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山剛只是象征性地在天府市袁家中醫醫院待了一天,當晚就返回了山城市——對于他來說,被人圍毆受傷然后住在醫院里,是一種恥辱。
錢明倒是也想過和趙山剛一起走,只不過,他受的是內傷,而且身為術士,遭受到強橫術法驟然間猛烈的攻擊,內傷頗重,所以在袁家中醫醫院里住著,接受專業的治療,是當前最好的選擇。袁家幾位醫術高手會診后,都建議他不要出院,而蘇淳風,更是在電話中明確告知錢明,必須聽從醫術先生的吩咐,他說:“遭受術法所傷,無論輕重,身為術士一般都能通過個人穩妥的修行慢慢療養從而恢復,但那需要很長的時間,而且必須小心翼翼,最重要的是,必須有豐富的實際經驗,還要能內視察體。那么,你有經驗么?你能做到內視察體么?所以,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那里。”
對于遭受術法所傷,尤其是重創之后的自身療養恢復,蘇淳風可謂是經驗太豐富了。前世他就曾一次又一次地在激烈的斗法沖突中,遭受過嚴重的內傷,甚至有幾次是那么的接近死亡,最嚴重時,心魔幾乎侵吞了他的神智。重生以來,蘇淳風也有那么幾次身上重創。不過對于兩世為人,心境修為奇高的他來說,只要有充足的時間和安全的環境,那么以術法修行和自身本元進行內部創傷的修復治療,不是什么難事。況且,詭術一門中,本就有修復治療內傷的術法。
可即便如此,前世當他在江湖上如日中天之后,遭受重創時,也會讓袁家的醫術高手,如袁尊、袁榮、袁賜辛,為他療傷。
一是安全無風險,二是療效快。
當然,很貴。
晚上八點鐘左右。
距離山城市萬通快遞分公司最近的一家普通酒店里,趙山剛半躺半靠在房間的床上,若無其事地翻看著一本《公司抉擇》。
昨天晚上遭遇的那場驚心動魄的沖突,以及被三人圍毆,讓他渾身上下多處被打得泛起了淤青,尤其是臉上頭上,更是有擦破的傷口和幾塊明顯的腫脹,但他全然不在意這種傷勢——從十幾歲開始在鄉下混,到現在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他身上的刀傷至少也有二十幾條,被打破頭掛彩流血、擦破層皮更是如同家常便飯。也就這幾年,他才開始漸漸的不再參與直接的毆斗沖突。
但他心里的火氣,根本下不去。
他放下手里的書,仰面看著天花板,心里有些不忿地想著,這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蘇淳風一個人,能壓得住他了。就算是換成中州市肖家那位曾經在京城任職的高官,氣場強大到讓他趙山剛都不得不低頭,可趙山剛自信,如果同樣的情況下,肖全景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強迫他不能去報復…
他絕不會聽命于肖全景。
而之所以服從蘇淳風…
趙山剛輕輕嘆了口氣,他知道,除了感恩于蘇淳風曾經救過他的母親,他還得信守承諾,甘愿為蘇淳風上刀山下火海之外,趙山剛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是發自內心地害怕蘇淳風。
沒有理由。
或者說,無從去解釋。
因為秉性自負到極點的趙山剛,想過太多的理由來勸導自己,為什么服從于蘇淳風。但每想到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他都會很快清晰地判斷出,這個理由根本不適合他趙山剛。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
趙山剛皺了皺眉,面露不喜——記得以前在社會上混的時候,每每受傷掛了彩,他都會引以為榮覺得這都是資歷,這都能彰顯自己的強勢和膽識,甚至巴不得把自己的傷勢給所有人都看到。可混到了如今的身份地位后,趙山剛已然變得很厭惡被任何人,哪怕是素不相識的人,看到他被打受了傷的樣子。
“誰?”趙山剛語氣不善地問道。
“趙總,是我,韋于君。”
“我已經躺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趙總,有急事…”
趙山剛皺了皺眉,起身走過去把門打開,冷冷地注視著站在門口小心謹慎往四下里打量著的韋于君,哼了一聲,斥道:“你怎么這副偷偷摸摸的德行?有事進來說吧。”言罷,趙山剛扭頭往房間里走去,心中怒火更甚。
韋于君趕緊走進來把門關上。
他小跑到房間內,也不往沙發上坐,便露出驚懼的神情,壓著嗓子低聲道:“趙總,我剛接到消息,江伢子和江涉林、狄浩興,都死了。”
“嗯?”趙山剛猛地一驚,道:“怎么死的?”
“全都是突發疾病。剛才我接到了可靠朋友打來的電話,說他們三個都是傍晚時在家里發病的,然后趕緊送到離家最近的醫院。就在半個小時前,他們相繼,甚至有可能,在同一時間里,搶救無效,死亡…”
趙山剛沉默了一會兒,忽而抬頭看著韋于君,皺眉斥責道:“他們死了,你緊張什么?”
