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地門盡皆入京城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奇門江湖。
江湖中人用腳后跟想,都能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兒——伏地門被詭術傳承者,給徹底打怕了——也難怪,換誰也受不了這么折騰啊。
與此同時,江湖中人也難免開始思忖,伏地門哪兒招惹了詭術傳承者?引來如此大的仇怨…最初人們還尋思著,詭術傳承者殺伏地門的人,是巧合,是伏地門倒霉,被重出江湖的詭術傳承者給盯上了。
可事情發展下來,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從去年冬天開始,詭術傳承者不斷地殺伏地門的人,到現在長達半年多的時間里,詭術傳承者時而消失遁形無影無蹤,時而趁著奇門江湖和伏地門的人不注意,突然間就冒出來殺伏地門一個措手不及。
就連副門主廖永善的弟弟廖永和,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詭術傳承者所殺。
事情是明擺著的,詭術傳承者就是要滅伏地門滿門!
不滅門,沒完!
人們在同情和懷疑伏地門的同時,也不免震驚于詭術傳承者的狠戾及詭術強橫的攻擊力——廖永和那可是在煉氣初境徘徊多年的高手,光天化日之下,被詭術傳承者秒殺,就連啟動隨身挾帶法器的機會都沒有。
其實從去年年末至今,奇門江湖不乏有宗門流派世家,乃至散修的高手前往南疆臨邊市,信誓旦旦要相助伏地門,誅殺詭術傳承者。
就連官方代表人物,頂尖的高手羅同華,也親赴南疆兩次。
可惜的是,詭術傳承者神出鬼沒,所有人都一無所獲。
誰也耗不起這個時間,在臨邊市伏地門中守株待兔啊。
但是,詭術傳承者耗得起,鐵了心盯住伏地門,抽冷子就殺…這也讓奇門江湖中人愈發疑惑,此番詭術傳承者并非如傳說中那般,只要重出江湖,必定迅速掀起腥風血雨大殺四方,半年多時間了過去了,除卻伏地門,江湖上也沒有誰被詭術傳承者襲殺。于是短時間內,奇門江湖似乎又漸趨平靜。
然而平靜的表象下,暗流激蕩。
不說官方和詭術傳承者王啟民、蘇淳風各自的謀劃安排,奇門江湖上諸多宗門流派世家,也都在私下里打著算盤,企圖借助詭術重出江湖的契機,誅殺詭術傳承者,一舉揚名,當然,更多的還是希冀著,能夠得到詭術傳承的秘密。
永生之秘啊!
僅此一點,就足以讓太多的人失去應有的良知和道德,以及理智。
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所以半年多來,南疆臨邊市不斷有奇門江湖人士涌入,以至于讓伏地門安排的那些數不清的眼線,都無數次出錯,甚至還會造成誤傷。
現在,伏地門盡皆舉家北上入京城。
人們不禁開始思忖,詭術傳承者,會殺進京城么?什么時候去?
整個奇門江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詭術傳承者王啟民和刁平師徒,仍舊在南疆的國境線附近,綿延無盡的山林中,不知疲倦地做著一件好似根本沒有任何價值的事情——碰運氣,找妖物。
這師徒二人,還不知道伏地門北上入京的消息。
夏季,在這片荒無人煙,亞熱帶氣候的密林中生存,對于尋常人來說,委實太過艱難了。但對于修為入了煉氣境的術士來講,卻不是什么難題。強健的體魄使得他們即便達不到寒暑不侵的傳說體質,卻也不至于承受不住極端氣候的影響和水土不服的困擾。而且,無需掩藏己身術士氣息的情況下,任何毒蟲遇到煉氣境的術士,都會惶恐地退避三舍,更不要說發起攻擊了。
衣衫襤褸的刁平坐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嘴里叼著一顆煙,望著遠方。
他平時沒有抽煙的習慣,只是偶爾心煩意亂的時候,就學著師父點上一顆煙默默地抽上幾口,或者…有意無意間,學著心里一直都想要超越的蘇淳風,叼上一支煙,神色間流露出一股子濃郁的滄桑。
刁平不明白,為什么只是比他大四歲的蘇淳風,每次見面都會讓他覺得,蘇淳風的氣質、神情,像個前輩,像…師父。
“我會超越你的!”刁平露出淡淡的笑容。
已經在山林中走了半個多月了。
這些天,刁平發現過兩只成了怪的動物。在當今時代,怪,也算是難能可貴的存在了,一只品質好點兒的怪,費點兒心血認真去做的話,可以將其骨制作成中品的法器。刁平毫不猶豫地擊殺了兩只怪,食其肉,煉其骨,有模有樣地做了兩件法器——失敗了一次,成功了一次。
但他沒有停下搜尋妖物的腳步,他覺得,自己的運氣很好,既然能遇到兩只難得一見的怪,那就一定能,遇到妖!
