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西北世音宗一戰,蘇淳風以無匹心境強提自身修為入煉氣后期,體內詭術戾氣占據上風,他曾一度地擔心,體內兩種術法的平衡將就此失調,但令他感到驚喜的是,之后的修行和撫平戾氣過程中,卻是格外的順利。
春節在老家那幾天,他每日清晨早起修行,不斷參悟兩種術法,漸趨明悟,于是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
心境修為隱然似突破了一般。
但具體是否突破到了另一個更高的層面,他無法斷定——縱然兩世為人,他也從未有進入過返璞境,不知道那返璞境的壯闊畫卷到底是何等的玄妙,再者他的身體修為只是邁入了煉氣后期,距離返璞境還差得很遠。而心境和身體修為上的天壤之別,讓他無法完全明悟,更做不到徹底地參透。
這讓他想到了道家先賢那句話“道可道,非常道。”
于是不知不覺中,對于許多事情看得更開,對于一些事情,卻也看得更為緊要,看得更加清晰。
羅同華與樸音贄的談判結束,樸音贄便以東道主的身份,熱情挽留羅同華一行人就在樸家宅邸中入住,晚上會安排豐盛的宴席做招待,屆時,還將邀請韓國術法界諸多名流前來共同赴宴,以彰顯大韓民族術法界的好客之道。
蘇淳風和羅同華心里清楚,所謂韓國術法界的諸多名流,十有八九是樸音贄早已在接到談判的通知時,便已經告知了韓國術法界,而那些名流們,現在恐怕都已經在漢城道峰區內,靜待樸音贄的佳音了——韓國國土面積本就不大,首都漢城地區的人口更是將近全國半數之多,那些數十年來積累了大筆財富和權勢人脈資源,從而進入上流階層的術法界人士,當然也基本都在漢城的區域居住。
而此次樸音贄與華夏奇門江湖的談判,也必然會受到韓國術法界的高度關注。
這個民族的歷史和區域性地位,決定了其民族的偏見和因為自卑而變得狹隘的自負心理,他們渴望著自己變得更加強大,他們在各個領域拼盡全力地發展,也確實取得了舉世矚目的驕人成績,但可惜又可悲的是,他們缺乏歷史的厚重感,缺乏在悠久的歷史中出現一代又一代真正能夠為民族創造出歷史榮譽和自豪的偉人,更加缺乏磅礴浩瀚的包容性,和真知灼見的開闊眼界…
歷史,本就沒有錯。
錯的,只是人類本身,或者說是氣運,僅此而已。
站在客房的窗前,望著外面幽靜清雅的庭院景色,蘇淳風思忖著這些有的沒的,覺得自己這般心態,若是被旁人知曉,必然會說他莫名其妙。但他卻沒有去刻意地將自己這些好似復雜混亂的思緒扯開,而是任憑思緒翻飛,待斷時,便讓它斷開——他隱然覺得,這是心境變化使然。
眼角余光,能瞥見墻角掛墻的一面鏡子里,穿著淡藍色訂制仿唐裝的自己——這身衣服,還是到京城時,單位給早已定制好的。
說白了,其實就是走形式主義。
代表著國家官方,代表著奇門江湖出國與人談判嘛。
國際術法界盡皆尊崇各自傳統,華夏奇門江湖當然也不能例外,而且對此更為甚之——形象穿著,很是講究的。
蘇淳風對此倒是無所謂。
在他看來,真要是講究的話,漢唐強盛時期的服飾哪兒有這般現代化?窄袖上衣加長褲和休閑款式的皮鞋?得了吧!所以,無論是西裝還是休閑裝亦或是仿唐裝,都無所謂…說句不中聽且較為夸張的話:“只要你足夠強大,那么你光著腚站在國際術法界的舞臺上,又有何妨?”
敲門聲響起。
蘇淳風的思緒被打斷,倒也不著惱,轉身一邊坐回到桌前的椅子上,一邊道:“請進。”
羅同華面帶微笑地走了進來。
“羅教授,您可真是玩兒得好一手太極圓潤的妥協談判…”蘇淳風輕輕哼了一聲,言語態度間,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之前羅同華在談判中有違背原則嫌疑的言行,產生的不滿情緒。
“就因為這個,當著外人的面就甩臉子給我看?”羅同華笑著坐下,拿起蘇淳風放在桌上的煙點了一顆,坐到沙發上淡淡地說道:“小事情,莫掛懷了。常言道與細微處見真章,越是普遍有著這般狹隘心理的民族和團體,越無需我們去太過重視,更無須在意他們的思維偏見。嗯,舉個通俗簡單的例子,這就好比一個家族開枝散葉是必然,而其中一個有決心獨立出戶的子嗣,能否成大氣候且不論,至少在態度上無錯,經過不懈努力加上些許的氣運,就能成功。但如果獨立出戶的子嗣,數典忘宗了,那么百分之九十無法成就大器,即便是有所成就,但在社會和己身的名望、境界方面,絕不可能超越先賢而達到一種更高的境界。你或許并不清楚,國際術法界歷史以來在境界修為上邁入歸真境的天人,雖屈指可數但也并非沒有,返璞境的世間仙人更是從來沒有斷絕過,而醒神境的巔峰高手,在全球數十億人的大基數下,每個繁榮昌盛的時代,總會出現那么十幾二十個。但在韓國,數百年歷史中卻只出過一位醒神境的高手,還是在垂垂老矣時,一朝頓悟入醒神,可惜未能久活于世,而返璞的世間仙人、成就天人之身的歸真者,韓國自古就沒有一例!相反,日本的歷史上卻出現過幾位醒神境、甚至返璞境的高手,而且,日本歷史上還真就出現過一位入了歸真的天人。這,就是區別所在。當然,與華夏相比,日本術法界,也存在著極大的民族狹隘心性之弊端。而華夏術法成就者多,一來基數大,二來,歷史的厚重感無需狹隘的自負,本就有著絕對心理上優勢,以及博大的包容性,而且也不必心虛,這是根本。”
蘇淳風微闔目,仰著臉似有些困乏般,道:“好吧,我對自己之前的沖動,向您道歉…其實這些道理我都懂,但就是見不得那種狹隘低劣的人。再者說了,談判嘛,唱紅臉和白臉的都要有,否則豈不顯得沒誠意了?”
