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年輕的降頭師乍仰·達艾隆,在中州市被人以術法擊斃的消息,就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快地傳遍了整個奇門江湖。
如最先知曉這則消息的人所預料到的那般,幾乎所有的奇門江湖中人,都在第一時間里,聯想到了蘇淳風——如今的奇門江湖上,最有可能對乍仰·達艾隆動手的人,只有蘇淳風。
雙方是死仇,乍仰·達艾隆又身在中州市久居不走!
對于極為在意家人安全,行事一向滴水不漏謹慎小翼的蘇淳風來講,這樣一枚定時炸彈擺放在他父親的臥榻之側,蘇淳風豈能容忍?可以說,自萬通快遞事件出現驚天逆轉,局勢驟變之后,乍仰·達艾隆仍舊不離開華夏,奇門江湖中人就已經開始私下里盤算著,乍仰·達艾隆還能活多久,蘇淳風什么時候會對他動手…
奇門江湖中,雖然不乏義憤填膺者,想要干掉這個強硬到無所顧忌,有點兒小瞧華夏無人的年輕降頭師,但沒有誰,會真的去動手。
原因有二。
其一,乍仰·達艾隆的師父,是全球頂尖的白衣降頭師阿瑟猜,沒人樂意無冤無仇地在國際上結下這么強大的一個仇敵;
其二,官方早已向奇門江湖傳達了官方當前的態度——奇門江湖將與國際術法界接軌,當前形勢下,尤為要注意奇門江湖的形象,國家的形象,所以埃爾曼·道格拉斯一系的人,以及乍仰·達艾隆,在華夏境內只要沒有過激行為,任何奇門江湖中人不得輕舉妄動。
如此說來,還是要多從大局上考慮啊。
奇門中人也就有了坦然不去出手的理由,且看蘇淳風會怎么做吧。
反正這小子肯定耐不住,至于什么官方態度,什么大局…
以往蘇淳風所做的一樁樁一件件轟動整個奇門江湖的大事,在做那些之前,他何曾考慮過什么大局什么官方之態?
此時,數千里之外的泰國。
曼谷市遠郊,湄南河畔,白衣降頭師阿瑟猜居住的那棟吊腳樓內。
穿著樸素,須發皆白的阿瑟猜站在擺放著徒弟命牌的供臺前,雙目渾濁,臉上的皺紋更深、更多,仿若干枯的老樹皮,似乎一夜之間,這位頂級的降頭師,又蒼老了許多。
供臺上的四塊命牌,都已經是灰白色。
四個徒弟,全部身死在了華夏國內,莫說收回靈魂,就連他們的尸體…
還好,乍仰·達艾隆的尸體,應該可以取回來吧?
阿瑟猜緩緩坐下,雙腿盤膝,低頭,闔目。
他恨不得現在就去華夏,殺死蘇淳風,可是不行,那個在華夏奇門江湖上,天下無敵二十余載的縱仙歌,實力太強了。如果以降頭師的修為境界劃分去評斷的話,縱仙歌已經是白衣降頭師中最頂級的五級水準。而阿瑟猜很清楚,自己不過是四級,一級的差距,便是天壤之別,阿瑟猜在縱仙歌的面前,根本沒有絲毫勝算,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雙方真的交手,自己會被縱仙歌秒殺。
因為,縱仙歌還殺過一位世間仙人。
在降頭師的境界中,世間仙人等同于神師了。
所以在阿瑟猜的心目中,那位只是托人給他帶了句話的縱仙歌,就仿若一座峰,一道嶺,巍峨雄渾氣象萬千地聳立在華夏的奇門江湖中,不可逾越,而對聞名全球術法界的白衣降頭師阿瑟猜,縱仙歌只是站在華夏奇門江湖的山巔上,居高臨下,冷冷地、輕蔑地看了眼泰國這個方向,他說:“阿瑟猜,你三個徒弟到華夏生事,他們已死,我不再追究,如果你阿瑟猜敢于進入華夏半步,縱仙歌必殺你!”
