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德國金屬公司在市場上的自行尋找行為,交易所是持一個默認的態度,盡管這不大合規范,但是相比交易所因為違約而帶來的信用上的危害,也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對于在大半夜被電話吵醒,鐘石這幾天已經習慣了,不過這一次的談話內容著實讓他大吃一驚,竟然是大多頭要求達成平倉協議,以昨天收盤價平掉五萬手合約。
“你確定這樣不違規嗎?”鐘石在電話中連連追問,他也不想因此吃上官司。“另外,安德魯,這個價格是不是還有商量,要知道他們現在肯定急需流動資金,價格方面還可以再壓一壓。”
因為德國金屬急需出貨,自然在價格上有所讓步,不過壓太多也不大可能,因為每一個最小價位的下跌就意味著德國金屬損失五百五十萬美元。不過有一點利好的是,德國金屬無法在某一天的交易中出盡這些合約,因為一來可能違反nymex當日成交不得超過單向15的規定,另外天量的賣價單砸出去,幾乎所有人都會知道這是德國金屬的平倉單,到時候一擁而上,又或者空頭再打壓幾個價位,都將會把德國金屬再推向無底深淵。
現實的情況是,德國金屬又必須盡快地平掉這些合約,因為一旦nymex要求他們繳納雙倍保證金,就又是五千萬美元的資金,這對身處破產傳聞當中的德國金屬來說無疑是一筆根本無法承擔的開支。
“目標價是多少?”安德魯在電話里追問了一句,這個價格可不是他能做主的。
鐘石想了想。給出一個讓安德魯都有些吃驚的數字:“就15.50美元吧。此時不趁火打劫更待何時?相信他們要一時半會在市場上找到這么大的平倉對手也不容易,如果他們不愿意,那么我們還繼續在市場上按照原計劃步步平倉。”
得了鐘石命令的安德魯開始和對方接觸,用的自然是天際線國際控股、天際線金融有限公司等離岸公司代理人的身份,但雙方稍一接觸,就因為價格方面分歧過大,最終不歡而散。
12月2日,在德國金屬深陷破產的傳聞下,nymex開始了一天的交易,一開盤就將多頭前兩個交易日積累起來的上漲全部吞噬掉。12月份原油合約開于15.99美元。盡管這一天多頭拼死一搏,但仍然改變不了下跌的趨勢,這一天原油合約最終報收于15.63美元,跌幅達2.89。
這個價格距離鐘石所給出的目標價已經相差無幾了。而在這一天。nymex的合約持倉再次增加。達到45.5萬手,比上一個交易日增加了1.5萬手。
這些數據很普通,要是放在德國金屬沒有爆出要破產的新聞之前。最多就是一個平常的交易日。但是在特殊情況下,這種手段卻是迫使多頭資金鏈緊張甚至有逼倉的可能,可能進一步逼迫原油期貨價格下跌,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威脅到交易所的信用,因此當這一天市場收盤后,來自德國金屬的人再一次找上安德魯。
安德魯倒是個很好的代理人,對于定下的價格咬死不松口,任憑德國金屬的團隊如何的軟泡硬磨,最終還是堅守15.50美元的價位。
此時最為焦慮的不是作為多頭的德國金屬,也不是作為空頭主力的天際線系列公司,而是紐約商品交易所。因為一旦原油期貨合約出現了違約,那么將對nymex在原油期貨市場上的主導地位造成致命的打擊,到時候倫敦的交易所ipe將伺機崛起,奪得在這領域的定價權,要知道在倫敦可對這一品種虎視眈眈了很久。
“銅?怎么,他們也做銅嗎?”鐘石奇怪地反問了一句。
“是的!”電話里的琳達就是一怔,接著很快地解釋道,“德國金屬不僅在lme做銅,而且還是lme的結算會員。lme保持著英式的交易所體制,會員不過十幾家,就連古德曼公司這樣赫赫有名的投行都成不了他們的會員呢!”
“你這個消息非常有用!”鐘石贊嘆了一句,不過,他隨后話鋒一轉,就委婉地拒絕道,“至于銅,我的團隊并不熟悉,這件事還是算了。”
“鐘先生,根據我們的消息,德國金屬在lme市場上做空,相信這段時間進場可以賺上一大筆!”電話那邊的琳達有些著急了,這可是市場上近乎公開的信息,只要稍有資金的機構都會跑去在德國金屬的身上咬上一口肉,作為投資顧問的私人銀行員工又怎么會放過向客戶推薦這個投資的機會呢!
