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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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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秋風起,幾滴豆大的雨滴飄灑而下。

  之前還是艷陽天的,誰曾想,這天說變就變,立刻得引得眾人一陣呼叫:“下雨了,下雨了…”隨后圍觀的人便各自匆匆散去,貞娘也小跑著匆匆的回到家里。

  李氏墨莊。

  因著下雨天,氣溫便顯得有些濕冷濕冷的,趙氏招呼了道婆兩人一起在后院燒火籃子。

  李老掌柜的肺不好,天氣一濕冷,便要咳,而丑婆,當年的傷也著實傷了身子骨,再加上年歲也大了,也是格外的怕冷。

  因此,趙氏便帶著道婆燒了兩個火籃子,一個送給丑婆,丑婆提溜著在院子里溜達。

  這種火籃子是徽州這邊特有的,用竹篾子編的小籃子,大小跟痰盂差不多,中空的,再用鐵片打一個小盆子放在籃子里,里面放一些碳火,另用鐵絲編成網狀的蓋子,蓋火籃子的口子上,整個籃子有一個提手,平日里裝些碳火,走到哪里便烘到哪里,一些貪嘴的婆子們,還可以上面烘些餅子。

  小孩子們則會放些個蠶豆或玉米粒子放到火里煨著,然后吃的一嘴黑灰。

  而丑婆自從身份拆穿之后,她自不會再掃地了,再加上趙氏是個爽利的性子,平日里跟著總有話說,一來二去的,丑婆的性子倒也不象原來那么冷了,這會兒提著趙氏燒好的火籃,一邊烘著手,一邊就跟趙氏在廊上拉呱著。

  自然說的無外乎就是羅文謙的安危。

  此時看著雨越來越大的,丑婆不由的問:“貞娘哪去了,墨坊和墨莊上都沒看到她的人。”

  “她還能到哪里去?準又是去打聽文謙的消息了唄,昨晚她還嘀咕著菜市口那邊有許多山西逃難的過來了,想來今天去打聽一下。”趙氏總是有些擔心的道。

  “哦。”丑婆點點頭。

  正說著,貞娘便一溜小跑的進來,頭發上有些濕漉漉的。

  “這丫頭,下雨也不知躲躲。”趙氏看著貞娘一身濕意,便拿了塊干爽的漢巾給貞娘擦著頭。

  “沒事。就這雨。沒怎么淋到。”貞娘說著,隨后便把石州義商的事情跟趙氏和丑婆說了說。

  趙氏一聽卻是一陣驚叫:“我的老天爺啊,救一人十兩,那一萬多人豈不十多萬兩?文謙哪來那么多的銀子?”

  “娘,這點不用擔心的,我想這出賞格的未必是文謙一人,聽說石州那邊鐵礦甚多,鐵器也甚是精良,因此也聚了不少的富戶,值這個時候。便是不為了救人,為了他們自救也會同樣開出賞格的。想那文謙一個外地人,若是沒有本地的商人應和,那呂梁山匪豈會輕易相信?而且,這世間,每多仗義屠狗輩,那些個呂梁山匪救人也并不見得是沖著銀子,要知道十兩銀子雖多。但拿命去拼卻也是不值的。”貞娘猜測的道。

  之前,那些人說著石州義商的時候,貞娘就想到了這些,這種事情靠羅文謙一人是成不了事的,至于傳言,大體上許是因為最早是羅文謙倡議的。

  “嗯,丫頭這話在理。”丑婆點頭。

  就在這時,花兒一溜跑的進來,就急嚷嚷的道:“堂姐。羅家的平安大哥來了。”

  羅平安?他不正是跟著羅文謙一起去山西的嗎?

  “快,快請他進來。”貞娘連忙沖著花兒道。

  “哎。”花兒應了一聲,便一溜跑的出去,沒一會兒就領了羅平安進來。羅平安一身短打,滿身塵土,顯然才剛回來,說不定還沒有回義厚生號呢。

  貞娘連忙又讓道婆去端了茶水來。

  羅平安也沒有客氣,咕咚的喝了一通。

  “平安大哥,文謙現在什么情況?”等得羅平安放下茶碗,貞娘才急切的問。

  “沒事,文謙現在跟一些人在呂梁山上。”羅平安連忙的回道,隨后便將手中一封信遞給貞娘。自是羅文謙要交給貞娘的。

  貞娘拆開一看,只是兩行字:“平安,勿念。此間諸多事宜,等我回去后細細分說。”

  雖然只是短短的兩行,但這一刻,貞娘真的是安心了。

  趙氏自不好去看羅文謙給貞娘的信,只是問道:“文謙怎么樣?”