十多公里外。
衣著樸素的王啟民,正在和兩名應該是附近少數民族村寨中的老人連比劃帶說地進行著簡單的交流。
比不得刁平年輕體壯,王啟民歲數大了,經不起在這深山老林之中沒日沒夜地折騰,所以他一直都選擇道路行走,偶爾遇到一些村鎮,還會借宿,購買些干糧,再買些衣物鞋子換上。至于臟了的衣服,干脆扔掉——數十年來,王啟民一向簡樸慣了,不過到了今天,他已經完全摒棄了以往的生活習慣和作風。
身外之物,就是用來花的。
徒弟出師了,詭術重出江湖了…
接下來的事情,無非是要么走向更為廣闊的天地,要么就是一個——死。
王啟民吃了一顆老農給的水果,滿面笑意地致謝,忽而微微皺眉,往遠處看了看,繼而微笑著向兩位老農告辭,背上包重新上路——就像是,一位歲數大了,便想要在有生之年多走走看看的老人。
待轉過彎四下無人之際,王啟民深呼吸了一口氣,掐決施術,將自身的狀態提升到了巔峰,繼而迅疾無比地撲入了茂密的原始叢林之中。
猶若狡兔!
郁蔥密林深處。
刁平雙目寒芒爆射,緊緊地盯視著一處山崖下方的水潭邊,那頭可有形亦可無形的龐然大物——是一頭白象。
成了妖的白象啊。
從未有見識過妖物的刁平,貪念極盛,卻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頭成了妖的白象有著極為恐怖的實力,而他想要擊殺這頭妖象…把握不大。但這種遲疑在刁平的腦海中,一閃而逝,他立刻出手了!
詭術傳承者,何懼之有?
殺了這頭妖象,取其精魂和龐大骨骼,哪怕是精煉之后,仍能制作出幾件上品法器。待將來,手持幾件上品法器,再送給師父兩件,還有何所忌?奇門江湖豈不是任師徒二人逍遙游?
刁平并沒有魯莽地直接向妖象發起攻擊,他施展掩息術隱藏己身術士氣息,如敏捷的靈貓般在叢林間快速移動,迅速構建出一個簡單卻龐大的術陣,以之前做法器失敗的怪骨為陣基,以便讓術陣能夠迸發出最強的攻擊力。然后,刁平手持那件自己第一次制作成功的下品法器,法器連化形都沒有,只是一塊看似普通的灰白色腿骨,他默念術咒,驟然向妖象發起了攻擊!
一聲凄厲的,憤怒的長鳴聲響徹山谷。
妖象憤怒了!
在洶涌如潮的術法攻擊下,妖象憑借著天賦的和數百年汲取天地靈氣日月精華而更加強橫的防御力,硬扛住了恐怖的術法攻擊。它扭頭四處尋找,很快便鎖定了向它發起攻擊的人類術士,繼而妖象昂首,鋒利的,彎曲的,長長的象牙沖天,長鼻掀起,四蹄踏動著向刁平藏身的地方狂奔而來。
巨蹄踏地,聲如悶雷。
夾雜著妖象巨大的咆哮聲…
這些聲音最為恐怖之處便在于,對于人心理上的震撼性攻擊——聽似混亂,卻又有詭異的節奏在其中,并且會引導著人的潛意識跟隨這種節奏,直接影響到呼吸乃至心跳的頻率,甚至,還會導致人的意識混亂。
根本沒有接觸過妖物的刁平,絲毫經驗都沒有,倉卒做好準備便立刻開始發起攻擊之后,他便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大錯。
貪念殺人啊!
本應該做好更為充分的準備時,再動手的。
然而現在,悔時已晚。
心性狠戾的刁平一咬牙,強提心神不被聲波影響,戾意橫生——不就是一頭妖象嗎?我刁平將來要對付的敵人,哪一個不比眼前這頭妖象厲害?我刁平,將來要面對的是整個奇門江湖…豈會怕了這一頭妖象?
殺得,就殺。
殺不得,也必須殺!
一念至此,戾氣沖天而起!
刁平掐決施術,將手中灰白色腿骨法器拋擲向奔襲而來的妖象。
隨即,刁平一腳踩在術陣中宮位置上,調動術陣發起更為強橫攻擊力——沒有防御,只是攻擊,攻擊!
前沖的妖象,速度放緩,終于停下。
但它仍在掙扎著,想要沖過去!
它已經清晰地看到了那個突然施術攻擊它的人類術士,在它龐大的體型面前,是那么的渺小瘦弱!
是那么的,不知死活!
妖象承受著詭術驚濤駭浪般狂猛的攻擊,難以再向前沖,卻是在原地嘶鳴,踏步,殺傷力驚人的聲波不間斷地向那個人類術士發起攻擊,時而,妖象會緩緩地不屈不饒地向前邁出兩步,然后再被迫無奈地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