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什么?”
周宴卿愣了愣。
他沒聽錯?那女人說了什么?
“我說幫你干活,但不代表我一定要搬進城里啊。”
喬明瑾閑閑地端起茶,啜了兩口。她幫他干活和她搬到城里有沖突嗎?
“可你不搬到城里如何幫我看帳理帳?”
周宴卿有些著急,似乎有什么事偏離了原先的軌道。
喬明瑾白了他一眼:“就像現在這樣啊,我留在這里守著工坊,外頭的事,你讓周管事多多帶帶我表哥。你也說了他是個可栽培的。你總不能讓我在外拋頭露面應酬拉訂單?”
看周宴卿不語,又道:“我倒沒什么排斥的,只不過要等一段時間,若是立了女戶,我倒是不介意。”
周宴卿又被狠狠震了一回。
“立什么女戶!沒家人親戚嗎?我是擺設吶?”周宴卿氣得直瞪眼。
這女人腦子怎么長的?
虧她想得出來。
“你是不是擺設,跟我要立女戶有什么關系。”
周宴卿額頭青筋直跳,這女人有把人活活氣死的功力。
“立女戶的人那都是沒家人朋友投靠的,你別以為那是什么小事,以為立了女戶就萬事大吉,未免想得太簡單了些。況且我不同意!”
喬明瑾撇嘴:“你憑什么不同意?再說我還沒到那一步。”
周宴卿只感覺狂風驟雨戲謔過的心又活了起來。
試圖說服她,又言道:“你搬到城里也不為別的。如此我們也才好做事。你幫我打理帳房之事也便當得多。像現在這樣也不是不成,只是這一來一回的,不是白耽誤功夫嘛。”
喬明瑾不以為然:“平時記帳的事又不用我來。我只是不定時核帳幫你做總帳而已。莫不是進出貨物都要我來登記?那不是我干的活。會識字的人那都能干。”
周宴卿被她噎得不輕。
這女人似乎打定了主意,便很難更改。
看來要徐徐圖之。若溫水煮青蛙。
可別把她嚇著了。
“真不搬?”
喬明瑾看了他一眼,那廝眼里帶著幾分堅定,盼她改變主意,等著她點頭應邀。好像她不點頭,那眸子里馬上會浮上滿滿的失望一樣…
兩人各懷心思地對望,讓堂屋門口的石頭更是緊張萬分。一顆心涌上了喉嚨口。
屋里喬明瑾掩了掩神色,偏頭不看他。道:“我現在還不能搬到城里。”
周宴卿看著對面垂首的女人。面上似乎能瞧得出惹人萬般心疼的落寞。
周宴卿的心莫明地就揪成一團。
喬明瑾不待周宴卿開口,又道:“對了,你可以讓人幫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你也說了我兩個弟弟再過不久就要轉至書院就讀了,在城里有個落腳的地方也方便些。平時休沐。還有個地方可供他們休憩。家人探望也便利。”
周宴卿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這女人。眼里心里總是想著家人才會想到她自己。任境況如何的艱難。也不見她臉上有一絲波動,總是淡淡的,好像沒什么事能進心一樣。
周宴卿嘆了一口氣。說道:“放心。一回城就幫你辦了。對了,早兩天讓周管事跟你說的雞蛋的事,你可都知曉了?”
喬明瑾笑著點頭:“嗯,已是帶話給家里了。父母家人都很高興。這天漸熱,雞蛋也不好存放。家里的雞也孵不了那么多蛋。賣雞娃子周期長了些,而且能十孵六七已是極好,還是賣雞蛋劃算些,亦不用操太多心。現如今有了你提供的門路,倒是不用愁了。我娘還說要再多養一些呢。”
周宴卿看她歡喜自己心里也歡喜了起來,對自己來說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可她都記著呢。
“嗯,且養。再多一些蛋我也能幫你銷得出去。青川及鄰近幾個城里我還是有一些人脈的。”
喬明瑾聽了便鄭重地朝他道謝。
弄得周宴卿哭笑不得。
這女人欠著人情就渾身不舒坦,總迫不及待要還。
明明前一刻他們還是熟捻得很的。
石頭在外頭看著這兩人的互動,急得直搓手。他家爺今天有些熱情過頭了。
不成,得想個辦法。
石頭又是敲頭又是跺腳的,抬頭看了看漸漸偏西的太陽,眼睛一亮,沖進來對周宴卿說道:“爺,您瞧我這記性,早上出來時,老太太還讓人交待讓爺今天早些回府呢,說是有什么事要和您商量,還說等著您一起用晚膳呢,您這要是回晚了,老太太怕是要空著腹干等了。”
周宴卿偏頭看向他:“有這事?”
