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騎聽張寧提起當年往事頓時一臉懊悔,哭喪著臉對張寧道:“寧兒,你聽我慢慢道來…”
原來張白騎從張角開始傳道之時便被張角收養,跟隨張角學藝。那時候他只有幾歲大,張寧也才剛出生不久。兩個人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開始張白騎與張寧兩人情同兄妹,后來隨著年齡漸長情竇初開,二人便互生情愫。張角也覺得自己的得意門生與亭亭玉立的女兒極其般配,并沒有反對二人,反而還暗中撮合。若是不出意外,在張寧及笄之年二人便要成親。
誰想到張角隨著信徒越來越多,野心也越來越大,最后竟起兵造反。張寧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子,又和張角學了不少本事。她認為漢室氣數未盡,父親起兵推翻朝廷不但不會成功,還會使得生靈涂炭,于是極力反對。
張角已然被野心蒙蔽了雙眼,他起兵的目的已經不是為了天下百姓,而是為了推翻朝廷,自己做皇帝。誰反對他起兵,便是反對他做皇帝,即便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行,于是將張寧大罵了一頓。
張寧見父親一意孤行,便要賭氣出走。在離開之前她去找張白騎,勸他和自己一起走。
一邊是如父親般撫養自己長大的張角,一邊是自己最心愛的張寧,張白騎真是左右為難。他最希望的當然還是張寧能留下來,便先勸住張寧,自己去找師父張角求情,希望他們父女能重歸于好。
對于張寧的出走,張角并不以為然。他并沒意識到女兒是真想離開,只以為張寧被嬌慣壞了,在說氣話。反而把來求情的張白騎教訓了一頓,說他應該心存大志,不該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張角還說自己膝下無兒,只有一女。將來得了天下,當然是將天下傳于張白騎這個女婿。張寧要鬧就讓她去鬧,等過兩天自然就會好了。
張白騎還要再勸,張角卻又說出另一番道理。這年月男女成親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兩人感情再好,假如父母反對也成不了親。相反,就算兩人毫不相識,只要父母點頭,也是可以走到一起的。
張角的意思便是張白騎和張寧的婚事還是他這個當爹、當師父的說了算。讓張白騎想想明白,此事到底是該向著他這個能做主的岳丈,還是向著不能做主的張寧。
張白騎是真心喜歡張寧,當然是希望師父張角能玉成此事。他在心中仔細盤算了一番,便覺得張角所說亦有道理。張寧從小跟在張角身邊,從沒獨自遠行過,便是離開恐怕也走不太遠,過兩天氣順了便會回來。自己若是和她一起走,反而可能會讓她的膽子大起來,說不定真的一去不還,那自己可就成了推波助瀾的惡人了。再說兩人的婚事也確實要讓張角點頭才行,這未來的岳丈可不能得罪。
自以為想通了的張白騎回去又勸張寧,這回他可就是站在張角的立場說話了。張寧一見張白騎的立場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就知道他不但沒勸動父親,反而還讓父親說服了。一氣之下她便收拾行裝離開了張角,除了告訴張白騎要回家鄉行醫,其他的什么也沒說。
張白騎自然馬上就將此事告訴了師父張角,想讓師父派人去追。張角卻不以為然,認定張寧出去幾天,吃些苦頭便會自己回來,也不讓張白騎去追。于是此事一拖再拖,直到起兵之時,張寧也沒有回來。
張角起兵之后張白騎便隨張角四處征戰,天天都掙扎在生死之間,更沒時間去找張寧。直至今日才與張寧相見。
張白騎這次向南燁建議尋張寧來治療疫疾不能說沒有一點私心。他也希望借著南燁法師的名聲和人脈找到心愛之人。現在總算見到了張寧,這滿心滿腹的思念之情,便一下子傾倒出來。
當張白騎給張寧講到張角病死軍中的時候,張寧也不由得流下了眼淚。她的母親早亡,都是父親張角一點點將她拉扯大。父親死時自己不能陪在身旁見父親最后一面,張寧也后悔萬分。
此時張寧覺得張白騎當初雖沒有和自己一起走,但是能替自己送走父親也算是替自己盡孝了,便原諒了張白騎,抹著眼淚對他道:“奴家知道白騎的苦衷,都是奴家不孝沒能給他老人家送終。多謝白騎替奴家照顧父親這些時日。不知父親最后葬于何處?生前奴家不能行孝膝前,如今理應去拜祭一番才是。”
張白騎臉色一沉咬牙道:“寧兒無需向我道謝!是白騎無能,沒有守好師父遺體。我等敗后,官軍破棺戮尸,將師父首級運回京師,后來便不知所蹤了。”
張寧一聽父親張角死后還被破棺戮尸,險些昏倒過去。她不贊同父親反對朝廷,只是覺得時機未到,并非真的心向朝廷。此時聽說父親死后竟然如此凄慘,更加憎恨這黑暗的朝廷和昏庸的天子。
這人就是如此奇怪,張角生前張寧雖然和他唱反調,可是張角死后,張寧又想起了父親的好處,覺得如此殘暴的朝廷便是推翻了也是應該。她定了定心神,眼睛一瞪對張白騎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繼承父親遺志繼續反這朝廷替父親報仇?”
張白騎被張寧一問頓時有些臉紅,張角臨終之時確實給了他兩個選擇。一是帶人隱居深山靜待時機再反朝廷,二是去投南燁法師保住黃巾一脈。
張白騎自問才學不如師父張角,武藝不如師叔張梁,麾下士卒不足黃巾義軍的百分之一,再反朝廷也是無望。這才去試探南燁,看這戰勝師父的法師是否能為明主。
一番斗法之后,張白騎便被南燁的本領氣度所降服。關鍵是南燁的一番話讓他明白了師父張角并沒有白死,而是給朝廷敲響了警鐘。而且聽南燁法師的意思,若是這朝廷不思悔改,他也有心反這朝廷為百姓做主,這就更加堅定了張白騎跟隨南燁的決心。
這些話當然不能當眾向張寧解釋,張白騎便將張寧拉到一邊,將前因后果講述一遍,又將此行的來意道明。
張寧聽后點頭道:“若按你的說法,這南燁法師倒是個為民請命的。不論是開設鏢局保護商旅也好,瘟疫當頭施藥救人也罷,都是為了天下百姓。這倒與當初的父親有幾分相似,卻不知此人是否也包藏禍心。”
張白騎道:“就算是包藏禍心又如何?師父與法師都說過,若是朝廷善待百姓,便是有人包藏禍心也掀不起風浪,因為沒人愿意在吃喝不愁的時候起兵造反。
相反,若朝廷視百姓如草芥,貪官污吏橫行。難道百姓便不能‘包藏禍心’反了這朝廷?法師曾言,當政者,舟也;百姓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寧兒若說行善的法師是包藏禍心,那天下的良善百姓便皆是包藏禍心,我黃巾義軍之中的士卒不也曾是百姓,難道說他們一個個都是包藏禍心之輩?”
張寧聞言一笑道:“多日不見,白騎的辯才倒是見長,看來在那南燁法師身邊確實學了不少本事。你所言也對,便是包藏禍心又如何?至少此時他還是和當初的父親一樣在行善事。大不了幫他一回,左右也是為了救治百姓,待他作惡之時再制止他也不遲,到那時白騎可要幫我才是。”
張白騎聽張寧如此一說,便知她不但原諒了自己還答應了出山相助,頓時大喜道:“全依寧兒。這回我可不會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