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定被雍闿言語一激,頓時面色通紅。分辯道:“賢兄這是何意?小弟并無二心,賢兄何故猜疑?”
雍闿拍著高定肩膀笑道:“賢弟莫急,適才只是玩笑之語。如今我等唇亡齒寒,正該同心協力。王華十分狡詐,他先放了鄂煥,賣人情給賢弟,而后又來攻我。若賢弟顧念人情不來相救,我兵必敗。我兵一敗,賢弟豈能獨存?賢弟若是真心助我,便速引兵馬與我去戰王華。”
高定聽雍闿說的頭頭是道,又沒有真的下定決心轉投董斟,于是便道:“賢兄所言極是!我這便領兵與兄長一同去戰王華。”說罷點兵三萬與雍闿一同離營,留鄂煥在營中防守。
雍闿、高定引著兵馬前往雍闿大營,想要前后包抄,打搦戰的敵軍一個措手不及。慌忙趕路的二人絲毫沒有注意到,在山道兩側正有一支伏兵。
趙云、高順、張白騎三將在雍闿、高定二人大營間的必經之路上已經埋伏了很久。此時見雍闿、高定引兵而出進入了埋伏圈,趙云銀槍一舉,陷陣營強弩齊發,一下子就將山路上的高定士卒打蒙了。
雍闿、高定根本沒想到此處會有伏兵,人馬被殺傷大半,生擒者無數,雍闿、高定只好引著敗兵又退回了高定大營。
趙云分出一半人馬將高定降卒押回大營,其余人馬收拾高定旗幟衣甲,扮作高定人馬殺向雍闿大營。
在雍闿大營外叫陣的黃忠、楊雄見身后“高定”人馬突然來襲,頓時四散奔逃。雍闿營中將士見援軍到來歡呼鼓舞,打開營門接“高定”人馬入營。結果營門一開,趙云一馬當先,率領麾下人馬沖進雍闿營中見人就殺,雍闿士卒淬不及防死傷無數。
黃忠、楊雄二人見趙云破營,去而復返,大軍沖進雍闿營盤奪了營寨,將雍闿士卒殺退二十余里,方才收兵。俘虜降卒無數。
雍闿、高定兩路人馬皆敗,生擒降卒皆被押送到了南燁大營。徐庶將雍闿的人囚在一邊,高定的人囚在另一邊,而后吩咐看押俘虜的士卒如此這般…
一眾俘虜降卒被壓在營中關了半日也無人問津,眾降卒口渴、饑餓尚可忍耐,但心中惶恐卻壓抑不住。南燁雖然一向優待俘虜,可并不代表天下諸侯也和南燁一樣。俘虜的命運通常是十分凄慘的,為奴為仆做苦力都算是好結果,至少能保住一條性命。遇到殘暴的將領直接坑殺俘虜也是有的,趕上軍糧短缺殺俘吃肉之事也屢見不鮮。
雍闿、高定的士卒早就聽說蠻人殘暴,有些洞寨還有吃人的習俗,如今他們成了蠻人俘虜豈能不怕?一個個心驚膽顫,都擔心自己被殺了吃肉。
就在眾降卒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便聽看守他們的蠻兵議論道:“我等將軍與太守高定交厚,之前放了他大將鄂煥勸其來降,也不知結果如何。如今抓了這些士卒萬一有高定麾下,我等該如何處置?”
另一蠻兵聞言道:“這個還不容易。但是高定的人免死,雍闿的人殺了吃肉便是。這許多人總不能皆是高定麾下,我等夠大吃一頓了。”說罷還望向關押在柵欄里的俘虜吞了吞口水。
眾降卒皆聞此言,心中驚悚。片刻之后,徐庶命軍士押送雍闿的人到帳前問道:“你等是何人部下?”
雍闿士卒聽信了謠言哪還敢說實話,紛紛道:“我等是高定部下!”
徐庶笑道:“既是高太守部下皆可免死。來人,賜他們酒食送出營去。”
雍闿降卒蒙混過關,歡喜非常,皆拜謝而去,心中感念高定好處。徐庶又命士卒押來高定降卒詢問。
高定降卒道:“我等是高定部下!”
