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見面是安排在鐘石的家中,鐘建軍、鐘建國兩兄弟作陪,像鐘石、鐘意這些小字輩只能在下座安靜地坐著,除了打聲招呼外基本上說不上話。
不過鐘石很清楚,這位姑父無事不登三寶殿,很可能是為了先前自己所說的那筆投資而來,對于在江東市投資鐘石已經有了全盤打算。
在寒暄了半天之后,張援朝留下幾件禮物就告辭了,畢竟在張偉的母親還沒有登門之前,他就這么地找上門來,有點說不過去。因此即便是鐘方卓開口相留,他也借工作比較忙而推脫掉了。
“小麗怎么沒有來?”送走了張援朝,鐘方卓有些惆悵地問道。這句話像是問別人,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讓圍在他身旁的眾人一陣無語。
鐘石知道,這句話是說給他聽的。他急忙回答道:“爺爺,慢慢來吧,先和姑父打好關系,總有一天姑姑會解開心結的。”
“也只能如此了!”鐘方卓頓了頓拐杖,頗為蕭索地感嘆道。
“姑父,請飲茶。”在港島南端的一家茶餐廳,鐘石端起茶壺給張援朝斟茶,茶是上好的烏龍茶,不大的桌子上疊滿了數十個蒸籠,里面盡是馬蹄糕、蝦仁包、叉燒包、小籠排骨等特色點心。
在張援朝拜訪了鐘家的第二天,鐘石就“奉命”前來和這位姑父打好關系,通過陸虎他得知這段時間張援朝頻頻地和香港商界有意投資內地的商人聯系,但似乎成效不是很大。畢竟江東市是一個剛建立不久的行政單位,而且地理位置也不算好。
張援朝下意識地擺起架子,可立刻發覺這里不是他擺譜的地方,只得略顯后知后覺地舉起茶杯,表情顯得有些尷尬。
不過他畢竟是浸淫官場許久的人物,不自然的神色一閃而過,就恢復了淡然自若的神態,就見他滿臉微笑地說道:“小石,我聽小偉說,這些年你們家過得比較辛苦。可…”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對于這個侄子,他一時不知道如何交流,只好旁敲側擊地找些話題。依照張偉的個性,最多就以前的事提上一嘴。然后便會滔滔不絕地描述鐘家大宅有多豪華。鐘家有多有錢等等。也難為他將這么點小事也記得清清楚楚。
“姑父,是這樣的。”鐘石微微點頭,示意自己聽懂了言外之意。“這幾年家里賺了一些錢,就搬到了香港,不過我們畢竟是生在這片土地,根依然還是在大陸的。”
張援朝笑了笑,和聰明人對話就是不一樣,一點即透。“小石,既然你現在功成名就了,不煩考慮考慮回報家鄉嘛。古人不是也說,衣錦還鄉,造福鄉里。”
既然話已經說開了,鐘石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了。“張市長,不知道咱們市里有什么具體引資的目標,我呢現在是有點小錢,當然也想回家鄉投資,就是不知道該投些什么好。”
既然這個姑父擺出一副官腔,他自然也不好再用親情來拉攏,畢竟雙方立場不同。不過張援朝也是了得,在聽出鐘石有投資的意思后,立馬接口道:“既然有投資的意思,那么項目的事情都好說。你可以先派人去考察一下,看有什么項目合適的。至于政策、稅收方面,一切都好說嘛!”
