍然大悟,“婉兒,真是慚愧!慚愧!慚愧當死!”

  “貧僧旁觀者清,上官夫人身在局中關心則亂,不必自責。”吳銘微笑道,“邵王之死,令東宮與張易之勢同水火。貧僧敢肯定,神皇現在最怕的反倒不是遠在千里之外的薛公了,而是換成了近在咫尺的太子。”

  “聽聞大師一番指點,婉兒茅塞頓開。”上官婉兒說道,“其實眼下,如果武三思足夠聰明,他就該去聯合太子一齊清君側,向張易之發難。如果他再聰明一點就該讓太子出面,把太平公主府的人也請去一同共商大事。這樣一來,幾乎大半個朝廷都會積極響應。但武三思居然把矛頭對準了遠在千里之外統兵作戰的薛太尉,真是不自量力。眼下他非但沒能扳倒薛太尉,還與姚元崇和宋璟等人拔刀相見豎下了強敵。武三思終究也只是一介蠢材,蠅營狗茍鼠目寸光,成不了大事。”

  “貧僧猜想,武三思的愚蠢不會維持太久。今日的朝會,應該能令他清醒過來。”吳銘說道,“就算他自己不清醒,也一定會有人去點醒他。”

  上官婉兒何等聰明的人,當下反應了過來,“大師的意思是,東宮的人會有所動作?”

  “瘋狂的仇恨,會令人無所顧忌。”

  “韋太子妃?”上官婉兒微微一驚。

  “這個女人,不容小視。”吳銘道,“且不說她有多大才能,膽量她是絕對不缺的。”

  “那我們該當如何?”

  “公主會有定奪。”

  上官婉兒輕吁了一口氣,非常謙恭的拱手長揖,“婉兒拜謝大師教誨。”

  黑沙磧口,連日的大雨總算停歇。

  突厥人發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夜襲,終于有一批人攻上了高高的磧口城墻。薛紹增派跳蕩軍前來助戰,才把他們打了回去。

  周軍不太擅長夜戰,這不是什么秘密。歷來以谷物為主食的中原人在飲食條件不太好的情況之下,很容易因為營養失衡(缺乏維生素A)患上夜盲癥。草原人以肉類為主食,基本沒有這方面的缺陷。雖然薛紹自統兵以來一直都很重視這個問題,但局限于客觀的物資條件,這個問題一直都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

  夜戰之下周軍的戰力打了折扣,一場血戰下來損失頗為慘重,城關也險些失守。

  這一仗打下來,眾將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層陰影。黑沙城中現在已經只剩以往一半的兵力了,突厥人還在每天增兵越打越猛。照這樣打下去,還能守多久?——撤退如何呢?

  眾將心里才剛剛有了一絲撤兵的苗頭,薛紹突然一令下達:“撤!”

  全軍上下無不驚愕,這哪是薛人屠的作戰風格?

  但命令就是命令,周軍以最快的速度棄城而去,多半的糧草輜重都被拋棄在了城中。

  剛剛嘗到一絲勝利滋味的突厥人,很快就發動了下一輪的夜襲攻城。但沒料到磧口的城頭之上已經只剩一片整齊的旌旗,周軍將士全都不見了。

  “空城計效應”在此彰顯,突厥的將領沒敢擅自攻城,連忙把軍情匯報給了暾欲谷。

  暾欲谷一聽也是頗感意外。以他對薛紹的了解,不戰至最后一兵一卒那是絕對不會放棄黑沙的,連日來的誓死血戰早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但同時他也非常了解薛紹的用兵之詭詐,各種奇思怪想歪招損招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于是暾欲谷和他身邊的人,開始了各種大猜想——

  “他會不會又在城里埋滿了大炸雷,就像當初在銀川一樣?”

  “此前他還有伏遠巨弩拋射炸雷助戰,后來逐日銳減,現今已是極為少見甚至再也不見,想必他的大炸雷都已用完。再加上連日大雨四處積水,大炸雷這等引火之物必受影響。他往地下埋炸雷的戰術,將很難實現。”

  “難道他想在黑沙城中設伏包圍,玩一招關門打狗?”

  “磧口城關易守難攻,死戰守關就是上上之策。就憑薛紹那點兵力,棄守城關改為巷戰或者野戰,也未免太過不自量力。這種棄長取短的愚蠢戰法,絕對不是薛紹的用兵之道。”

  “昨夜大戰,周軍后繼無力已顯頹勢。今日增兵再戰,我軍極有希望攻破磧口。如此想來,莫非薛紹真是撤兵逃往雁門布防去了?”

  突厥人爭吵了半宿,也沒得出一個結論。最后還得是暾欲谷親自拍板,奪下磧口進城一探,遠勝于猜上三天三夜。

  于是,突厥人終于拿下了磧口,攻進了城關。

  但是進了城關之后,誰都不敢亂動。當年銀川大爆炸與諾真水烈馬死士留下的陰影,至今還縈繞在每一個突厥人的心頭。

  無奈將領下達了死令,突厥士兵只好壯起膽子小心翼翼的摸進了黑沙城。一個個的就像半夜出來偷情的小媳婦,每走一步都是東張西望膽戰心驚。緊接著,上峰又來了命令讓他們挖地三尺排查大炸雷。這下可就熱鬧了,幾乎沒有種過田的突厥士兵,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修起了地球,好一派熱火朝天。

  足足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突厥人總算確定了一件事情——黑沙城中既沒有大炸雷也沒有周軍埋伏,只有他們倉促撤退留下的無數軍資。薛訥在此經營多年的積蓄,薛紹從銀川軍屯帶來的家底,還有虞紅葉從邊境榷場賺來的財富…加起來,富可敵國!

  糧食美酒,鹽巴肉干,絹帛茶葉,軍服鎧甲牛羊馬匹,黃金白銀珠寶玉器,堆積如山令人發狂!

  “搶!”

  “現在不搶,更待何時!”

  “拼死拼活,圖的不就是這些東西!”

  第一批勇敢進入黑沙城的突厥士兵,個個撈得盆滿缽滿,都要賺哭了!

  消息傳到后方,早已饑渴難耐的突厥“鯊魚”全都無法淡定了——“沖啊!”

  幾乎所有的突厥士兵,全都爭先恐后的奔向了黑沙城,奔向了他們夢寐以求的中原財富!

  事若反常必有妖,暾欲谷的心里始終的不塌實。他總覺得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把他的大軍拼命拽進黑沙城中。但他又想不出任何充足的理由,來阻止士卒沖向那些令人瘋狂的戰利品。

  連勝山上,薛紹用望遠鏡朝遠處的黑沙城眺望了一陣,轉過頭來對赫連孤川問道:“你水性如何?”

  “洪門的人,水性都是極好。”

  “那你可曾喜歡冬泳?”

  赫連孤川笑了,“倒是曾經有人,把我投進結了冰渣的河里。”

  “然后呢?”

  “我殺了他全家。”

  “那真該讓突厥人也嘗嘗,冬泳的滋味!”薛紹哈哈的大笑,“是時候了,想辦法干他娘的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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