“我,我這不是…這…”
“他們的死,與我們無關。”趙山剛厲聲道。
“是,我知道,這肯定與我們無關。”韋于君忙不迭點頭,但仍舊心有余悸地說道:“可是,畢竟咱們萬通快遞,和他們之間剛剛發生了不愉快,而且趙總你還,和他們之間發生了沖突,所以我擔心,警方會來調查。”
趙山剛道:“與我們無關,你還擔心個屁啊?”
“趙總,我覺得你還是…先躲一躲…就算是警察不會來查你我,可江伢子、江涉林、狄浩興在山城市道上,都是有著相當份量的人物,手底下有許多過命交情的兄弟,而且他們的家人肯定也會因為傷心過度,從而懷疑到咱們頭上,萬一他們不分青紅皂白,非得來找咱們報復的話…”
趙山剛皺眉稍作思忖后,擺了擺手,道:“別一驚一乍的,這件事與我們無關,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
“是是,可是…”
“行了,趕緊回去吧,我得休息了。”
“哎,好吧,好吧,那趙總你早些休息。”
韋于君愁眉苦臉地走了出去,將門關上。
趙山剛從沙發上起來,走回到床邊躺下,望著天花板,內心中波瀾起伏——他知道,這三條人命,是蘇淳風的報復。但他不知道,蘇淳風是如何發起報復的,應該是神秘的術法手段吧?否則無法解釋這種詭異的,巧合到讓人難以置信的事件。只是,這報復發起的速度,也太快了…
快得讓趙山剛一時間都有些難以接受。
今天早上他還懷著不滿的情緒,對蘇淳風說,他要親自實施報復。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報復必然是迅速的,狠戾的。
蘇淳風不讓他報復,說會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
當時,趙山剛相信,蘇淳風能夠為他報仇,因為蘇淳風是神秘的、強大的術士,能夠施展出種種匪夷所思超自然的神秘術法。但趙山剛認定了,無論結果如何,他都不會滿意,因為他想要自己親手實施報復,因為他不想在長久的等待中,去靜候著他人為自己報仇成功的消息,因為那樣不解恨。
可蘇淳風沒讓他久等。
對江伢子、江涉林、狄浩興的報復,來得如此迅猛,如此的果決狠辣!
這么多年以來,趙山剛一直都無比堅信自己的能力,也堅信自己所走的這條道上,那些直接而暴戾的行事手段。他甚至每每看到或者聽說社會上諸多的不公事時,都會冷笑著想,小事情靠警察、法律?等著吧,猴年馬月才能給予你應得的公平…倒不如他這類人的行事方式,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狠、最干脆的手段,解決問題。
比如,他曾經解決一位手下不孝順父母的事情,狠狠的一通猛揍,加上強有力的威脅之后,那位手下即便是被他趕出了公司,不再跟著他混,可到如今好幾年了,在家里一直都乖乖孝順父母,生恐被趙山剛再知道什么消息。
還有替他人,或者自己的公司去討債…
哪次不是干脆利落解決問題?
趙山剛覺得,如果這類債務問題,讓他去與人常年累月地打官司,簡直是不可思議也是無法容忍的事情——開他媽什么玩笑?誰有空跟你丫磨嘰,還他媽得受那些窩囊氣,天天心里惦記著這件事吃不好睡不好的——他娘的,道理你不講,賬不認,拳頭、刀子、命,你認識不?
可現在…
趙山剛苦笑連連,自己以前干的那些事情,也叫干脆痛快?和蘇淳風做的這件事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術士,那個神秘的奇門江湖,是不是都這樣?
趙山剛沉思了一會兒之后,忽而想到剛才韋于君擔憂的那些話,于是皺皺眉,起身到包里拿出了譚軍給他的那把手槍,回到床頭塞到枕頭底下,這才拿起手機,撥通了蘇淳風的手機號碼。
京城大學。
晚飯后就去了圖書館看書學習的蘇淳風,突然接到羅同華教授的電話,讓他去辦公室一趟。
對此蘇淳風倒是早有心理準備。寒假期間袁家與橫嶺門之間的矛盾,因為楊波的原因,自己介入了。結果這兩天,因為自己家公司的事情,又極為巧合地與橫嶺門之間,發生了正面的沖突矛盾。有著半個官方身份的羅同華,而且當前奇門江湖上形勢微妙,怎么可能不操心江湖上發生的事件?
所以,羅同華找他的目的,無非是就這兩件事與他談一談。
當然,也有可能是羅同華不知曉蘇淳風與橫嶺門之間發生的事情,因為蘇淳風沒有對外散播消息,而橫嶺門和袁家,也可能會出于各種諸如面子之類的緣由,從而保密。那么羅同華找他蘇淳風,無外乎就是談關于江湖聯盟組建一事了。
不管談哪些事,蘇淳風都不會太在意。
所以他是抱著很輕松的心態,進入了考古文博學院羅同華的辦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