  “他說平安勿念。”貞娘便翹著嘴角笑了。然后小心的收信。

  隨后又細細的問羅平安關于開賞格的事情,果然如貞娘猜測那般,自羅文謙開出賞格,石州,和周邊一些地方的商人也紛紛開出賞格,如今,不但是呂梁山匪,便是一些大戶的家丁們也參加了進來,雖說不能阻止韃子的深入劫掠,但也保住了一些鄉堡不受劫掠。

  隨后羅平安就告辭了,貞娘自不留他,義厚生那邊還有諸多事宜呢。

  “這下我心里的石頭總算是落地了。”趙氏長長的松了口氣。

  如此,李家上下,也都輕松了起來。

  到得晚間李正身也得了消息過來,而他同來的還有六房的春花大姑父姚千山,看到姚千山,李老掌柜的便問姚千山鄉試的情形。

  姚千山的考試運一向不佳的,這回為了保證此次鄉試得中,姚千山特意拜了師,又捐了錢進南京國子監深造,以往年國子監中舉的人數來看,那機率無疑是要大不少的,也因此,姚千山這段時間一直在國子監讀書,如今剛剛放榜。

  只是此時聽得李老掌柜的問這個,姚千山是一臉的苦笑,便是李正身也是一臉怪異啊,春花大姑父這考試運實在是太糟糕了。

  “怎么了?”瞧著兩人神情不對,李老掌柜的好奇的問。

  “今年兩京鄉試,國子監監生的卷子各革去了皿字號,中者寥寥數人,比往年少了四分之三,我這今年又落榜了。”姚千山連連的搖頭道。

  聽得姚千山這話,便是李老掌柜的和貞娘那表情也有些怪異起來。

  誰也沒想到竟是這樣,如此說來,若是姚千山今年不進國子監,說不準中舉的機率還要大一點,不過。想著他的考運。怕是也難。

  這時代,有多少驚才絕艷者,可偏偏就是中不了舉。

  “沒事,我已經想開了,看來我今生是于科舉無望了,本來是想帶著春花回徽州那邊教書的,前幾天遇上南京分道巡察使蔡大人,他于我原來的東翁既有同窗之誼,又是同鄉,平日于我也甚是親厚。正好,他如今分道巡察江蘇無錫等地的刑名。便請我給他做師爺,我便再跟他幾年。”姚千山倒是自嘲的道。

  他既能想開,那大家自也就不用多說。而師爺的活計,對于姚千山來說那就是駕輕就熟了。

  如此,轉眼就是初冬,而本來應是十月小陽春的天氣卻顯得格外的陰冷,到得十月末的這一天。竟是少有的下了一場雪珠子,如此,墨坊的制墨也大多停了,天氣太冷,制的墨容易干裂,不過這點煙坊依然不受影響的。

  而李老掌柜的,依然在明年的貢墨熬盡心力。

  貞娘自知道羅文謙平安后,也一頭撲在了研制明年的貢墨之上。

  “爺爺,李墨四合之術。已近大成,若想在這之上創新,僅困在李墨一家之內,怕是難上加難,我們應該集眾家之長。另外,墨模上也要景東叔多下了功夫了。”貞娘一臉的黑灰,隨著自家爺爺身后,兩人一起從墨坊里出來。

  “嗯,想來是這樣了,對了,你手上有潘墨墨法,等文謙回來,有幾個羅墨上的疑問,我再問問他,如此,我們再一起研究研究。

  另外,你有空就多畫幾副墨線圖,給你景東叔參考,尤其是上回送給公主的那種佛骨冢的錦集墨線圖。”李老掌柜道,一陣冷風灌入,便是一陣急咳。

  貢墨的競選,不僅僅是貢墨競選平身,同時也是一次墨業的大比拼,一些小墨坊,雖然不一定能夠得到貢墨權,但憑著一兩種特殊墨品,也能在競墨會上大放光彩。

  如上回貢墨競選,實是因為松瘟之際,小墨坊面臨生存困境,所以大多都放棄,可這回顯然不會了。聽說松江衛家,江西朱家亦是蠢蠢欲動。

  這些墨坊雖然如今已呈頹勢,但底蘊還是有一些的,不能小視。

  “嗯,我知道的,爺爺,你還是要多休息點。”貞娘聽著自家爺爺的咳聲,雖知道勸沒有用,終還是要勸一下。

  “丫頭,你爺爺我今年快七十了,人生七十古來稀,這發揚李氏墨法是你爺爺我一生的愿望,再不抓緊點,你爺爺我怕是沒那么多的時間了。”李老爺子說這話時頗有些感嘆。

  聽貞娘著卻是渾不是滋味兒:“爺爺這話我不愛聽。”

  “行行,不愛聽爺爺就不說了。”李老掌柜呵呵的道。

  就在這時,由墨莊進后院的拱門處出現了一抹欣長的身影,一襲青衫,頭戴方巾,面容清朗,兩眼如星,不是羅文謙又是哪一個。

  貞娘那眼睛便微微彎了起來。

  “老爺子好…”羅文謙遠遠的揖禮打著招呼。

  “文謙回來了,好,好,好。”李老掌柜的連說了三個好字,隨后看了看天色便道:“天已近傍晚了,文謙就留下了吃晚飯,貞娘她爹最近總是一個喝酒,甚是沒勁,你便于他喝上幾杯。”

  “恭敬不如從命。”羅文謙又是揖禮道。

  李老掌柜微笑點頭,便先一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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