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淳風身在京大,又有京大學生術士協會會長的小小職務在身,可以稍加坦然地不去理會那些奇門江湖上的傳言,可這京大學府終究不是與世隔絕的桃花源,所以難以避免地會被江湖傳言所擾。這不,近來京大學生術士協會的一些會員們,隔三差五就瞅準機會私底下問詢蘇大會長,聊幾句:
和縱仙歌的徒弟生死斗法如何如何…
你既然修了山門術,又何必入我們的紅塵?
你到底,是不是那下了山的山門人?
據說你是詭術傳承者?
我支持你!
除了本校的學生術士,京城其它學府中亦有學生術士找到他們在京大熟識的或者能說得上話的學生術士,從而見到蘇淳風——有的學生術士,只是像看西洋景似的看看這位目前在奇門江湖上很出名的蘇淳風長啥模樣,是不是三頭六臂,或遠或近地看那么兩眼也就行了;有的則是經人介紹后,很是客氣禮貌地和蘇淳風簡單聊上幾句,不去提那椿江湖事,能和蘇淳風先聊聊混個臉熟以后慢慢做朋友,總歸是好的;有的則是比較直接,開口就問這個那個…
就連遠在中海市復旦大學的郭子弟,都通過手里那份全國各大名牌學府學生術士協會會長一覽表里的聯系方式,電話聯系上蘇淳風,閑聊了些有的沒的,然后真誠地委托蘇淳風在京大學府中多多關照自己的弟弟郭子陽。
而與此同時,卻沒有人去找江湖傳言中曾在現場觀看蘇淳風與遲一正斗法的縱萌——因為大家都知道,縱萌那廝是一個性格冷漠孤傲的家伙。相反,蘇淳風留給京大學生術士們的印象,恰恰是一個不那么熱衷于在圈子里交際,但至少是個性情溫和平易近人的人,雖然…這家伙暑假時很暴戾很膽大妄為很牛逼地殺了天下第一縱仙歌的徒弟,還廢了縱仙歌的徒孫。
旁人并不知道,開學到現在,蘇淳風和縱萌還沒見過面。
一個是懶得去見對方,一個是心里有些歉疚,不好意思見對方。而且以縱萌的孤傲冷僻性格,本就不是那種喜好和擅長表達,去向人解釋的人。
雖然相對來講,學生術士的存在極為稀少,蘇淳風還不至于像大明星那般出門就得戴墨鏡躲躲藏藏,要么被人山人海堵住索要簽名和合影,可試想下,如果你悠閑地走在京大校園里,突然就有一名學生術士站在你面前認認真真地問你些什么;你在食堂吃飯時,偶爾會有學生術士在不遠處用專注的目光打量你;你在課堂上聽講時,有學生渾身散發著術士的氣息冷不丁地坐到了你身后或者旁邊;你和女朋友結伴而行正要親密時,有學生術士打來電話問你是否害怕被其他術士報復,或者要挑戰你和你切磋術法…
說得難聽點兒,術士有一個算一個,都他媽不是正常人,生活中被一群不正常的家伙們如此熱切地關注,誰能受得了?
煩不勝煩啊!
蘇淳風終于按捺不住,給羅同華教授打去電話求援,讓其幫忙給各大學府的學生術士們打個招呼:“干什么干什么?既然是學生,就要以學為主,別把奇門江湖上的那些陰暗事和劣習帶到學校里來,這里不是江湖!”
羅同華在軍訓學生返校時,和蘇淳風見過面談了一番話之后,就離開了京大校園。
他也很忙的。
以前他就對蘇淳風說過,他的職責和身份,其實就是在江湖與廟堂間搭起的那一條不太清晰的線,能起到一個居中傳達和調和的作用——不至于讓廟堂對江湖太不放心,也盡量不讓江湖人去觸碰到廟堂的底線,那很危險。
羅同華人不在京城,但話還是好使的。
他給京城各大學府的學生術士們嚴詞打過招呼后,蘇淳風在京大的生活總算是消停了許多。只是心里,卻越來越厭惡奇門江湖,私底下總會忍不住暗自腹誹、怒罵操蛋的江湖太扯淡。
本來他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好好的,哪怕是出了暑假時和遲一正生死斗法的那檔子破事兒,他當時也思忖過,總不至于在偌大的奇門江湖上傳得轟轟烈烈——就如白寅和尚文天兩人談及此事時懶于去重視的緣由一樣,在兩世為人的蘇淳風看來,不過是兩個未入煉氣境的固氣境術士因為一些小事鬧到了不得不生死相向…
僅此而已。
值得整個奇門江湖都熱熱鬧鬧地傳個沒完沒了嗎?
就好像偏遠山區一個小小的閉塞的村落般,誰家母雞早上抱出了一窩小雞崽,到中午時就能被那些閑出病來的婆娘們當特大新聞傳得沸沸揚揚。
這還是奇門江湖嗎?
丟不丟人?
入秋涼。
香山紅葉似火,漫山如花怒放。
恰逢國慶長假第一天,京城西郊的香山上,游客如織,絡繹不絕。
王海菲和張麗飛兩美攜蘇淳風同游。
原本在蘇淳風的計劃中,國慶長假時要和王海菲一起回老家住上幾天的。王海菲是久未回家,心中思鄉情深,蘇淳風則是想要回去看看目前萬通物流的發展狀況——前些天接到父親和趙山剛先后打來的電話,得知他們雙方在萬通物流與山剛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的股權置換協議已經完成,自此趙山剛與萬通物流,蘇成與山剛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徹底割裂開來,沒有了任何關系。而萬通物流旗下的萬通貨運信息網,正在陳羽芳的主導下,開始大刀闊斧地布局整個豫州省。這檔口,作為老蘇家的長子,蘇淳風無論如何是不能完全放下心來,必須親自回去看看,聽聽父親和堂姨的想法和安排。
可長假前,王海菲被張麗飛說服,要先陪她玩兩天,再回家。
如此,蘇淳風又怎么可能跑得了?