在全球術法界,很少出國的阿瑟猜可謂聲名顯赫,多少國家的術士親赴泰國來拜訪他。
每年,都有很多國家、地區的政商名流人士,到泰國來求見他一面。
被仇恨和怒火以及無奈壓抑著的阿瑟猜,雙手合十在面前,輕輕念誦著術咒靜心。此刻,他想到了華夏國內的一句俗語“天外有天人外人,一山更比一山高。”
白衣降頭師阿瑟猜,入不得華夏奇門江湖。
靜下心來的阿瑟猜,輕聲自言自語:“你蘇淳風,也不要走出華夏的奇門江湖。”
豫州省平陽市,金州縣城。
城西,固城路中段,原國營陶瓷廠西側的陶瓷廠村,村北最偏僻的角落里,那套相對本村其它房屋院落顯然要好得多的老舊四合院宅邸中,在當今奇門江湖上頗負盛名的鐵卦仙程瞎子,正坐在院落里的石桌旁,神色淡然地品著茶。
這么多年過來了,大概是因為眼疾或者其它什么原因吧,程瞎子幾乎一直都是足不出戶。
卻知,天下事!
天下,也知鐵卦仙。
月光清幽地透過院落里繁茂的幾株石榴樹的枝葉,在愈發昏暗的院內青石板和月臺上,灑下數不清的光斑,一些早早耐不住的小蟲,躲在在墻角稀疏的草叢中低聲吟唱著歡快的曲子。
西山縣那位邪不倒龔虎,一副吊兒郎當的形象躺在竹制躺椅上,翹著二郎腿拿著大煙袋,卻是沒有絲毫悠閑自得的表情,一邊吧噠吧噠地吞云吐霧,一邊滿腹牢騷地發泄著:“程瞎子,你爹了個蛋的,別說老子不夠義氣,我勸你早點兒搬家,然后隱姓埋名…不然的話,將來可有你好受的!娘的,老王頭和平娃是詭術傳承者,詭術傳承者在奇門江湖上是個啥地位?就連老子這個沒讀過書的人,也知道那句人人得而誅之是什么意思。現在,咱人杰地靈的平陽市地界上,但凡術士,都他娘和老王頭脫不開干系。”
程瞎子沒有搭理龔虎,他知道這個人向來說話顛三倒四胡攪蠻纏,別看他說得這么嚴重,好像下一刻他就要逃之夭夭似的,事實上這個相貌言行皆猥瑣奸猾的老家伙,秉性極為強硬,為人仗義,光明磊落,從來就沒干過什么虧心事!鐵卦仙可以百分百地認定,這時候如果有某些奇門江湖中人,前來尋得王啟民和刁平師徒,要實施所謂人人得而誅之的行動,哪怕來者是天下第一的縱仙歌,作為王啟民故交老友的龔虎,也會毫不猶豫地啐一口唾沫,罵一句“去你爹了個蛋的!”然后悍然施術,向縱仙歌發起攻擊…
嘟嘟囔囔了半天,卻沒有得到回應,龔虎頓時有些不滿地坐了起來,齜牙咧嘴瞪著眼道:“你眼瞎,嘴也啞巴了?”