徐庶假裝怒道:“大膽!適才一眾士卒皆言是高定部下,你的怎么也是高定部下?莫非被擒者就無一人是雍闿士卒?”
高定降卒見徐庶發怒全都嚇哭了,心中大罵雍闿士卒不是玩意。眾降卒跪地哭訴道:“我等實是高定麾下軍士。適才那班降卒才是雍闿士卒。”
徐庶點頭道:“既然你等真是高定部下便可免死。”說罷同樣命人賜下酒食。
高定降卒剛要稱謝而去,徐庶又道:“雍闿今日遣人來降,要獻高太守和朱褒首級以為功勞。我家將軍本欲結好高太守,不忍其受戮。你等既是高定部下,我放你等回去,勸諫你家太守盡快來降。你等也不可再執迷不悟,若再擒來,決不輕恕。”
眾降卒聞言拜謝而去,回到營中見了高定訴說此事前因后果。此時雍闿已然返回自己營寨,高定一聽回營士卒皆言雍闿已降無法對質真偽,不免將信將疑,找來鄂煥商議。
鄂煥道:“不如秘密遣人到雍闿營中一探究竟。”
高定深以為然,便暗中遣人到雍闿營中打探。細作不可能潛入雍闿帥帳,只能在士卒間探聽。那些因謊稱高定士卒活命而回的軍士私下議論紛紛,皆有歸順高定、董斟之心。
細作探知雍闿麾下軍心如此,便來回報高定道:“雍闿麾下士卒多有欲投董斟與太守者。”
高定雖聽雍闿士卒多有愿降者,但依然不能肯定雍闿已降,于是便命細作扮裝雍闿士卒到南燁營中探聽虛實。按高定所想,若雍闿真降了董斟,敵軍定然不會為難細作,假若細作被殺,那便說明雍闿未降。
細作尚未進入南燁營盤,便被營外暗哨所擒,押入營中來見南燁、徐庶。徐庶察言觀色,見細作雖是雍闿士卒裝扮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便知是高定士卒假扮。因為真正的雍闿士卒皆知道董斟與雍闿是死敵,一旦被抓就是殺了吃肉的下場,怎么可能毫無懼色?
徐庶雖看出細作破綻卻不說破,反而將計就計道:“你家太守既言明獻上高定、朱褒二人首級,因何誤了日期?你這廝不精細,半路造擒,如何做得細作?”
高定細作聞言還以為自己瞞天過海糊弄住了南燁和徐庶,于是連連稱是,含糊答對。南燁聽徐庶罵了幾句,便將其勸住,命人賜細作酒食,又修密書一封,囑咐細作道:“你持此書交付雍闿,讓他早早下手,休要誤事。”
細作得了南燁書信拜謝而去,回見高定。呈上書信之后,便將自己所見所聞絲毫不差的告訴了高定。
高定見信中內容與細作所言相符,皆是催促雍闿速速動手之意,不由大怒道:“我以真心待你雍闿,王華屢次施恩我皆未降,狗賊雍闿反欲害我,情理難容!”說罷喚來鄂煥商議。
鄂煥被南燁放過一次,心中感恩,早有歸順之意,便勸高定道:“王華屢次放我士卒,乃信人也!雍闿反復無常,乃小人也!之前劉璋招降書信若非董斟先大白于天下,那雍闿也一直秘而不宣,顯然有亡我之心。反而是董斟、王華等人行事光明磊落。如今雍闿既然欲殺我等邀功,我等何不先殺雍闿去投董斟、王華。”
高定叫鄂煥前來打的也是這個主意,于是問計道:“我等如何下手?”
