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市場暫時撐住了,可歐洲市場就慘了。
盡管德國、英國、法國以及比利時等國家的央行減低了短期利率,示意他們并不擔心通貨膨脹的危險,因此長期利率并沒有道理上升,但事實上他們國家的長期利率還是在緩慢地上升。
整個金融世界的邏輯已經不像央行行長們預期的那樣了,在遭受美聯儲加息和日元上的虧損之后,對沖基金已經顧不上歐洲的基本面了,他們目前想要做的就是從歐洲抽身出來,把美元調回到本土。
當第二天鐘石來到交易的地方,看到三個滿眼通紅的交易員正一臉興奮地看著屏幕,他剛推開房間的大門,三個交易員就發出一聲喝彩,隨后三人邀功一般地連蹦帶跳地躥到他面前,爭先恐后地說道:
“鐘生,德國市場的債券收益率上升了,整整有兩個基點!”
“意大利市場上升了6個基點。”
“西班牙的上升了4個基點。”
“英國…”
鐘石就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對沖基金這是要從歐洲市場撤離了,于是笑呵呵地問道:“咱們賺了多少?”
兩個基點的變動意味著10年期的價格下跌接近0.2,轉換成貨幣就是200馬克(杠桿方面已經算過),德國債券市場給出的杠桿是五十倍,但是鐘石為了規避風險,留下一部分資金作為后備,將才將杠桿壓縮到40倍。
“德國市場賺了100萬馬克左右,收益率在10左右。”
“意大利市場賺了40億里拉,折合美元兩百多萬。收益率約18.5。”
“西班牙比索賺了4億多比塞塔,折合美元三百多萬美元,收益率在15左右。”
“好的,你們可以去休息了,辛苦各位了,等這波行情過去后。我會給大家發一個大大的紅包!”鐘石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喜色,但是在他內心深處卻是欣喜若狂,歷史的進程果然像原先設想的那樣,美國的資本開始撤離歐洲了。
三個交易員喜氣洋洋地離開了,忙活了一夜他們也累了,要不是趕著給鐘石報喜。他們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這種工作強度對他們來說算不上什么,連續通宵幾天都曾經有過。不過既然大老板發話,他們就高高興興地去休息了。
等到其他操作美國債券市場的人陸續到來之后,鐘石和路易斯一起開始一天的操作。
“八格,你們到底是怎么做事的?竟然放任日元一天之內升值這么多!”日本東京,細川首相正怒氣沖沖地對著座位旁邊的一眾內閣大臣呵斥道。
這里是首相府的一個會議廳,在座的除了日本外相、央行行長、金融大臣等一干政府高官外。還有不少汽車企業的總裁、社長等名聲在外的大人物,此時這些人個個低垂著頭,不敢面對首相的怒火。
“說說吧。現在該怎么辦?”發泄了一通邪火后,細川首相終于冷靜下來,一屁股坐到正中央的沙發上:“再告訴諸君一件事,美國人竟然在飛機上安裝了竊聽器,這是防務省剛查出來的,也難怪美國人對這次談判的底線了如指掌。”
他的話讓在座的人又是一驚,顧不上在首相面前保持什么禮儀風度,這些日本商界鼎鼎大名的人物就開始四下交頭接耳地小聲交談起來。發生這樣的事情,尤為讓這些自信心剛剛膨脹起來的日本精英們來說無法接受。
整個八十年代,在經濟和股市雙重刺激下,日本人的信心極度膨脹起來,結果剛剛將觸角伸向美國本土,就被美國人用金融武器狠狠地重擊了兩次,先是匯率上被迫升值,然后是開放金融市場,最終的結果就是日經指數從最高點接近四萬點跌到現在的19000點左右。
不過即便是遭受如此重創,日本依然在美日的國際貿易中處于順差的地位,現在美國又要對這方面下手,正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終于日本政府硬氣了一次,可下場就是日元猛然升值。要是日元升值到80:1的地步,那么在座的汽車企業就沒有一家能夠盈利的了。
“日元方面我們央行出手,未來一段時間將匯率的幣值維持在110:1的水平。”在沉默了半天之后,央行這邊最先發表了意見,這也是他們的本職工作。
“還有呢?”細川長舒了一口氣,至少目前解決了一方面的問題,“剩下的呢,美國人還對我們威脅單方面進行出口制裁,外相省的意見呢?”