漫山紅葉和絡繹不絕的游客中,一身深藍色運動裝的蘇淳風,背著一個色彩鮮麗的米黃色印有卡通人物的旅行包,右手拎著一淺紅一黑兩個女式小包,左手拎著一個裝滿了零食和水的塑料袋,臉上洋溢著溫和的笑容,實則眼神中偶露無奈。
前面,兩美如穿插在林間花叢中的蝴蝶,翩翩飛舞。
王海菲依舊是談不上什么時尚的樸素,挽著馬尾辮的她穿一件薄薄的寬松的雪白針織衫,淺藍色泛著灰白的牛仔褲,白色的運動板鞋。張麗飛則是烏黑油亮的長發散開如瀑,一件黑色直至臀下的塑身長袖衫將曼妙身體裹得曲線玲瓏,黑色褲襪和半高跟的小尖頭皮鞋,更是襯得那雙修長美腿誘人眼球…
蘇淳風實在是想不明白,不過是出來玩一天而已,干嘛非得像搬家似的,帶這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還有,穿高跟鞋登山旅游,不累么?
無非是走走停停,與林間近看滿樹紅葉,至山上高處觀漫山火紅在微微秋風中蕩漾如云,然后拍照、拍照、再拍照…
時近晌午。
三人終于從人流如織的山上走下,來到了有餐飲和售賣些零碎景點紀念品之類攤點的小廣場上。
“這個多少錢?”
“這個挺漂亮的!”
“哇…我要這個!”張麗飛興趣盎然地拿起一張塑封的紅葉標本,其實也就是那種在各大景點都有的小物件,里面白色的紙張上貼放幾枚完整的紅葉,現場拍照之后,就可以把游客的照片和紅葉塑封起來,注上名字日期,留個紀念的玩意兒,也不貴,不加照片只收十塊錢,加拍照的話二十五。
張麗飛屬于看到什么都想要什么,王海菲則是…在旅游景點這種地方,看啥都嫌貴,所以她沒有吱聲,只是微笑著跟在張麗飛身旁,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其實女人嘛,她心里也挺喜歡這些做工精致的漂亮小物件。
蘇淳風很善解愛人心地湊上去小聲道:“咱們一人來一張吧。”
張麗飛立刻贊同道:“好啊好啊,再來一張合影的好不好?”
“當然。”
王海菲為難道:“還是算了吧,這么貴,又沒什么用…”
可惜她說了不算。
看上去也就三十啷當歲的老板熱情地邀請他們到旁邊專門擺設好,能夠拍到后面漫山紅葉景色,又不至于被游客們如織身影攪擾到的拍照點。頗有些豐韻的老板娘雖然對自家男人看向那兩個漂亮女孩時掩飾不住的色瞇瞇眼神心生惱意,可顧客就是上帝,看在錢的面子上她也不能爆發雌獅之威,況且跟著兩個漂亮女孩那位像個冤大頭似的小白臉長得真好看呀,老娘也看,使勁看!
拍完照,老板請三人各自選好了紅葉,寫好姓名,就去了小店鋪的房屋內制作塑封。
張麗飛和王海菲閑坐在凳子上等候。
蘇淳風站在二人身后百無聊賴,忽而眉毛微挑,眼眸中閃過一抹詫異之色,繼而像是有些累了般,把左手拎著的塑料袋放下,不宜被人察覺地輕輕掐出一個手訣,心中默念術咒,放開了自身被掩息術遮掩得嚴嚴實實的術士氣息,于是頃刻間,被他刻意散發出的強大術士氣息向著四周擴展開來。
制作塑封的時間不長,大概也就等了四五分鐘時間吧,青年老板笑瞇瞇地從里面走出來,把三張夾著單人照和三張三人合影照的紅葉標本遞給他們——透明硬塑封皮里面,幾枚火紅的楓葉,映襯著俊男靚女的形象,看起來格外精致、美麗。
王海菲和張麗飛拿著夾有照片的紅葉標本看著,說笑著。
蘇淳風瞄了眼那幾張夾著照片的塑封紅葉標本,然后掏錢…
加照片每張二十五元,六張總計一百五十元。
把錢遞到老板手中,蘇淳風微笑著,神色平靜地往旁邊跨出一步,正好把張麗飛、王海菲擋在了身后,繼而微微探頭,湊到青年老板的耳畔小聲說道:“老板,我能不能去您的制作室內,看一看?”
“看什么?”老板神情略顯慌張。
“和躲在里面鬼鬼祟祟的那位,談一談。”蘇淳風眼睛一瞇,笑了笑——很冷的笑,眼神中透出一閃而逝的如刀鋒般駭人寒芒。
站在店鋪門口的老板娘看到這一幕,便忿忿地腹誹著蘇淳風,之前還在美女面前裝大尾巴狼,現在照片都拍出來,塑封都做好了,又要背著兩個女孩子討價還價…小白臉,要是找老娘談的話,興許給你便宜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