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郭亮為難的樣子,房遺愛就知道他有什么難言之隱,朝鐵靺使個眼色,鐵靺就揮舞著斧頭呵斥道,“都待這里干嘛,趕緊去抓范學森的同伙啊!”
府兵們被這個血淋淋的大漢唬了一跳,他們也不敢說不,全都一窩蜂的跑出了如家酒樓。.
海棠打來一盆水,濕了濕毛巾,“公子,你洗把臉吧!”
“嗯!”飛速的洗了洗臉,房遺愛也感覺輕松了不少,“郭亮,現在可以說了么?”
見屋里只剩下房遺愛的人了,郭亮也下定了決心,他頭抵在地上,低聲說道,“駙馬爺,其實下官瞞了你一些事情,準確的說,兩年前,下官就已經知道田德磊身份不明了。”
郭亮的話,讓房遺愛愣了愣,也就是一會兒罷了,很快房遺愛就黑著臉怒道,“郭亮,你混賬了不成。既然知道田德磊不對勁兒,為什么不上折子給尚書省。現在倒好,出了刺殺陛下的事情,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辦?”
房遺愛的話,算是把郭亮嚇壞了,他跪在地上爬到房遺愛腳下,哭道,“駙馬爺,你可要救救下官啊。當時,下官是想上折子給尚書省的,可那田德磊當夜找上了下官,還拿些事情威脅下官.....”
“說吧,你辦過什么事了,讓人家拿住了把柄?”房遺愛真是被郭亮氣笑了,這貨也不好好查查田德磊是什么人,什么樣的罪名能比刺殺皇帝的罪大呢?
“四年前,下官初任洛州刺史,一時鬼迷了心竅,去了趟煙雨樓,結果,結果,那玉樓兒就懷了孩子。因為當時下官擔任刺史,威望不足,就把這事瞞了下來.....也不知怎地,城西高六子知道了這事,就拿這些威脅下官。下官怕朝廷責難,便借個由頭把高六子整進了大牢,后來就死在了大牢里。”
房遺愛搖頭笑了起來,真沒想到,郭亮也有殺人的膽子。接過海棠遞過的茶水,房遺愛輕輕地抿了一口,“郭刺史,你可真行啊,就為了這點事去殺人?對了,那個高六子是什么人?”
“高六子乃是城西一個痞子,下官本不想殺他的,可是這惡痞貪得無厭,收了五千貫還不滿足,還要兩萬貫,下官又哪有兩萬貫給他啊。當時一氣之下,就起了殺心.....下官覺得不會有人知道的,誰知田德磊卻拿這事威脅下官。下官一時害怕,就把折子燒了,沒曾想,這一忍就是好幾年!”
說完這些,郭亮仿佛解脫了一般,他癱在地上搖頭苦笑著,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至于將來會如何,就由不得他郭某人了。
房遺愛倒不覺得郭亮有啥不好的,至于殺了高六子,那也怪高六子不知好歹吧。再怎么說郭亮也是一州刺史,卻被個地痞威脅,那心情能好的了?若換做房遺愛的話,他一次姓要上一萬貫,然后拿著簽遠走高飛,只有蠢人才會留在洛州坐著經常打秋千的美夢。
“郭亮呀郭亮,就為了這點是,就要擔上自己的命。如果讓陛下知道了真相,你覺得會是什么樣的結果呢?”
“駙馬爺,郭某不求太多,就求你保住郭某的家人,如果真要追究的話,就讓郭某一個人擔著吧!”郭亮是舍不得的,他活到快五十歲了,就有一個兒子,他怎么舍得放棄呢?
房遺愛暗自點了點頭,總算郭亮還有點男人氣概,要是他連為家人犧牲的勇氣都沒有,那就真的不值得幫了。
“郭亮,你起來吧,你要想保住自己的老婆孩子,就想法子把高六子的卷宗毀去。另外,在給尚書省寫個折子,把你當年混跡青樓,有了孩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一遍!”
郭亮猛地抬起了頭,他雙目放光,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駙馬爺,您,您不把下官交給刑部么?”
“為什么要把你交給刑部呢?郭亮,房某能幫你的也就這么多了,以后就好自為之吧,千萬別再做蠢事了,要是再出一次刺殺案,就算十個房某,也不一定能保住你!”房遺愛搖頭笑了笑,他之所以要幫郭亮,那也是有著自己的原因的。如果按照歷史走下去的話,洛州和洛陽終歸會劃到一塊去的,到那時,洛州刺史就可是名符其實的洛河一帶最大的官了。能將郭亮握在手中,也是件不錯的事,至少房遺愛是這么覺得的。
“郭亮,賬簿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房遺愛覺得郭亮應該知道些的,否則暗水干嘛下這么大功夫要殺他呢?暗水如此做,肯定是和田德磊脫不了干系的。
“下官知道的并不多,當年田德磊也找下官要過賬簿。這些年,下官也在府衙檔案里查過,好像當年竇師干刺史確實留下過一本賬簿。至于賬簿上記得是什么,下官就確實不知了。”
房遺愛托著下巴想了想,怎么會這樣呢,要是郭亮什么都不知道的話,那暗水為何還要殺他呢?“郭亮,你好好想想,你肯定忘記了什么,否則暗水干嘛要殺你?”