“嗯,這倒是,你蘇淳風無心插柳的態度,還是起到了一定正面作用的。”羅同華擺擺手,道:“我只是好奇,依你的性子,好像不應該生氣的。”
“說得我好像從來不講道義似的。”蘇淳風笑道。
羅同華哼了一聲,道:“既然你也講道義,現在只有你我二人,說說看,詭術重出江湖,詭術傳承者殺戮伏地門多人,這件事如何解決?”
“怎么解決?”蘇淳風撇撇嘴,頗為吊兒郎當地說道:“殺生門傳人當初鬧得轟轟烈烈,不也沒能解決么?詭術重出江湖,引起軒然大波,看似奇門江湖整個都要被調動起來似的,其實誰心里都犯嘀咕,這詭術傳承者出手先殺來自于泰國的乍仰·達艾隆,旋即又跑到了南疆殺伏地門的人,而且殺起來好像沒完沒了要絕了伏地門的種似的,如果沒什么深仇大恨,至于么?別扯什么歷史以來詭術傳承者在奇門江湖上殺戮從來不講理由,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綜合奇門江湖上諸多歷史事件加以分析,依我看,詭術傳承者比之殺生門傳人的行為,要理性得多,殺生門傳人那才真是不講道理,不講恩怨糾紛,單純以殺術士來增進己身修為,詭術傳承者呢?聽起來好像是每每出現,就要在奇門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但原因呢?還不是因為整個奇門江湖都在圍殺他們么?所以,我個人覺得這件事官方暫且別表態,就讓奇門江湖去鬧騰一下,看看最終伏地門和詭術傳承者之間的沖突,會導致怎樣的結果,也許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又或者奇門江湖介入,事態失控了,官方再出手,摟草打兔子,既除了詭術傳承者,又把奇門江湖梳理了一遍,立威之余,讓奇門江湖也知道,沒有官方,一群草莽成不了大氣候。”
“事態時刻時再出手,不晚么?”羅同華淡淡地問道。
蘇淳風抽出一顆煙點上,道:“羅教授,您也甭在這兒套我的話,這段時間我啥都沒干好,盡尋思著您和武局長是怎么琢磨這事兒的了。”
“你小子,這疑心未免太重了些,我能套你什么話?”羅同華哭笑不得。
“嗯,那可沒準兒。”蘇淳風道:“讓我說看法,回頭真出了什么事兒,甚至還沒出什么事兒的時候,就往外放風說是我出的主意…這事兒你們又不是第一次干。總之,你們不跟我說,我絲毫不介意,也懶得知道,當然,我自己猜的是什么,我也不會說,咱們可是有言在先,奇門江湖事,我不插手。”
羅同華一瞪眼。
蘇淳風視線移向窗外。
羅同華無奈了,苦笑著搖搖頭,道:“好,你別說,我說…你呢,只需要說說你的真實想法,我保住不會對外說是你出謀劃策了,行吧?”
“嗯,這感情好,其實剛才我已經說了。”蘇淳風的視線移了回來。
“你分析得沒錯,詭術和詭術傳承者在歷史上,確實并非毫無理由地濫殺,他們其實是被歷史長期遺留的問題坑害了的存在,說起來,有著很濃重的悲涼色彩。”羅同華輕輕嘆了口氣,道:“淳風,你知道詭術的起源么?”
蘇淳風微皺眉,搖了搖頭。
其實,他心里清楚。
前世在奇門江湖上的閱歷,讓他大致猜測到了詭術的起源,以及詭術為何會受到整個奇門江湖,乃至于山門、歷朝歷代官方所排斥敵視的緣由。直到前世生命走到盡頭的那一刻,在父母的墳前他問起了師父王啟民時,才得到了肯定的答復。
蚩尤!
上古時期了啊!
夠久遠的。
羅同華淡淡地說道:“聽說過上古時期的黃帝、蚩尤之戰嗎?”
“嗯。”蘇淳風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