石頭連連沖他主子爺點頭:“有呢有呢。您看,這路上還要不少時間,咱還是快些趕路要緊。老太太還等著爺呢。”
周宴卿哼了一聲:“就沒問什么事?”
“爺,您說笑呢?小的哪敢問。”石頭往外縮了縮。
喬明瑾看了石頭一眼,又轉向周宴卿道:“回。有事讓周管事帶話過來就成。”
周宴卿沉吟了一會,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好像是得趕路了,不然估計得摸黑進城了。
點頭應道:“也好。這幾日我倒是有空,待我理一理,就把帳本給你帶來。有你幫忙,我也能騰出手做一些別的事。”
喬明瑾也笑著朝他點頭。
很快,那廝又駕著他那輛招搖的馬車絕塵而去。
已是下半晌了,琬兒自午飯后還未睡醒。
喬明瑾覺得眼睛有些干澀,也進屋掀了被摟著女兒補起午覺來。
家里只她母女二人在,哪怕睡到天黑,也沒人管得著她們。
這日子喬明瑾極為滿意。
農忙剛過沒兩天,云錦回了一趟云家村,回來的時候,把云巒和明琦也帶來了。
夏氏和何氏喜得摟著云巒一陣揉搓。
而喬明瑾看著曬得有些發黑的明琦有些心疼。
琬兒則一蹦老高,拉著明琦在屋里直轉圈。又迫不及待地拉她去看她撿的雞蛋及種的小青菜。
姨甥兩個就好像是多久不見了一樣。明明上個月明琦還在家里住了好長時間的。
有了明琦,喬明瑾也不再帶著琬兒在作坊蹭飯了。三個人親親熱熱地一起洗菜做飯,一起燒水洗澡,夜里又擠在一張床上嘻笑玩鬧,說不完的話。
每回明琦過來,喬明瑾都能松快幾天。家里也體貼她,每個月總會打發明琦過來住上十天半月的。
明琦來后的第三天,周宴卿捧著厚厚的幾箱子帳冊又來了。
各種帳冊,細帳、總帳,今年的、去年的、往年的,且類別還多,鋪子的、田莊的、酒樓的、作坊的一個不落。
這是作何?
當她是當家理事執掌中饋的?
弄得這么齊全,不知情的還以為宅門里正清算換血呢。
“沒必要把你家的生意全擺來給我看?再說,你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喬明瑾揚了揚自己手中的幾本帳冊,這些怕是非周家關鍵人物都不能得知的細帳?拿給她看嗎?
周宴卿自然知道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帳簿,不以為意:“這些原本全是我要看的。每個月光看這些帳簿,就費去我大半的時間。如今全交給你,也好讓我松快松快。我都好久沒去春香樓了。”
喬明瑾挑了挑眉:“春香樓嗎?”
周宴卿恨自己嘴快,手忙腳亂解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約上幾個好友,去聽聽小曲,喝喝小酒而已。”
唯恐喬明瑾不信,又急著說道:“真的真的,就只是聽曲喝酒而已。爺沒那個癖好,若是有了可心的,定是會收進府里的,絕不會在外頭胡來…”
話說到這又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又急忙道:“也不是,我就是說,就是喜歡,也要堂堂正正…也不是…就是不能放在外頭跟別人一起用?不,我的意思是說,爺不是那隨隨便便的人…”
喬明瑾看著他手忙腳亂,笑了起來。
“你不用跟我解釋。你們男人自詡風流,有那閑錢的自然是不肯與人分享的,自是要收進府獨用的。”
周宴卿急了,說道:“都說了爺不是那等隨便之人。再說外頭那些,爺也看不上!”
喬明瑾也沒與他分辯,低頭去看帳簿。
拍了拍厚厚的幾摞帳篷,道:“這些,都是真的?還是做給人看的?”
“給你看的當然都是真的。”
喬明瑾點了點頭。又道:“可要我幫你分開做兩種帳冊?”
喬明瑾以前沒少應上頭的吩咐做內帳外帳,外帳自然是給別人看的,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避稅”。所以她不僅內帳外帳做得讓人看不出,分辯眼前這些帳冊是內帳還是外帳,自然也是駕輕就熟。
周宴卿很意外:“你還懂內帳外帳啊?”這明顯一副老手的樣子,哪里像個鄉下秀才養在深閨的女兒?
喬明瑾笑了笑,沒應話。
周宴卿也不是那究根追底的,朝她說道:“我府內有兩個帳房深諳此道,別的不是心腹之人,也不敢讓他們做。若你愿意,自然更好。”
“我像心腹之人?”喬明瑾看著她戲謔道。
“不,你不是。”
“那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