“不想理你。”程瞎子淡淡地說道。
“嘿,老子還以為你真啞巴了呢,這下放心了。”龔虎躺了回去,語氣終于和緩了許多,道:“我都不稀罕去說什么江湖歷史,什么狗屁邪術,人人得而誅之的話,老王頭人品不錯,這我可以肯定,誰他娘要對付他,那就是明擺著欺負老實人。”
程瞎子放下茶杯,不冷不熱地說道:“和你比,這世上就沒壞人了。”
“放屁!老瞎子,你這么說話敢發誓不?”龔虎吊著三角眼斜瞥鐵卦仙。
“不敢。”程瞎子毫不猶豫地說道。
“這就對了嘛!”龔虎樂得眉開眼笑,揮了揮煙桿,道:“甭管怎么說,哪怕將來平娃那孩子真成了魔,那也是將來的事兒,至少這幾年接觸下來,我反正覺得平娃是個好孩子,是個可憐的好孩子,唉…如果當初不是老王頭攔著我,非得把伏地門那幫畜生留給平娃去報仇雪恨,我早就殺到南疆,把伏地門上下全給滅掉了,唉。”
程瞎子沉默了一會兒,道:“一,你去南疆,殺不盡伏地門,還可能會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二,王啟民留下伏地門給刁平,不僅僅是為了讓刁平報仇雪恨。”
“這我知道。”龔虎翻了個白眼,道:“可我當初,不忍心去阻攔啊。”
鐵卦仙低頭,端杯品茶。
他知曉王啟民的野心,也了解龔虎的心性。
所以這件事,從刁平出現被王啟民帶回來的那一年,就已經注定了會走向今天的道路。
平心而論,在奇門江湖數千年的歷史中,詭術傳承者其實一直都是一個很可憐、很可悲、很無辜的存在。世間正邪之分不在于術,而在于人,這句誰都懂的大道理,偏生在詭術傳承者的身上,就得不到應有的認可和尊重。如果,王啟民沒有詭術傳承者的身份,修行的不是詭術,那么任何認識他的人,都可以肯定,王啟民這輩子必將是一個平庸,卻有著平淡、平安生活的人。
但他是詭術傳承者。
奇門江湖的歷史和時代,把這個本性老實的人,逼得有了野心,或者說,是將這個老實人內心潛在的野心,給激發了出來。
龔虎坐直了身子,揮著煙桿在石桌邊緣當當當地敲打著,將煙鍋里的煙灰磕盡,這才略顯惆悵地說道:“老瞎子,老子都求了你一天了,你就給平娃卜上一卦吧?這點兒面子都不給,你還有良心么?要不這樣吧,我發誓,在平娃沒闖出什么名堂之前,甭管他是死是活,我邪不倒保證不會去插手理會,也就能避免你泄露天機導致天機生變的反噬。”
“那又何必提前知曉?”鐵卦仙淡淡地問道。
“這不是,爹了個蛋的…”龔虎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無奈道:“我悶不住事兒啊。”
程瞎子笑著搖了搖頭,他知道,龔虎是擔心刁平。
“你啊,欠我太多了。”鐵卦仙一邊說著,一邊端起茶壺往杯中沏滿了清亮的茶湯。
“嘿,你爹了個蛋的,上次讓你隨便說句騙盧富坤那傻帽的話,就讓你賺了一百萬,娘的,天上往下掉錢都掉不了這么快,你還想咋地?本來那一百萬,至少得讓老子抽走七成吧?”龔虎忿忿地扯起了后賬。
程瞎子懶得搭理他,放下茶壺,一言不發地伸出食指至杯中蘸茶水,在石桌上輕輕劃動。
他堂堂鐵卦仙,豈會在意那一百萬?
龔虎見狀,仰身躺回竹椅上,往煙鍋里塞滿煙葉,點著了吧噠吧噠地抽起來,臉上掛著一副得逞的狡黠笑意——他就知道,鐵卦仙這個老瞎子,經不住他死纏爛打的磨蹭,這不,起卦了吧?
大約有二十多分鐘后。
龔虎坐起來,瞇縫著三角眼斜瞥程瞎子,道:“行了,別擺譜了,就知道你等著我問呢,說吧。”
程瞎子沒有理他,右手食指點在石桌上未動,左手快速地掐指推算,他低著頭,雙眉緊皺。
院落內,靈氣比之剛才愈發濃郁,卻不似尋常術士施術時那般潛流激蕩、引發天地靈氣磁場極具紊亂的態勢,而是一種比之尋常磁場的微妙平衡,還要更顯穩固的態勢,似乎方圓數十里的天地靈氣被某種精妙的術法導引,在不打亂天地自然平衡的前提下,絲絲縷縷地從各處分別抽出一些靈氣,積少成多地匯聚到了這方小院內,自成天地。
感知到院落內自成天地的態勢,龔虎略顯吃驚地輕聲嘟噥了一句:“不至于吧?”