“嗯!”對于張援朝這種心態,鐘石很清楚,到了后來官員為了招商引資,對待客商的態度比現在的張援朝可好上千百倍。鐘石想了想,有點不確定地說道:“我有一個模糊的想法,想在江東市建立一個大型的影視城。”
江東市處于南北交界處,境內有大大小小數十支長江的分支,在偏遠的地方還有幾處海拔不算高的山丘,從地形和氣候來看,幾乎能夠滿足各種類型電視電影的拍攝。再加上這種產業不產生污染消耗,同時又能容納大量的人力就業,可以說是非常適合當地的建設。
除了這些,再加上旅游觀光、文化娛樂、商業地產、高檔別墅等一系列配套設施的建設,足以打造出當地一個非常有特色的文化新城,甚至成為一張靚麗的旅游名片。
只是這個建設的過程可能非常的長,在這個過程中甚至好幾年都不能盈利,不過鐘石不在乎,他有的是機會在金融市場上撈錢。
“影視城?自然可以啊。只是資金方面不知道怎么樣?”張援朝淡淡地說道。他倒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角色,雖然鐘石所說的像是個大項目,但是在沒有得到具體數目之前他還是有點不放心。
“十億美元你覺得怎么樣?”鐘石皺著眉頭想了想,有點不確定地試探道。對于一個影視城來說,十億美元應該是綽綽有余了,連帶著后面成立的影視文化公司。
大項目,絕對的大項目!張援朝心中就是一喜,這簡直就是送上來的政績,他正愁江東市的招商引資工作打不開局面,卻不想香港這次禮節性的拜訪竟然能帶來這么大一筆投資。不過他城府極深,臉上的喜色只是稍微流露出半分,就再次裝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鐘石也不去管他,還在自顧自地想著影視城的事情,想了半天之后還是覺得自己考慮得不夠周詳,看來要委托給專業人士了:“關于影視城的具體計劃,我會交給專業的地產公司去辦理。他們會派出專業的團隊和江東市進行交涉,當然,在這個過程中我的名字不會出現在任何文件當中,姑父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為什么?”饒是張援朝城府極深,在這時也有些動容了。他很清楚,像這種事情是一個絕好的開拓內地市場、結交人脈的機會,怎么還會有人不愿意拋頭露面?
“我還是太年輕,太幼稚了,不是嗎?”鐘石有點自嘲地說道。他可是知道,和內地官場的大員們打交道,風險有多大了。如果歷史依舊按照原來的劇本進行的話,兩年后就將有一位超級大員落馬,之后更多的官員將陸續倒臺。
這也難怪,隨著社會財富的大量增加,這些手握權力的人只要稍微動點心思,就能將商人置于萬劫不復之地。即便是后來的某些“首富”,往往也因為和官員牽扯太多而最終鋃鐺入獄。
現在他所能做的,除了找好國內的代理人之外,還要和國家高層打理好關系,在聚集財富的過程中盡可能地避免國內政治風險。等到他的集團發展到一個大而不倒的地步,那個時候他說話就有分量,也不用像現在這樣畏首畏尾了。
不過想在國內撈金,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制定規則而不遵守規則的人多得是,現階段隨便一個人出來都夠鐘石喝上一壺的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在重視規則的市場上撈金吧。
“這倒是個好理由!不過我很好奇,你年紀輕輕,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財富?”張援朝滿臉的喜色,最后還是好奇地提出自己由來已久的疑問。
“金融市場啊!這里存在著大把的機會,我只是讀了幾本書,明白其中的原理,這才僥幸賺了一點點小錢。”鐘石打了個哈哈,語焉不詳地說道。對于自己的發家史,他自然不愿說太多,也不愿意別人追查太多。
在想了想之后,鐘石又接著說道:“前期工作可以先做起來,但是有兩點要求:第一,這筆資金分十年陸續打入相應的賬戶,但是第一筆資金必須在94年1月1日之后;第二,就是我姑姑的事情…”
對于第二個條件張援朝很容易理解,畢竟鐘建麗心結還沒有徹底打開,這自然也需要他在旁盡心開解。但是對于第一個條件,他就有些不能理解了。
這自然也不在他的理解范圍,但是鐘石很清楚,在94年1月1日華夏政府宣布貨幣貶值,在僵硬的匯率體系下只能通過行政手段對匯率進行調整,而且還是一次性調整到位,將人民幣從官方的5.4人民幣兌換1美元調整到8.7人民幣兌換1美元。
這個時候正是華夏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的過渡時期,由于一下子放開市場并不現實,至少官員們是這么認為的,因此在各種物資供需之間就有了極其臭名昭著的雙軌制,倒賣美元的黑市上,能量大的人可以通過關系得到官方匯率的美元,然后再以市場價格出售,從中賺取一倍的超額利潤。
自然,不止是美元,在各種生產物資的流通中都存在這種情況,生產資料的倒買倒賣的情況在92年結束,但是在外匯市場這種情況到94年才結束。
這種一次性貶值到位的情況讓進入華夏的外資叫苦不迭,他們進來的時候可能是以一美元兌換4元或者5元人民幣,現在人民幣到了8.7比1,就意味著此時他們的財富憑空縮水一半,想要再出去就是件不可能的事了。即便是他們在這幾年賺取一倍的利潤,最終也不過和他們剛進來的時候的美元差不多,等于這么多年白忙活了。
不過貶值了也有好處,吸引了更多美元資本的進入,畢竟如今能夠兌換的人民幣也多了起來,盡管這幾年華夏通貨膨脹很厲害,但是一個世界最大市場逐步開放還是吸引了幾乎所有資本的關注。(