至于他們背地里安的是什么心,鐘石很難確定。相信他們得到消息,這些財團的旗下商品基金或者自營業務也都知道,至于他們會不會在里面設置陷阱什么的,就不得而知了。要知道倫敦方面對操控市場的監管力度,可遠遠比不上美國同行,甚至后來的濱中泰男東窗事發,最初還是因為他在美國市場上操控銅的價格,最終在美國方面的逼迫下倫敦方面才同意調查的。
“琳達,你的話是不是有些太多了?有沒有誤導的成分?”鐘石話音一轉,冷冷地反問了一句。對于這個自作聰明的女人,鐘石要不是看在他初到美國給了很大幫助的情況下,恐怕現在就要求匯豐私人銀行部門重新換一個服務人員了。
聽到鐘石話中的不滿。琳達不敢再說什么,又寒暄了幾句這才心有不甘地掛了電話。
掛掉琳達的電話,鐘石開始考慮起在石油市場上退出后的投資品種了,現在雖然首當其沖的是原油期貨的事,但是和德國金屬的談判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剩下的就是時間問題。讓他感到迷惑的是,在后世的記憶中,并沒有太多關于94年的記憶,除了即將發生的兩件震驚全球市場的大事。
“難道真的要進入銅市場試試水深?”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好投資方向的鐘石納悶地自言自語道。他卻是不知道,在未來的一年內。世界金融市場還發生了幾件非比尋常的事。特別是琳達剛才提到的銅市場。就這樣在迷迷糊糊中,鐘石又進入了夢鄉。
而在紐約,德國金屬的談判團隊又一次和安德魯碰面,這一次是正式的會晤。甚至連安德魯也請了個精通資本市場運作的律師。
“15.50美元。這個是底線。如果不答應,你們盡可去找其他的空頭去平掉你們的倉位。”安德魯義正詞嚴地說道。把趁火打劫說得如此高尚正義,他也算是臉皮極其厚的了。
德國金屬負責談判的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白人。名叫舒伯爾,是個德裔的美國人,身材高大,鼻梁高挺,眼神深邃,按照西方的審美觀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舒伯爾原本是律師出身,在見安德魯之前想了三四個談判的策略,還妄想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安德魯,結果安德魯一副油鹽不進的架勢讓他的所有準備都落空了。
“稍等,我們需要請示上級!”在冷場了兩分鐘后,舒伯爾見安德魯仍然沒有松口的意思,不由出聲打破了尷尬的局面,同時也給自己一點緩沖的余地。
“請便!”安德魯仍然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讓暗地里觀察他反應的舒伯爾又是一陣無奈。
最終雙方決定以15.50美元完成50000手合約的平倉,鐘石方面幫助德國金屬暫時解決保證金的問題,在未來五個交易日內雙方同時平掉一萬手的合約,最終在12月8日全部平掉。
在達成協議后,最為輕松的就是nymex,堆積在他們頭上的一顆定時炸彈被拆除了,這讓他們在原油價格上的定價權沒有受到半點不良影響。不過他們已經開始著手調整交易規則,目的就是為了抑制原油期貨市場上的過度投機。
接下來的五個交易日,雙方默契地進行了大規模的平倉,最終在12月8日完成了協議上所有倉位的清理,雖然在這幾天內原油價格曾最低跌到15.21美元每桶,但是很快就被這已經達成協議的雙方出手將價格拉回到15.50美元左右,使雙方的平倉活動得以繼續進行。
這么一來,鐘石所持有的10萬手空倉最終下降到了5萬手,又有1.5億美元的盈利入賬,而到了12月8日,原油期貨合約價格也跌到了15.47美元,就在這個時候,nymex宣布了調整后的交易規則:
“…一,將原油期貨投機性賬戶最大持倉手數從原來的20000手調整到10000手…二,原油期貨所有月份合約最大持倉手數從30000手調整到20000手…三,超過10000手的單向持倉,必須向交易所匯報頭寸持有者的相關信息和持有頭寸的目的…”
這種規則上的調整,針對的是市場上的所有參與者,盡管對投機性賬戶有所限制,但在當前對油價卻起不了太大的提振作用。油指在上漲了兩個交易日之后,又再次步入下跌的通道之中,甚至在12月底跌破了15.00美元,使得換了月的鐘石的所有頭寸以15.00美元全部平掉。最終鐘石所余下的5萬手原油期貨合約在1994年新年到來之前全部平光,至此,鐘石在原油期貨上的所有行為都結束,最終賺了4.5億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