繼而,他不再催促程瞎子,點上一袋煙吧噠吧噠地抽著——龔虎是真沒想到,讓程瞎子給刁平卜一卦運勢,這位鐵卦仙卜著算著,竟然越算越深,把“仿天仿地”這種卜算術的絕學都給施展出來了。所謂“仿天仿地”便是以驚天地泣鬼神的精絕卜算之術,加之自身磅礴修為和意念力的強橫,去模擬出,更確切地說,是抽取復制出天地自然中的一截,在卜算師以術法自成的這方小天地中,更為細致精準地查探推算出,被他施術偷天竊取出的一截運勢里,其中都有些什么。
可以說,這樣的術法是最為受天道自然所不允的逆天之術。
仿天仿地,術至最高境界,可偷天換術!
偷天換術,就是卜算師將自己偷天竊取出的這一截,以自我意愿去重新設定,然后再偷偷塞到天地自然運勢中,把原本的那一截給毀去。當然,如偷天換術這等匪夷所思驚世駭俗,堪比仙人術的術法,諸多卜算師縱然能做到,終其一生也不會去施展這等術法,因為在施術過程中,稍有不慎便會當即引來天威之怒,劫難驟降。
又過了好一會兒,程瞎子突然開口道:“老龔,扶我回屋。”
“哦。”龔虎幾乎是從竹椅上跳起來的,也不多問,上前便攙扶起明顯身體虛弱無力的程瞎子,架著他的胳膊往室內走去。
無需龔虎開口問,腳步虛浮的鐵卦仙邊走邊說道:“放心吧,刁平六年之內,會歷經生死之戰,如無異常變數,則有驚無險…至于六年之后,我沒有再去推算,算不下去了,唉。”
“算不下去?”龔虎愕然:“這小子也是天機不允?”
兩人一攙一扶地走進正堂屋,然后左轉進內臥室,龔虎小心翼翼地扶著鐵卦仙坐到床邊,讓他緩緩躺下,后背枕著疊好的被褥,以便于談話的姿勢更舒適些。
鐵卦仙這才說道:“和天機無關,又有關。”
“你跟我這兒打什么機關?”龔虎不滿地說道。借著昏暗的燈光,他看得出來,程瞎子剛才施術顯然耗盡了心力,而且應該已經受了不輕的內傷。這讓龔虎更加困惑——按理說,卜算一個人的運勢,哪怕刁平是術士,哪怕程瞎子使用了仿天仿地的絕學,可畢竟修為和經驗在那兒擺著的,鐵卦仙何至于耗盡心力還受到自然反噬的嚴重傷害?
“初始,我只卦算刁平之運,但很快,我就發現了異常。”程瞎子仰著臉,語氣輕淡地說道:“他的運勢,很詭異,就好像是,已經被人篡改過,又放佛是,已經有人走過了一遭似的,很亂。”
“啊?”龔虎愣住了。
“所以我忍不住,施展仿天仿地之術,去細細查究。”程瞎子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沒想到,仿天仿地之術,卦算至中盤,天機便已然介入,不得卦算了,唉。”
龔虎摸著腦袋嘟噥道:“爹了個蛋的,這可真新鮮了!”
“我要休息了。”
“哦,對對,你好好歇著,我這就去外面,施術引天地靈氣給你滋補。”龔虎拎著煙桿快步走了出去。
鐵卦仙靜靜地躺在床上。
他的雙眼,自年少修行卜算之術時,修為不及卻妄自窺伺天機,之后便再也看不見光明,然而數十年來,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更透亮。
此時,他心里更亮!