鄂煥道:“太守可設一席,令人去請雍闿,最后給他一次機會。他若無異心,必坦然而來。若其不來,必有異心。那時太守可攻其前營,煥伏于營后小路之上,雍闿可擒矣。”
高定聞言稱善,設席宴請雍闿。雍闿這幾日也聽說了麾下被俘士卒謊稱高定人馬才得以保全之事,自然疑心高定用意,畏懼不敢赴宴。
雍闿不到,高定自然動了殺心。當夜高定乘著夜色,引兵殺向雍闿寨中。之前高定的人馬雖不如雍闿,可是自從雍闿大營被破之后,高定的人馬數量就勝于雍闿一籌,再加上夜間出其不意,很快便攻破了營門。
營中雍闿士卒有之前謊稱高定人馬被免死放回者,皆感念高定恩情。此時見高定攻營,非但不助雍闿守營,反而乘機投了高定,協助高定人馬攻擊自家營盤。雍闿軍士敵我難分,不戰自亂。
雍闿見大事去矣,打馬望山路而走。行不到二里,路邊一聲鼓響,一彪軍馬殺出,正是埋伏多時的鄂煥。鄂煥倒提開山狼牙棒,驟馬當先。雍闿措手不及,被煥一棒打于馬下,腦漿迸裂而死。鄂煥梟其首級之后大呼:“雍闿已死,何不早降?”于是雍闿部下軍士皆降高定。
高定收降了雍闿士卒,兩部人馬合為一處,一同來降南燁。高定將雍闿首級獻于帳下道:“王將軍仁義,屢次饒我將士不死。今日我愿歸順將軍,還望將軍信守諾言,待四郡平定,保我太守之位。”
南燁端坐帥帳正中存星取星之后冷笑一聲道:“來人,將高定推出去斬首報來!”
高定聞言大驚失色道:“我感將軍大恩,今攜雍闿首級來降,何故斬我?”
南燁聞言大笑道:“你來詐降,還想瞞我?”
高定急道:“將軍因何言我詐降?”
南燁從面前桌案之上拿起一封書信在高定面前晃了晃道:“之前我屢次放你兵馬勸你歸降,你皆不降。如今朱褒已遣人來密獻降書,說你與雍闿結生死之交,我這才明了你因何不降。既然你與雍闿交情深厚,豈肯殺此人而降我?我看你必是詐降無疑!”
高定叫屈道:“此乃朱褒反間之計,王將軍切不可信!”
南燁點頭道:“我也難憑一面之詞斷定你與朱褒誰是真降。你若愿為先鋒捉得朱褒,可表真心。”
高定咬牙道:“王將軍勿疑。我這便去擒朱褒來見將軍如何?”
南燁道:“若能如此,我再無疑心,定保你太守之位。”
高定聞言便引鄂煥連同本部兵馬殺奔朱褒大營。朱褒在營中聽聞高定引兵而來不知何故便率兵出迎,離營約有十里,正遇高定人馬。
朱褒催馬上前道:“高太守來我營中所為何事?”
高定大罵道:“你欲投王將軍處自去投效便是,為何寫書使反間計害我?”
朱褒聞言滿頭霧水,他根本沒給南燁下書投降,更不知高定是因為中了南燁的離間計才來攻打自己,一時不知該如何答復。
高定見朱褒目瞪口呆不能回答,更認定朱褒心中有鬼,怒極攻心之下拍馬舞刀直沖朱褒。二人皆在陣前答話相距不遠,朱褒不及防備還沒抽出兵刃,便被高定一刀砍中肩膀與脖頸的交界處,鮮血噴灑而出。
“啊”朱褒發出一聲慘叫,卻一時未死,一雙眼睛怒視高定,眼神之中充滿憤恨。
高定發現自己的佩刀卡在了朱褒頸骨之上,正要順勢抽刀給朱褒放血,朱褒的四名親信副將便一擁而上,四桿長槍直刺高定。高定想要抽刀抵擋長槍,卻發現朱褒滿是鮮血的雙手牢牢抓握住了自己的佩刀。
抽刀不及的高定再想閃躲已然晚了,四支長槍分成四個方向穿透了高定的身軀。已然回光返照的朱褒見高定中槍,一張血臉上露出了大仇得報的笑容,緊接著便閉上了眼睛翻身落馬。高定的佩刀與朱褒的尸體連在一處,朱褒落馬的同時也帶著身中四槍的高定一同落馬。等高定身體著地之時,已然死的不能再死。
說時遲那時快,高定、朱褒二人幾乎同時身死,就在一瞬之間。等鄂煥催馬趕到陣前時兩個主帥皆已落馬。鄂煥怒吼一聲,揮舞狼牙棒將朱褒四名副將砸于馬下。而后鄂煥大叫道:“敢不順者皆戮之!”
