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快起來吶,你這是要讓我折壽吶…”朱遠山的動作,打斷了云非內心的糾結。
“不,云廠長,我不想我手中的股份變成一張廢紙,你如果不答應留下,我就不起來了…”朱遠山的表現,讓王慶豐等人目瞪口呆,真沒有想到,一向不吭聲不出氣,接觸了幾十年的家伙,居然會如此無恥。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爺這就是為了黃金在下跪吶!朱遠山把頭埋在云非的腿上,別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現在心里正暗爽呢。裝了幾十年的正人君子,難得無恥一回。既然要學王慶豐沒人品,刷下限,那就得讓老王那個家伙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無下限。
幾個人中間,對于朱遠山的行為,只有王慶豐能夠理解。朱遠山從小就沒有了父親,母親拉扯著他們兄妹四個很不容易。身為老大的朱遠山,從八歲的時候就開始幫著母親照顧弟弟妹妹。十五歲為了不被下鄉,留在家中幫著母親照顧幾個兄妹,為了給幾個弟弟妹妹解饞,讓他們吃飽,從小到大朱遠山給街道的人下跪磕頭作揖苦苦哀求神馬的,在那段時間可以說是歷盡了人間的屈辱。
后來還是王慶豐當時還在當車間主任的爹看到他們一家確實不容易,就想辦法把他給安排到了自己所在的工廠。無奈,這家伙的確沒有任何學機械的天賦,別人三年時間就能脫離學徒的身份,可是他卻一直到進廠四年之后還是王慶豐的爹求著他們車間主任給轉了正。包括他現在的五級銑工的身份,都不是靠著他自己的實力得來的。
對于這個,王慶豐比任何人都明白。楊得志他們沒有從小都是在工人家庭長大,到了后來父母幫忙托了關系,也沒有下鄉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即使去了,也就那么一兩年時間父母就想辦法把他們給弄回來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朱遠山在他們不知道時候,干過這些無比屈辱的事情。
王慶豐跟朱遠山一個街道,打小就認識,很多時候還經常背著父母從家中偷糧食給朱遠山。當初王慶豐打算到這邊來單干的時候,老朱第一個支持。就像他說的,他是窮怕了的人,當初老朱一個人,為了王慶豐,硬是逼著自己的那些已經認為人母,為人父的弟弟妹妹們把家中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湊了三千塊錢給王慶豐!
朱遠山為了自己幾個弟妹,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結婚,索性他的弟弟妹妹們還有良心,記得他這個大哥從小到大為了他們所受的委屈。王慶豐本來想要通過張瑞給他介紹一個,哪里知道,張瑞認識的人,都是抱著傍大款的心思,聽了張瑞的對于朱遠山的介紹,連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王慶豐沒有想到,從到了珠三角就恨人提起自己過去的家伙,到現在為了留下云非這個財神爺,居然再一次干出了讓他自己覺得恥辱一輩子的事情。
“老朱,起來吧,我辭職這個事情,的確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你先起來,咱們再商量一下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夠解決這事情。”云非的力氣沒有朱遠山的大,拉了好幾次,都沒有辦法把朱遠山拉起來,只能軟了下來,先把朱遠山勸起來再說。
“是呀,老朱,先起來吧,小云廠長這不是答應不離開了么?”楊得志見到朱遠山這么幾十歲的人,居然給云非這個十多歲的孩子下跪,心中也不是個滋味。一直以來,朱遠山跟他們幾個一起來到這邊闖蕩的老兄弟,都保持著距離,只有跟王慶豐才能交心。楊得志等人曾經也問過,王慶豐叫他們不要理會。
王慶豐不希望在一幫老兄弟前面揭開朱遠山的傷疤,同樣也不希望自己的老兄弟們去接自己兄弟的傷疤。
“小云吶,你看老朱都給你下跪了,你是不是要我也給你下跪你才能答應留下來?老兄弟幾個都不希望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尤其是在現在前景如此美好的時候。如果我的下跪能夠換來你的留下,我老王絕對二話不說。”王慶豐激動地說完之后,就離開了自己的位置,準備向著云非下跪。
剛才他是表演,現在被朱遠山給刺激到了,完全是出自于真心了。
“是呀,云廠長,我們也給你跪下了…”楊得志幾人,本來覺得為了留下一個年輕人是一件相當恥辱的事情,不過看到老朱正在抱著云非的大腿,王慶豐這個工廠最大的股東也作勢欲跪,他們這些新晉的股東,也不得不作出姿態。
云非見到王慶豐以及其他幾個老家伙都跟著湊熱鬧,恨不得一腳把抱著自己腿的朱遠山給踢回東北老家去。
“行了,我答應你們…”云非幾乎是咆哮了,尤其是看著王慶豐即將要跪下去的時候。