“盡量拖延吧,實在不行只能讓汽車工業用美國的配件了。”外務省的回答不出大部分人的意料,這也是在座所有日本精英的共識,畢竟在政治上處于弱勢,而且經濟上太依賴出口,因此最終的結果還是要服軟,現在就看誰最先退一步。
“不行,不行…”細川站起身來,左右來回踱了兩步,“這么予與予求的局面不能再存在了,我們必須給美國一個教訓,告訴他們這里不是他們的后花園。”
“對抗美國?這可能嗎?”大藏省的藤井裕長反問道,“且不說美國的經濟總量比我們大的多,就說美元的強勢,遠遠不是現在的日元能對抗的,他們在外匯市場上隨便施放一個信號,就有成千上百的銀行和金融機構進行操作,我們日本的財團根本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他說的是事實,讓在座的人又是一陣無語。
沉默了半天之后,突然一個微弱的聲音突兀地響起:“說不定有可能!”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說話的人的身上,這是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中年人,見到這么多大人物的目光齊齊向他看來,不禁有些手足無措。連連擺手解釋道:“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
“這位是?”細川首相看他臉皮都漲紅了,不禁心中一動,看了看在座的其他人,可大部分人都是搖搖頭,示意自己并不認識。
“我是野村證券的經濟學家稻川潤,負責研究北美市場。目前美國經濟…”中年人站起身來,先是介紹了一下自己,停頓了一下之后見沒人出聲打斷他的發言,就準備繼續說下去。
“等等,你們繼續商討,我還有個會。這件事銀行、大藏省、財務省的人跟進一下。”細川首相突然出聲打斷了稻川潤的發言,接著說出一番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隨后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會議室。
隨著他的離開,幾個大臣也紛紛找了個憋足的借口離開了,整個會議室就剩下一大幫商界的人士和一個大藏省級別較低的官員。
“這…這是怎么回事?”稻川潤顯然沒明白過來這是怎么一回事,當他看到在座的大企業的頭目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心中的不解又重了幾分。
“稻川君,你接著說。政客就是這個德性,不敢得罪美國人。”東京銀行的總裁武宮介雄不屑地朝著留在會議室內的大藏省官員看了一眼,“這就是政客的本質!”
自從日本股市轉向之后。日本政壇就頻繁更迭,首相像走馬燈一眼換了一個又一個,再加上二戰后日本施行了民主制,因此這些大企業家對首相的敬畏程度并不高,更何況是個小小的大藏省官員呢。
那名官員臉皮抽動了一下,就裝作什么都沒聽到一樣地轉過頭去,他倒是臉皮厚實,知道眼前的人得罪不起,話說回來,臉皮厚也是政客的必修課之一。
見其他人沒有意見,稻川潤接著說道:“目前美國政府擔心國內有通貨膨脹的風險,因此在二月四日突然宣布加息,這原本是向市場施放美聯儲已經注意到通脹風險的信號,但是一來難免對債券市場造成沖擊,二來可能對實體經濟的流動性造成融資困難。但這對日本來說卻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我們能做得是,發動一場沒有硝煙的金融戰爭,這個主戰場就在債券市場。由于日元的升值,我們持有的大量的美國國債,趁這個時候在市場上拋售,造成整個市場的動蕩,然后將兌換來的美元存到美國的銀行系統中,增加未來通貨膨脹的風險,逼迫美聯儲再次加息,然后再拋售,如此循環操作,使得最終美國長期利率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除此之外,咱們還可以在美國國債期貨市場、歐洲國債期貨市場上做空,逼迫美元資本回流美國,加重美國本土的流動性,這么一來美聯儲在國內和國外兩個市場的雙重壓迫下,很有可能加息到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
侃侃而談的稻川潤完全沉浸在自己勾勒的藍圖中,甚至沒有意識到在座的各位大財團、會社等人的臉色都變了,此時這些行業巨頭的心中都不約而同地升起一個念頭,金融戰爭真的有這么大的威力?怎么幾個術語就會強迫美國提高利率?
“稻川君,根據您的估計,美國最終會損失多少美元資本?”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終于有人問出在座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問。
稻川潤就愣了一下,隨后低頭算了半天,這才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如果我的計算沒有錯誤的話,最終美國光在債券上的損失就有上千億美元。”
他這個數字一報出來,會議室內頓時想起一陣倒抽冷氣的驚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