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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二 江上烏帽誰渡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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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還有喜事呢。”姚桃見皇太子面露微笑,趁熱打鐵道:“登州外海島上種的苜蓿今年長勢極好,只要調配得當,今年山東大約真的不會餓死人了。”

  朱慈烺的笑意中添了一分苦澀。苜蓿原本是牲畜的飼料,只有以“不餓死”為目標的情況下,才會成為人的口糧。

  “殿下德政!這天下終究還能有一方不餓死人的善地!”喻昌也十分激動道。

  南方雖然普遍富庶,但是在巨大的貧富懸殊之下,即便沒有大規模饑荒,但餓死個把人還是常態。只有厲行“戰時”,嚴格配給制度,山東才能做到在冊人口不被餓死。

  至于那些鐵了心思隱匿不報戶口的愚民,想來他們是有辦法生存下去的,否則就算餓死了也沒法喊冤。

  “看三皇五帝,哪個不是為了百姓福祉奔波的?”朱慈烺笑道:“讓百姓過得好,才是王道。姚桃,還有什么好事一起說了吧,別等明天了。”

  姚桃笑道:“喜事真真不少,怕一天說不完。”

  喻昌一掃之前的嚴厲,笑意盎然地看著她。

  姚桃又道:“青島縣、日照州都有來報,如今利用海邊灘涂之地開塘養鴨,非但省了許多飼料,還收獲了大量鴨糞,不占農地。如今兩地海邊鴨廠有鴨兩萬只,月產鴨糞八十萬斤,能鋪四十畝地的肥!”

  “海邊也可以養鴨子?”朱慈烺這是真開眼界了。他只知道之前的鵝鴨廠都在江河邊上的灘涂地,不占用耕地面積。還能讓鴨子下河吃魚蝦,晚上回來補些飼料以防有些鴨子沒吃飽而已。

  如今內陸的灘涂地也要種紅薯。自然得給鴨子找更加經濟的地方。

  “海水漲潮之后,會帶來海中的魚蝦,此時放鴨子下海,鴨子自己就能吃飽了。只要在落潮前將鴨子趕回鴨廠,補些蜀黍(玉米)就行了。”姚桃道。

  朱慈烺點了點頭,道:“能挖空心思富民利民的才是好官,著吏部嘉獎。你戶部也給他們發點獎金。”

  姚桃含糊應諾,又道:“朝鮮那邊也有消息來。因為連年天災,國內饑荒,加之東虜在朝鮮駐扎,搜刮無度,實在籌不到糧食。朝鮮國王李倧聽聞圣駕在魯,特貢奉人參一千斤,上等獸皮一萬張。還有山貨、蜂蜜各百余斤。”

  “咳咳,”朱慈烺咳了會,“可以,正好束鹿縣光復了,獸皮等加工了之后再賣,價值更高。山貨分給軍中。蜂蜜著六部分發。”

  束鹿縣是皮革加工中心,正缺加工材料。將皮草交給他們處理,然后轉賣成品,非但利潤豐厚,束鹿縣的皮匠也能得到工錢。整個縣份的經濟都能得到滋養。雖然從府縣而言,這點滋養并不高。但聊勝于無,總好過工匠失業,靠苦工賑濟度日。

  “人參分兩百斤給軍醫院,制作成藥供應軍民。留十斤在宮中,孝敬皇父皇母以及皇伯母。其他都發賣變現,充作軍費,任何人不得截留。”

  遼參是大補元氣之物,許多吊命的中成藥里都少不得它。然而此物在市場上每斤至少五十兩,不是大戶人家是用不起的。喻昌拿了這些遼參,連忙道謝。

  “殿下,”姚桃問道,“是否要回賜一些…”

  “咳咳咳咳…”朱慈烺一陣咳嗽,道:“不用了,他們已經賺到了。”