“我就知道,小云廠長的心最好了…”聽到云非答應之后,朱遠山立馬就快捷無比地蹦了起來。
云非一看,這家伙剛才的嚎啕大哭是裝出來的!臉色不由變了。
“小云吶,做人吶,就得講究一個信用,你不是經常在以前開早會的時候教育我們嗎?剛才你已經答應了,可就不能反悔了…”朱遠山見到云非有要反悔的趨勢,后悔自己反應的太過了,一臉無賴地對著云非說道。
“小云,你別跟老朱一般見識,他這也是真心為工廠好,希望你能夠留下,幫著我們賺更多的錢。”既然云非答應了,王慶豐也就不再繼續演戲了,一把抹干自己老臉上面的淚水,從自己辦公桌的抽屜里面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股權轉讓協議,遞給云非。
“小云,我知道,這些股份,對于你來說有點少,現在你要想做一家規模到我們這樣的工廠,也花費不了多大的精力,我能夠給你的,也就只有這家工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自己留下百分之五十給我閨女當嫁妝,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都分給了這幾個一起打拼的老兄弟,這么些年,我一直愧對他們…”王慶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對于云非,他覺得自己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能夠體現云非的價值;對于幾個老兄弟,現在的慶豐機械,百分之五的股份就已經夠了。有著云非的存在,百分之五的股份,每年也都有好幾萬塊錢的分紅,如果按照云非說的那樣,三到五年之后能夠做到資產五千萬以上,每個家伙也都是資產上百萬的土豪了。
云非本來不想要慶豐機械的股份。不然最開始王慶豐為了留下他給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就接受了。因為如果拿了慶豐機械的股份,他就得為了讓自己這些股份不斷升值而不斷操心。
現在王慶豐幾個為了留下他,已經做到了如此地步,雖然他臉上非常不好看,不過心中還是感動不已。要是以前自己那個公司的經理能夠做到王慶豐對于自己的百分之一,他也不會整日上班在車間跟老師傅吹牛扯淡,下班在網上跟人論壇掐架混日子了。到頭來,自己被那個世界給拋棄,連女朋友都沒有一個…
“這樣吧,老王,工廠的股份,我只要百分之二十五,其余的百分之五,留給用來籠絡工廠的中高級管理以及優秀技術人員吧…”既然不得不接受這個事情,云非也就不再做作。
“這個不合適吧?”王慶豐有點不明白,云非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奇怪想法。對于工廠其他人,他不知道給了他們股份會有什么作用,畢竟現在慶豐機械給他們的工資,甚至比不少的外資企業都還給的高。
其他幾人同樣是有點疑惑不解。
“股份,是工廠主任的象征,給那些對于工廠發展有著無比重要的作用的優秀管理人員以及技術人員股份,不僅僅是對于他們工作的一眾肯定,更是工廠老板把他們當成自己人。只要他們有了股份,他們就成了工廠的主人,有了對于工廠的歸宿感,在工作的時候,就會更加賣力。因為他們的工作,關系到他們手中那不多的股份能夠在過年的時候分到多少的錢…”云非開始對著幾個股東普及起工廠股份對于激勵員工工作積極性的作用。
在他的那個世界里面,后世很多的小私人加工廠,為了籠絡住優秀的人才,都在這樣干。
當然,員工手中的股份,不能像他們這些大股東手中的股份,可以買賣。員工手中的股份不是一成不變的,同樣也不可買賣,在他們辭職的時候他們手中的股份就會被公司自動收回。
這就是所謂的干股。也就是只是用來分紅的。
“那這樣吧,反正股份實際還是控制在我們手里,我們只是少分一些利潤而已,我再從自己的手中的股份拿出百分之五,每年用百分之十來獎勵那些為整個工廠努力工作的員工吧。”王慶豐雖然眼光不如云非,不過在云非解釋了給管理人員以及技術人員股份的好處之后,立馬舉一反三,要把干股分到最基層的員工手中。
這樣一來,即使有人因為受不了競爭對手的誘惑,而離開,那些離開的人留下的分紅干股,也能夠吸引到同樣優秀人的人來填補空出來的崗位。
“不用,就百分之五就夠了,其實這一招,也就是給整個工廠所有的人一個信仰。多了反而會讓整個工廠管理混亂。肯定會有人為了得到更多的股份而打擊自己的對手,這樣對于整個工廠將會是一個災難,尤其是在以后,我留在工廠的時間很少。老王你這種老好人的形象,鎮壓不了。你那百分之五,還是留著給你閨女做嫁妝吧…”見到整個辦公室里面氣氛有點沉悶,云非對著王慶豐開起了玩笑。
從朱遠山大哭下跪留廠長的戲碼,再轉換到股份對激勵員工工作積極性的作用,這個跨度有點大。楊得志等剛剛成為小暴發戶的土鱉的心如同坐過山車一般,起伏不斷,當然,對于云非口中說出的很多專業名詞,他們都很迷茫,變成了慶豐機械第一次股東大會會議室的辦公室里面,就只有云非一個人的聲音,如何能夠不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