仿若有一道強烈的光芒,照射在他的心眼中,刺得心眼生疼,讓他忍不住想要閉上心眼。
但心眼既開,再難闔。
知道了,便是知道了。
難怪,蘇淳風橫空出世,自身修為進度一日千里,其師父神龍見首不見尾;難怪,蘇淳風年少便有城府,心機深沉,處事謹慎小翼,天縱奇才…難怪,蘇淳風天生仙靈奇相,隱有雙魂合體之態;難怪,他超脫五行之外,不受天道自然運勢所束,世間仙人胡四言出法隨一語成讖,卻拿不走蘇淳風一命,反被蘇淳風手撫仙人頂迫得仙人跪。
也難怪,蘇淳風少時身在鄉野之地,未經世面,便似知曉世間太多人和事。
更難怪,入得返璞境,有地仙之實的胡四,會不惜兩個甲子的世間仙人聲譽盡數毀去,也要與蘇淳風這個隔著好幾代的晚輩,過不去。
難怪,天下無敵二十余載的縱仙歌,會當眾提前約戰蘇淳風…
再多,鐵卦仙不敢往下算,也算不出了。
但知曉了這些,無需卦算,以程瞎子的心智,自然能憑這些,忖度到更多。思忖至此,鐵卦仙面露一絲苦澀無奈的笑容,如果自己能如蘇淳風那般,再擁有一次機會,鐵卦仙不求重生的大機緣,只求讓這時間倒流一個小時…那么他堂堂鐵卦仙,便會堅決地拒絕龔虎為刁平起卦推運,或者,在卜算出刁平運勢的蹊蹺時,干脆地放棄卦算。
可惜啊。
覆水難收!
窗外。
院子里,邪不倒龔虎坐在石凳上,身子挺得筆直,右手持煙袋輕放在石桌上若即若離,左手掐決平端懸空,唇口輕輕開闔吟誦術咒。
天地靈氣如絲如線,緩緩匯聚。
小院內,靈氣濃郁。
忽然,龔虎皺了皺眉,駭然扭頭看向鐵卦仙所在的那間臥室的窗口,磨砂的玻璃窗上,透著淡淡的淺黃色光芒,然而卻有無形沖天的磅礴氣機,肆意地向天地間擴散,與天地自然接觸。
撼天!
“瘋了?”龔虎睜大了雙目。
下一刻。
龔虎一雙三角眼里堅毅無懼的神情一閃而過,迅疾彈身而起,左腳站立在圓形石凳上,左腿彎曲下蹲,右腿就那么翹在了彎曲的左腿膝蓋上,就如同虛空坐在一把無形的椅子上那般,他右手高舉煙桿,左臂屈肘將左手揣在胸前,掐決掌心向天,心法流轉,體內本元滾滾沸騰著在周天之中快速運轉,腦海中,意念力層層疊疊包容意識思維,繼而卷裹著沖破天庭,直入云霄!
天地顯異象!
萬里夜空,明月繁星迅疾潛隱,云層涌動覆蓋蒼穹。
雷聲隆隆,若平地而起。
電如游絲,撕扯云空。
此刻。
平陽市一處老舊的小區里。
讀書教書育人大半輩子,無上機緣和大智慧恰合之下,生生讀成了半圣之境的馮平堯,坐在裝飾簡樸的書房內,就著臺燈看書,神色安詳淡然。
“老馮,別看了,早點兒歇著吧。”老伴兒在客廳里喚道。
“哎。”馮平堯答應一聲,將手中書放下,起身正待要往門口走去,忽然凝眉,心神一震,轉身大步走到窗前,抬頭望向短時間內迅速變了天的夜空——蒼天有怒意。
馮平堯微闔雙目細細感知一番后,輕嘆口氣,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書房。
中州市。
新華大道城華集團大樓外的人行道上。
夜色闌珊。
石林桓一手持羅盤,一手掐決,雙目微闔,唇口輕啟默念著術語詞匯,推算著天地間殘余術法攻擊力的波動。
斜對面十字路口處,工商銀行大門旁側的自動柜員機旁邊,羅同華靜靜地站在臺階上,微微仰臉,左手掐決,右手掐指計算——雖然昨夜的那場斗法,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小時,但附近細碎殘留在天地間、建筑物和樹木、地表的術法攻擊波動,以他的高深修為,以及石林桓精絕的相術,還是能夠一點點地分析,推斷出擊殺了乍仰·達艾隆的術法特征。
而以羅同華對奇門江湖上宗門、流派世家的各種術法的研究了解,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可以推斷出來,是哪種術法,出自于哪門哪派。
忽然,羅同華心神巨顫,大步走到工商銀行的正門前開闊處,舉目向北望去。
天雷滾滾,云海翻騰。
世間,有哪位高人入醒神?