  姚桃一愣,不知道皇太子此言何意。

  若是吳甡或者孫傳庭在此,肯定會瞬間就明白過來。

  只要打開地圖,朝鮮半島的戰略地位就一目了然。簡單來說,它就是一塊天然踏板。占據朝鮮半島,控制日本海以及日本,中華海軍就可以直接奔赴太平洋了。

  后世的渤海、黃海、東海都將徹底成為大明的內海,再不會有漁業、能源、領海范圍之類的無聊糾紛。

  朱慈烺早在宮中的時候,就常以世界范圍的大意淫來作為自己的消遣,對朝鮮、日本的地位問題早就設計了數個不同的版本。

  如今他在病中,正是人心最脆弱的時候,朝鮮國王能夠在東虜的壓力之下,貢獻出價值十萬兩的物資,算是讓朝鮮王室有了一條體面的退路。

  當然,朝鮮和日本都位列太祖高皇帝定下的“不可征伐國”名單之中,所以這種驚世駭俗的念頭朱慈烺從來沒表露過,今天算是因病失言。

  “還有什么消息?不好的也一起說了吧。”朱慈烺精神好了許多,也不想自己康復之后全都是壞消息砸過來。

  “倒是真有,”姚桃道,“青、兗、濟等府的流寇土賊,近來紛紛投降朝廷,總數近十萬。其中青州高苑謝遷所部,就將近三萬眾。還有從河南投降我近衛一營的闖逆趙應元部,足足五萬眾。戶部對這十五萬人的吃穿用度,也是深感捉襟見肘。”

  這消息被姚桃歸入“壞消息”之中,其實也是個好消息。哪個君侯不喜歡聽到人民歸附?尤其是這種亂世,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何況十五萬人。

  朱慈烺緩緩閉上了眼睛。

  如果只是土賊流寇倒還好,因為組織松散,只要打亂了不難安置。那個趙應元的闖軍就比較麻煩了…唔,趙應元,不是那個在青州反清復明,殺了王鰲永,又被滿清誘殺的義軍領袖么?朱慈烺突然腦中跳出這么個人來,卻想不起來是哪里看到的資料。

  既然他此時歸降,看來威脅度也不是很高。

  “不過殿下放心,巡撫周應期已經親自見過了這些歸降之人,一應武器也已經全都收繳了。如今正在做分營分地的工作,想來最多一個月就能全部安置。”姚桃連忙補了一句:“軍中也已經將匠人和精壯都挑選出來了。”

  “這方面咱們吃的虧已經夠多了,他們再小心都不過分。”朱慈烺說道。

  當年車廂峽之戰本來是徹底平息寇患的天賜之機,可惜因為崇禎的一念之仁,陳奇瑜調度不當,接受了流寇投降。流寇從車廂峽這條死路里走出來,非但得了補給,也沒有被收繳武器,甚至沒有打亂編制就地安置,而是由朝廷派安撫官監督返回原籍。

  所謂的派安撫官監督,乃是按照一比一百分配,流寇人數是官兵的一百倍!這種情形與縱虎歸山有什么不同!

  李自成、張獻忠當時都在其中,哪怕陳奇瑜只誅首酋,也沒后來十余年的動蕩了。

  崇禎帝缺乏戰略和用人的眼光,卻是實實在在愛民如子,所以只要不打仗,由他整頓吏治,賑濟災民,真要熬到春暖花開大地復蘇也未必不可能。

  朱慈烺在內侍的幫助下往上靠了靠,喝了口蜜水,蕩去嘴里的苦澀,喉嚨也舒服了許多。他道:“姚桃,計糧以口,分配到戶,這只是節源。要想度過難關,還是得開流。糧票推行得如何了?”

  朱慈烺前世很小的時候見過糧票,那是一種許可證性質的票據,本身不可能作為貨幣使用。現在山東發行的糧票,卻可以作為貨幣符號直接去各家糧行換取等量等質的米糧。這對抑制糧價有直接效果,很快民眾就習慣了用糧票換糧,而不是拿銀子去糧商那里買。

  “殿下,”姚桃有些遲疑,終于還是道,“發現有人收羅糧票,套購糧食。”

  糧票主要是作為公職人員和工人的工資,用糧票換糧食肯定比用銀子買合算得多。但人們對于金銀這樣的天然貨幣有著強大的依賴慣性,所以仍然有人會勒緊褲腰帶將一部分糧票換成銀子。糧商收購了糧票換取糧食,用以出售,可以很輕易地賺取其中的差價,甚至連運費都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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