“這....下官真的想不通啊,田德磊這些年也沒跟下官說過什么啊。下官也注意過他,這人也沒其他愛好,平時正常得很,除了府衙,就是回家里待著。哎,要是真論為官的話,這個田德磊倒是位好官,大部分時間都耗在府衙里了!”
聽了郭亮的話,房遺愛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看來郭亮也說不出啥有用的東西了。
房遺愛領人走后,郭亮就扶著桌子腿站了起來,坐在椅子上,郭亮深深的呼了口氣,他心里非常清楚,房遺愛也并非那么好心。趕走了田德磊,又來了個房遺愛,不管從哪方面來說,房遺愛都比田德磊強橫多了。田德磊只不過是想讓他睜只眼閉只眼罷了,可房遺愛呢,他的心又有多大呢?
雖然心中猶豫,但郭亮最終還是下了決心,因為他沒得選擇,現在除了依靠房遺愛,還能依靠誰呢?
回到府衙里,海棠便讓府里的下人準備了一桶溫水,躺在溫水里,房遺愛閉著眼慢慢的呼吸著,海棠靠在桶邊溫柔的為他擦拭著。其實有些事情,海棠心里明白得很,公子爺先前沒有責難郭亮,其目的又是為了什么呢,還不是為了給自己增加點勢力么!海棠心里也說不上好不好的,雖然公子爺的心思有點不對,但也是情有可原的,這些年出了這么多事,他能不給自己考慮下么?
“公子,婢子已經給長安去信了,估計過不了多久,長安那邊會再派些人手來的!”
“嗯,丫頭,先前沒嚇著你吧?”伸出一只濕漉漉的手,將海棠的頷首摟過來,輕輕地吻了吻。
海棠趴在房遺愛肩頭,笑著說道,“沒呢,當年杜家灣的情景,可比這可怕多了。倒是夫人臉色有點不太好,這都一個時辰了,還沒怎么說過話呢。”
“嗯,丹怡平時可是很少見血的,估計緩上一緩就好了!”房遺愛點頭笑了笑,雖然嘴上這么說,可他心中還是有些不定的。
洛州南門,卯時城門一開,來來往往的行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城門兵,而是掛在城頭的犯人。大部分人都認識他,這不就是洛州府上范學森么,聽說昨夜如家酒樓血案就是他領人做下的。本來還以為是以訛傳訛呢,沒曾想卻是真的。
官府的告示上寫的清清楚楚的,范學森領刺客襲擊刺史大人,被當場擒獲。范學森木木的看著城門下的人,看著他們指指點點的,他什么都說不出口。人生一世,真不能走錯路啊,可以掉坑里,但是卻不能走錯了路,一但走錯了路,再想回頭就太難了。此時的范學森有一萬個理由后悔,可誰還會理會他呢?
范學森的家人被單獨關在了一間牢房里,自從進了大牢,范學森的妻子蒙氏卻顯得異常的平靜,好像眼前的事情跟她無關似的。
巳時的時候,房遺愛領人來到了牢房里,看著牢房里的范家人,房遺愛深深地皺了皺眉頭。范學森有四房妻妾,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總得來說,范家也算是不錯了,有錢有勢的,要是平常過下去,那定然羨煞許多人了。可惜的是,范學森腦袋卻不太靈光,也不知道暗水許了范學森多少好處,竟然讓他甘冒奇險襲擊洛州刺史。
“蒙氏,你可知道范學森犯了什么罪么?”房遺愛站在牢門前,靜靜地看著蒙氏。
能讓范學森看上的女人,那自然有幾分姿色的,蒙氏舉止得體,姿態優美,雖已三十多歲,但還保存著七八分的風韻。
“行刺刺史和當朝駙馬,抄家滅門之罪”蒙氏有些沉靜的笑了笑,她走到門前,屈腿跪在了地上,“駙馬爺,民婦不敢求你什么,但求你給我家夫君留個全尸。只要你答應了民婦,民婦便將所有知道的事情告訴于你!”
好一個深明大義的女子,范學森能娶得如此女子也算是天大的福氣了,“蒙氏,你起來吧,本將答應你了。不過本將丑話說在前頭,若你的話有半分不實,本將定讓范家上下全部人頭落地。”
“駙馬爺,事到如今,民婦還有必要騙你么?”蒙氏有些落寞的看了一眼牢里的人,男男女女足有十好幾人。最大的也就三十五,最小的卻只有八歲。蒙氏是恨范學森的,就因為他一意孤行,卻讓全家人背上了謀反的罪名。
謀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敢于謀反的人不是梟雄就是蠢貨,而范學森恰恰就是那個蠢貨。就算殺了郭亮,又能給范家帶來什么好處呢?權勢?還是財富?好像除了災禍,什么都沒有。
房遺愛真的挺搞不懂范學森的,家里有著美嬌娘,孩子也好幾個,正是人生美滿最為光輝的時候,干嘛去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范學森掛在城門上一天了,期間除了喝了點水,什么都沒撈到。他現在滿滿的都是悔恨,當初田德磊說了,只要幫忙把郭亮約出來,他范某人就可以獨占洛州和洛陽的糧食生意。范學森也躊躇了許久,雖然已經給暗水賣了一年的命了,可這次他是真心有點猶豫的,畢竟殺的人可是上州刺史,如果萬一不成功,他范某人就得全家死翹翹。
最終答應了下來,可結果也正如他擔心的那樣,如果只是死了也就罷了,卻落得個生死不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