朱褒一方主將、副將皆死,高定軍中還有猛將鄂煥坐鎮,于是朱褒士卒皆降。鄂煥命軍士收斂了高定尸身,又斬下朱褒首級,引眾軍士來投南燁。
南燁見高定身死,鄂煥獻朱褒首級于帳下,心中既感到惋惜又感到開心,命人厚葬高定,重賞鄂煥。至此雍闿、高定、朱褒三路軍馬皆平,三人士卒皆歸于南燁麾下,南燁統領士卒達到二十萬之眾。緊接著南燁兵分三路全面攻占越嶲、牂柯、益州三郡,如今這三郡之中無兵無將,就如同脫光了的美女任人蹂躪,南燁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南中四郡全部納入掌中,又遣人將雍闿、朱褒首級送往成都表功。
早在南燁打出劉璋旗號揚言歸順的時候,成都的法正等人便知不妙。如今高沛、楊懷二將都沒來得及插手介入四方爭斗,南中四郡便皆被董斟所得。這讓成都的劉璋等人更是大吃一驚。
劉璋坐在殿上厭惡的看了一眼桌案上兩顆叛軍首級,又看向一班文武道:“當初你等言用驅虎吞狼之計,又輔以兵馬以防一家獨大。如今董斟盡得南中四郡又是何道理?”
之前的計策是張松出的,此時他只好硬著頭皮出班道:“主公息怒!當初我等錯以為四寇兵馬相當,力量相差不遠。誰想到董斟一人獨斗三賊還能大獲全勝?不過依下臣之見,董斟獨大也不是壞事。”
劉璋眉毛一挑道:“此話怎講?”
張松道:“那董斟收到主公書信便歸順主公,助主公討賊,可見其心向主公。既然事已至此,主公何不將計就計,招安董斟,命他掌管四郡。如此四郡皆安,主公還可得董斟一支強軍。”
“主公不可!”張松話音剛落王累便出班道:“四郡之地雖說地處偏遠蠻夷眾多,可也是主公疆土,切不可棄之不顧,更不可交與賊人反叛。此例一開,若各郡效仿,我益州無寧日矣!”
法正出班道:“董斟已然舉兵歸順,又討伐三寇多有功勛,豈可再視其為賊?主公之前密信已然被董斟公開,此時若再討之,主公則失信于世人也。不如招安董斟。”
三位謀臣的話如同引線點燃了火藥桶,大殿之上的眾多文武紛紛出班各抒己見,有主張戰的,也有主張和的,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劉璋也是左右為難,他雖不喜征戰,可是更不愿將四郡之地讓給一個蠻邦洞主。這次張松、法正雖都主張招降董斟,可是劉璋卻不再信任這二人的謀劃,誰讓他們之前的計策不好用呢。
沉吟半晌之后劉璋道:“眾卿且慢爭論!我以為眾卿所言皆有道理。不過將南中四郡拱手讓予反叛終是下策,不妨先派兵攻之,假若不勝再行招安之策。”
主戰的龐羲道:“主公英明!四郡蠻人乃烏合之眾,主公一戰可定!”
法正聽了劉璋之言卻是暗自嘆息,劉璋的謀劃看似兩邊兼顧,主戰主和都不得罪,卻最不合理。兵法有云: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既然用兵是國之大事,哪有先打打看的道理?但凡知兵的將領都要先進行廟算,有勝算才打,沒勝算就不打。
董斟能以一己之力戰勝雍闿、高定、朱褒取三郡之地,豈是易與之輩?法正感覺劉璋這一仗八成要輸,而一旦打輸了再想招降董斟,董斟還會心甘情愿的歸順嗎?到那時情況恐怕比現在更加難辦。說不定意識到劉璋不愿納降又軟弱可欺的董斟直接就稱王了,南中四郡不復歸劉璋所有。
這些念頭只是在法正腦子里一轉,卻沒有說出口。這倒不是他不忠心,而是因為他知道即便自己說出來劉璋也不會聽。就連呂凱、王伉這樣的地方將領都知道劉璋不是明主,法正又豈能不知?所以只能在心中暗自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