平陽市南環外。
萬通物流園辦公樓小院,臨107國道的二層小樓中。
蘇淳風坐在書桌前,神情淡然地翻閱著萬通物流集團的一些詳細資料——畢業了,他沒什么年輕氣盛要去獨自創業的想法,而是決定協助父親管理萬通物流集團。
蘇成一介貧農出身,短短七八年的時間發展到現在,成為坐擁數十億身價,聞名全國的農民企業家,雖然已經歷練出了一位優秀企業家的城府、智慧、眼界、心胸、決斷力等等,但在經營管理方面,還存在著根深蒂固,甚至于一輩子都很難根除的弊端,那就是,他不放心把手中的權力下放,或者說,他不放心把公司重要的事務交給職業的經理人去打理。誠然,當前的萬通物流集團以及旗下各公司,都有著專業的優秀的職業經理人去管理運營,但蘇成仍舊會事無巨細地過問、審視。
這,也就導致了蘇成的工作量非常之大。
心性成熟的蘇淳風,在這種情況下,當然不會去抱著絕大多數年輕大學畢業生那種意氣風發的心態,非得去闖出屬于自己的一番事業。
萬通物流集團,同樣是一份事業。同樣,是可以讓任何年輕人雄心勃勃一展才能的大舞臺,只要你有能力,那么在這里,有太多新的可發展項目去任你操作,而且,這么好的起步條件擺在這里,何必非得去玩兒什么幼稚的白手起家?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蘇淳風不想讓父親這么累。
金山銀山,比不得一個健康的身體。
既然有了這般財富,就更需要有一副康健的身體,才能夠去更多地享受財富帶來的物質、精神上的優質生活。
翻看著資料的蘇淳風,突然眉毛一挑,起身拉開了窗簾,隔窗舉目望向烏云翻滾,電閃雷鳴,天威肆虐的夜空,心生震撼——距離不算遠,南面的金州縣城。
那里,只有鐵卦仙程瞎子,以及現在應該在程瞎子家里的邪不倒龔虎。
程瞎子…
入醒神了啊!
蘇淳風心生恍惚。
一位醒神境卜算高手的出現,就足以切實地去改變許多,讓這個江湖,與前世的奇門江湖,從此有了更多的大不同。正如重生以來,便有著醒神心境修為的蘇淳風,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江湖便不在是那個江湖。
這一夜。
豫州省平陽市,金州縣城內。
數十載足不出戶,卻在奇門江湖上極具盛名的卜算大師鐵卦仙程瞎子,連破煉氣后期、煉氣大圓滿兩境界天塹關隘,一舉入醒神!
這一夜。
在鐵卦仙程瞎子家中的院落里,邪不倒龔虎觀程瞎子欲破關入醒神,引天地異象生,便傾盡全力施術,護法確保身負內傷的鐵卦仙能夠成功沖關,以至于龔虎都心生了哪怕天劫來臨,也要拼死替程瞎子扛上一扛的執念。與此同時,生性狡黠的龔虎趁機竊取天地之威強沖己身心境關卡,以無懼天地劫數的強硬執念,修為勢不可擋地達成了煉氣圓滿。
舉目掃蒼穹,一念千里!
第二日。
入得醒神境的鐵卦仙,自言參悟天機,就此閉關,出關之時未定。
消息很快傳遍奇門江湖。
江湖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